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乌沉沉的大刀直直的插在封无功的鞋尖处。大刀寒气冷冽,四周群众作鸟兽状散开。
封无功大赞:果然是把好刀,气势就是这般唬人。
未见其人,先见其刀。封无功悻悻然,内心大苦。这可真是黏上一块强力狗皮膏药了,难缠的紧。或其主人将至,大刀嗡嗡作鸣恭候。只瞧那霍朝云不紧不慢地从一小巷拐角里踱步走出,脸上一贯的神情冷漠。
霍朝云来到封无功跟前,猛地抽出大刀,泥石飞溅,表面一派云淡风轻道:“虽然你们走的早了些,但我还是赶的到的。”
封无功掏出一块儿帕子,两根手指拽过‘英雄弭’,仔仔细细把刀尖上的尘土擦个干净,堆起满脸的笑来:“女壮士,我不过是出来游山玩水一番,再说,我哪能逃出您的纤纤五指山!”
老和尚躲在不远处的露天酒坊处,看到此景,颇是嫌弃:封绩作为大妖登掌域之位,不说妖气冲天,好歹也要杀伐果断些,怎的现今如此奴性。
封无功可不知道老和尚现在所想,他只瞧见了霍朝云眼里弥漫的杀气。杀心已种,搞不好霍朝云对他抽魂又鞭尸的。脸上云淡风轻的通常就是个衣冠禽兽!所以,礼数上要全了她的面子,以此辟一条生存之道,毫无惭愧之理。
虽说封无功如此谄媚,霍朝云也只挑了挑眉,道:“之前寻你们时,顺便分析了你们的行程踪迹,你们大抵是想去‘庐山不归路’,正好我有熟识,也可一同和你所谓的游山玩水。”封无功这小胳膊自然拧不过霍朝云这条大腿,三人面和心不和的就上路了。
一个老和尚,一个俊秀的小和尚外加一个大龄女青年的组合可能是有些惹眼,路人频频回头,窃窃私语,很是热闹。
可是,走着走着封无功觉得不对劲了,周围仿佛太安静了些。好不容易迎面遇着个赶牛车的老伯,也跟后边追了鬼似得,还没等封无功招手询问,便风一般的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弄的他吃了一嘴的尘土。
再遇到人的时候,封无功长了记性,眼疾手快的拎了人家的后领,后者回头一看便是一把阴森森的大刀,平头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仗势。立马两股站站,跪地连连求饶。
老和尚连忙上前抚慰道:“施主莫慌,老衲一行三人不过是想问前方出了何事让施主如此着急赶路,并无意冒犯。”
行人从地上爬起来,神色仍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的透露:“在这小道尽头,本来有个百十来户的村子,可是前阵子,突然一夜之间村人全部消失了。有人说是举村搬迁了,有人说是被妖怪捉走吃了!”说到此,行人面露惊恐,平复小半会儿情绪,接着说:“无论如何,村子已经荒了。平日里这条小路是去镇上赶集的必经之地,但又害怕真有那妖怪盘踞在此,所以都想早早避开。”
问完了话,封无功便放人自行离去了。心想,也不必去趟那浑水。
如果是妖的地界,这一片都会被‘撒尿’圈领地,妖气冲天。可封无功没觉着妖气,也不像鬼魅行事作风,那必定是人为了。
世人呐,一出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就要陷害于我们妖怪。封无功心下讽刺,这下整个村子都空了,啧啧啧,人性凶残喏。
而身旁的霍朝云却突然出了声,说她要过去看看。
一路上霍朝云很是沉默,几乎字字千金。无论什么卖身葬父、比武招亲以及恶棍霸女,也是一概不理的,仿佛对这人世之事无甚兴趣。这会儿突然出声,倒是有点稀奇,料她也不会是大发慈心。总之,她这金口一开,这水不趟也得趟。
日近黄昏,一行三人赶到了行人所说的荒村。
只见村口一棵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日,几乎将整个村庄笼在其中,残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影影绰绰宛若鬼魅。
周围时不时还传来乌鸦般的惨叫声。一阵风声隆隆,村落几十米外的洋槐树林,洋洋洒洒的落下一大片花瓣。
这本赏心悦目,但春日吹寒风,心口都被冻上一冻,整个村子则显得更为阴森诡异。老和尚刚踏入村庄,念了声“阿弥陀佛”,便急吼吼嚷着身体不适要离开。封无功知道老和尚有些本事儿的,但具体的也不得而知,这次看来,难不成是‘老和尚的独特的感知’?要不然刚进入村子就作势头痛,不愿沾染这村子的因果。
不过,老和尚又想抛下他自己逃命去?封无功脸一木,接着死死抱住老和尚,后者挣扎许久不得动弹。要想丢下本少与这大杀器独自过活,做梦。
老和尚这厢可有点着急了,他本天生可探轮回,知因果。但是这项本事对于逃命没多大用处,还容易被有心之人带回去圈禁。刚进入这村子,就知道这个村子已经是个死村了。跟这村子有因果的人,都已无轮回路了。
虽不知背后凶手实力如何,但肯定是个狠角色。他别的本事没有,趋利避害的活计倒是一流。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早离开最好。
封无功却手脚并用,死死的缠着他并不遂他意。老和尚还欲与他纠缠,霍朝云则惯会用她那‘英雄弭’恐吓二人。捻一兰花指,对着大刀就是一弹,一声钝响,惹的封无功二人瞬间罢手。
“你们二人勿在此玩闹,进村留宿再闹也成,也不必担忧会饶我清净。”虽面如寒霜,但眼波流转,一股得逞的意味。说完便阔步往村子里走去。
封无功不情不愿跻拉着步子跟随其后,内心吐槽:霍木头嘴上永远比手上要客气的多,真是虚伪的紧。老和尚一脸菜色,认命般的也进了村子。
村里残砖碎瓦散了一地,还未收拾的菜食散发着阵阵恶臭,有些晾晒在簸箕里的槐花干都生了霉。村民们不知道为何突然放下手中的这一切就消失了。
霍朝云嘴唇抿成一道刻薄的弧度,除了没有那刺目的红,所有的一切都同宗域一样,万籁俱静,无影无踪。
封无功则撇下二人,大剌剌的闯进无人的院落,猫儿闻腥似的到处嗅。眼瞅见一大缸立于墙角处,就直扑了过去。
馋死他了,老远就闻出酒香了,总算给寻着了。一打开酒封,醇香幽郁,惑的封无功都想溺于其中。刚要舀上一瓢压压瘾,就被人抢先灌了一酒壶。后者把酒壶别在腰间,与封无功眼神交汇,互相打量。
抢酒者算是懂得了‘男儿要想俏,必定得一身孝’的精髓。一袭月白冷浸溶溶月,雪裹琼苞,风拂玉树,端的是体态风流,长相也甚是花哨。身负一把璇玑红纸伞,伞柄坠银铃,风一动,铃铃作响。
封无功可不止只知道这些,他还知道那把伞名曰:‘烟波起’。撑起时,迷雾重重,白衣红伞则隐于雾中,银玲声起,引前尘往事,世人大多迷于雾中;这厮合伞收魂再念诀度化,一气呵成,迷雾则久久不散,宛若仙人出世。
他觉得这厮就是装腔做势,卖弄风骚。奈何小娘子们稀罕极了这厮的皮相,每每出门皆一番骚动。可惜是个脸盲,无论是月里嫦娥,还是貌若无盐,一概也是看不仔细的。
封无功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林霜降这厮出了‘庐山不归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想他现在不作声,林霜降这厮能识得他?还如此装模作样的打量本少?
然后封无功就被拆了台……
林霜降道:“我听惠班说,如今你做了和尚,果真不假。还听说你要去‘庐山不归路’游山玩水?”
封无功讪讪笑道:“霜降兄,此行其实是前去拜见令尊,在下有一事相求于令尊。当然,贵宗风景自然也是极美的。”霍朝云那根木头这么快就给他泄了底,多嘴的女人。
林霜降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声音冷道:“封掌域亲临我宗,有何贵干?”
封无功道“说甚干不干的,就修道之法讨教一二罢了。霜降兄无需多想。”林霜降这厮心眼儿忒小。
此时,老和尚与霍朝云二人也进来了院子。
谢天谢地,封无功觉得来的真是时候,和林霜降这厮话不投机半路多。封无功赶紧躲在了霍朝云的身后,一点儿也不知羞,谁强谁就是老大。
想当年四条腿趴着走的时候,就跟着山里的山大王混,山大王是个母老虎,打遍山中无敌手,当小弟的日子过的相当快活。所以他甚是心安理得的躲在霍朝云身后,已然忘了小命还捏在人家的手里。
林霜降见着霍朝云脚底都生了风。整个人如清风相思寄明月一般,寄的是霍朝云。
林霜降自幼与霍朝云相识,霍朝云的大刀‘英雄弭’还是林霜降八岁时偷来讨好她的,因此挨了父亲林卧虎的一顿鞭子以及三个月的禁闭。
‘庐山不归路’的林卧虎林掌域思来想去:如果直接去要,显得颇为小气。可这件宝贝虽说是先祖所锻制,但以剑为正统的修真界,这样一把大刀没甚名气。看小儿霜降心悦于‘鸿蒙角’那丫头,不如两宗结个秦晋之好,也不算浪费了那把刀。林卧虎是个干实事的掌域,私以为送雁太俗,便领了十六只仙鹤,挑了几把极品的宝剑就上门订了亲。
两个人就被各自的长辈私自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