月凉如水洒进夜阑城西北角一处最偏僻的一座小院之中,院内一颗樱桃树粉红色的小花开的正怒,树下的石桌旁一名肌肤凝雪的少女正端着一本书,时不时在脸上露出娇憨的笑容。
“咻”一道白影闪进院内,正是狐不言。
“不语,先别看了,今夜城里要出大事,先和哥哥出去避避风头,免得招惹麻烦。”
少女模样的狐不语仰起头:“出大事?多大的事?”
“不好说,先别问了,出城在说!”
狐不语乖巧的没在追问,两道白色身影在夜色下向城外掠去。
夜阑城外十里的山坡上,狐家兄妹对着天上的皎月各吐出一颗青紫色的珠子,圆珠迎风便长眨眼间就有两三个西瓜那么大滴溜溜的打着转,并且似有丝丝月光正缓慢的附着其上。
狐不语模样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思也细腻的很,她早就看出今天哥哥似乎有些不对。
“哥,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挺不高兴的样子。”
狐不言面色闪烁最终还是说道:“祁卿麟来了。”
听到这几个字狐不语瞬间瞪大自己水灵灵的眸子欢欣之色跃上眉梢。
“他来了么,那他去哪了?”
狐不言斜撇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管他去哪干嘛?”
一抹绯红跃上狐不语的脸颊,她小声嘀咕道:“我想去看看他。”
“看他做甚,不语,他是人咱们是妖断不可有情意。”
这一句话让狐不语脸色有几分晦暗,但还是倔强的反驳道:“你说不可有情,那你还为他师兄苏卿珑……”
“不语!”
狐不语话说一半被狐不言硬生生打断,他抬头看着明月有些出神:“那不一样,虽人妖两途,情不可有,但恩一定要报。”
狐不语撅着嘴满脸的委屈,可一转头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贱兮兮的问向狐不言:“哥,你这么不高兴是不是他又揪你的尾巴啦。”
“没有。”狐不言干巴巴的说道看也不看自己的妹妹。
看到哥哥的反应狐不语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案,一个人吃吃的笑了起来,脑海里又回想起九孤山脚下,健硕少年一手拎着一只大白狐的尾巴气冲冲的往山上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道:“你们这两个馋嘴的家伙,下次再敢下山偷吃农户的鸡我就揪断你们的尾巴!”
一旁的狐不言看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傻笑,脸上有点挂不住便再度开口。
“这祁卿麟独自下山,也不知道他师兄是否知情,过了今晚是该回一趟九孤山了。”
卢王府内,年近七旬的卢文渊即他孙子之后也不高兴了,确切的说是万刃穿心悲痛欲绝,儿子前些年已经醉死在了青楼中,如今宝贝孙子也化成了眼前的一堆焦炭。
卢文渊到底是位极人臣的狠角色,在人这一生中最悲痛的时刻他依然没有失态,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而是那些家丁奴仆哭天抢地悲恸欲绝,其实他们心里都乐开了花。
足足一个时辰卢文渊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进来报信,说是凶手就在灵音坊,卢文渊才缓出一口气:“召集所有的府兵家丁随我去灵音坊,今天陪境明出去的人全都押起来等我千刀万剐凶手之后一同陪葬。”
等卢文渊赶到灵音坊之时,夜阑城中的禁卫军已经将这栋三层小楼团团围住,楼内所有人都已经压在空地之上,洪炎玉铎正在随从的陪同下站在门口。
卢文渊也站定脚步,盯住眼前的歌坊冷冷说道:“玉铎王爷,到我明儿已经整整死了三十七人,凶手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姬,你身为禁军统领,绣衣御史主官,直到今日才在我明儿的就义之下查到凶手,怕是难逃失职之嫌!”
卢文渊不愧为一名优秀的老政治家,玩弄权术的高手,到了这一刻首先想到的还是借题发挥打击自己的政敌。
洪炎玉铎并不理会他,只是稳如泰山般站在原地等待结果,自讨没趣的卢文渊冷哼一声后也不再多言,片刻功夫,一队甲士从灵音坊门口奔出,为首之人对着洪炎玉铎一拱手。
“王爷,整栋楼都搜遍了,未见人犯身影。”
身后谋士脸色苍白:“全城搜捕,城门已经关闭,人犯肯定逃不掉。”
等甲士领命后他又靠在洪炎玉铎的耳边说道:“王爷事情不妙啊,若是抓不到人犯,恐怕卢文渊一众人会极力弹劾王爷您,万一您被调离都城那咱们的大事可就……咱们要不要做两手准备。”
洪炎玉铎脸色如常:“缉凶要紧,其余事无需多虑。”
谋士一声轻叹:“知道了王爷。”
就在此刻,一阵悦耳歌声悠然而出,闹市吵杂现在又人马嘶吼,这袅袅歌声并不洪亮却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听到这歌声洪炎玉铎眉毛一拧隐隐感到这歌声很不简单。
“在楼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仇人现身,这一刻卢文渊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来人,去把这贱婢给我拿下,我要给我孙儿报仇雪恨!”
卢家背景深厚自然也豢养着不少武道好手,卢文渊一声令下立即有十几人越出人群,脚步一踏飞身跃起几个蹬踏便至楼顶,然而众人只见楼顶紫气一闪,那几人脚步还没站稳便化成火球重重坠落地面,随即一个紫色倩影在楼顶显现,晚风吹拂紫衣飘摇,绝色容颜好似月下仙子,此人正是灵音坊歌姬魅音。
“呵呵,百年了,男人还是那么没出息,依然是这么多人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看着楼下众人魅音冷冷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大骇唯独卢文渊暴怒跳脚:“给我上,不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今天我也要你给我孙儿偿命不可!”
然而卢家的一众高手却没人再敢上前,哪怕对上任何武林高手这些人也有一搏的勇气,可眼前女子分明是妖魔邪祟这也不是他们的专业啊!
“王爷所料不错,果然是妖邪作祟,咱们早就让张天师查看过那些尸体,他拍着胸脯保证此事绝非妖邪所为,今天临来的时我也按王爷的意思派人通知他,可他到现在还没到!”谋士范惠愤恨道。
就在说话的功夫,一名中年道士带着七八名弟子急匆匆穿越人群来到了洪炎玉铎的眼前,中年道士肚子微微隆起,山字胡修剪的一丝不苟,头上的星冠金光灿灿还镶嵌着几颗宝石,身上的披着华贵的蚕丝道袍身后绣着六元星图,此人便是天师府首座天师天下道门名义上的领袖,龙虎山长老六元天师张缘修。
如若不是他此时行色匆忙稳稳站在那必然会有一股器宇轩昂的劲头,之前确实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可是他当时正和两名女弟子闭关研习一本名为和合双修录的道家典籍,出关之后才得知消息,两位王爷亲自到场,卢文渊的孙子都没了命,他这才明白自己惹祸了,赶紧带上几名弟子匆匆赶了过来。
还不等张缘修告罪,卢文渊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吼道:“张天师你来的正好,快把这妖邪拿下给我孙儿偿命。”
张缘修赶紧应道:“卢丞相放心,我定会将此妖邪擒到卢小王爷灵前,用阳火炼其阴魂用以告慰小王爷的在天之灵!”
说罢张天师正了正头上星冠也恢复了几分首座气质:“徒儿们,给我收了这妖孽!”
几名年轻道人领命而去,手持各种法器一跃而起,楼顶魅音轻蔑一笑,玉手一挥紫光弥漫,道士手中法器也爆出阵阵金光,然而结局依旧没有改变,几名道士身燃大火倒头栽下。
楼下张缘修神色惊愕到了极点,一方面是因为几名弟子一瞬败北,更大的原因是他身为六元天师从始至终从未在那魅音姑娘身上感受到一丝阴气,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这也是他查看过那些尸体后给出绝非妖邪作祟的原因。
卢文渊脸色再度一寒:“张天师,这……”
张缘修脑门渗出冷汗:“此妖孽非同一般,我现在命人再召集一些弟子,多带些法器来。”
一直沉默的洪炎玉铎此刻开口:“张天师所言不错,这女子确实非一般的妖邪,恐怕来再多的人也是枉送性命,何必白白牺牲那些弟子的性命。”
闻听此言张天师目光闪烁,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怨毒,此话的眼下之意正是要让他亲自出手,思来想去张天师还是觉得性命重要,脸面干脆就不要了。
“王爷有所不知,刚刚那些弟子皆是我龙虎山精锐,实力比我弱不了多少,我亲自去恐怕也敌不过,王爷您刚才也说了不可枉送性命,此等妖邪只能传信回龙虎山让我们掌教亲自带人前来降妖。”
卢文渊听闻此话暴跳如雷:“龙虎山距此地几百里之遥,等你们掌教赶来这妖孽早都逃到了天边,朝廷每年给你们天师府那么多银两,结果就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难道就任由妖邪如此猖狂么!”
此刻张缘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六元天师实力绝对不若,可今天这妖邪实在太强了什么脸面也没有命重要,他干脆低头不再说话。
“任由妖邪逞凶断没有此等道理!”
说罢洪炎玉铎抽出长剑身形如扶摇一跃而上!
“王爷不可啊!”范惠痛心疾首的喊道,然而为时已晚。
几个腾挪洪炎玉铎就到了楼顶,此时的魅音双手舞动间紫气流转似乎是在结什么复杂的法印,看到洪炎玉铎她才停下动作。
“你还算是个好人,我不想杀你,自己离开这!”魅音依旧冷漠说道。
“姑娘,你连伤三十七人性命,此等滔天大罪我必须将你缉拿,不管你是人是鬼!”
“那是他们活该,自己无能就拿女子出气,这夜阑城中几乎都是这般货色,看来你也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魅音一挥手紫气袭来,洪炎玉铎提剑斩下,两方相接之时那紫气竟被他一剑斩断,想必此剑也非凡品,然而魅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双手连挥数下道道紫气密集而来,洪炎玉铎连斩数剑,可惜他只是普通武者并非修道之人,最终躲闪不及身上沾染紫气燃起那幽紫色的火焰。
楼下众人心中一凉,看来这洪炎玉铎也终究难逃一死,张缘修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一人凌空掠起,眨眼便至楼顶,一件道袍裹住洪炎玉铎全身,瞬间熄灭了那燃烧的绿火,等他反应过来那件道袍已经被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扯走重新披回了身上,他只看到了道袍背后的九元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