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檀顿住，瞬间醒过神来，她看着那邪气哼哼一笑，飞身退了出去。

　　木檀脚步有些踉跄，落地时姿态并不优雅，急忙一个大马蹲撑住。小猫喵了一声跑过来，复又慢下脚步，踱着步子，一脸高傲地走近，轻轻跃上木檀的肩。

　　木檀抱着猫揉了两把，狠狠地埋头吸了一口，感觉总算是活了过来。她看着赶来的寐兽，那“逃兵”正飞了几圈慢慢地立在屋檐处，喃喃低语着。

　　木檀松了口气，楚临谣走过来拍了拍木檀的肩膀，抬头看着那一股一股挣扎的黑气。

　　寐兽引着那怨气入了幻境，一面是同族类一起生活的场景，一面是剥皮抽骨的场景，那怨气看着躺在案板上苦苦挣扎的狌兽，下一秒那张脸幻化成了人类。

　　幻境中她产下了自己的崽子，那是一头只会哼哼的小毛崽子，母狌兽满足地抱着它的崽，在山林里肆意游荡。

　　又一晃，山下的几个孩子蹦跳着追逐着，一个孩子拿着打猎来的毛皮，披在身上当大王，周围的几个孩子拿着果子半跪着拜他。

　　她呲着牙过去，忽的怀里动了动，自己的毛崽子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珠看着自己，母狌兽看了眼嘻嘻笑笑的孩子，呜咽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的力量从何处来，母狌兽并不知情，只知道后山那些尸骨上附着的力量在蛊惑着她，她想报仇，想给自己的崽子报仇。

　　她哀求过那些人类，他们好狠，杀了自己，还杀了的崽子，对，崽子……

　　幻境变得模糊，母狌兽在昏暗的林子里转着，她在树枝上晃荡着，地上有个人影在动，是个人类少年。周围的狌兽围着那少年，呲着牙咬他撕打他，那少年苦苦哀求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罪，我只想救我爹娘，对不起……”

　　母狌兽上前呲着牙，那少年眼神明亮，乌溜溜的眼珠子直转。母狌兽收起利牙，歪着头看着他，片刻后转身离开。

　　天渐渐明亮，哀叫声越来越远，母狌兽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声，她立起身子，看见一只小崽子挂在树上冲着自己低低地叫着。

　　那是她的崽子，母狌兽在地上跑着，小狌狌跳下树落在她的背上。母狌兽立起身子看着红彤彤的太阳，转身进了山林。

　　……

　　木檀卡住寐兽的嘴，把那颗黑黑的珠子拿出来，她凝神看了片刻，将那颗黑不溜秋的珠子装进瓶子里，塞进灵袋。

　　寐兽晃悠悠地转个身，扑闪了几下翅膀。周围降妖司的几个人有些好奇，顾长笙咳了咳，吩咐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司里。

　　顾长笙走过来，对着木檀一抱拳：“今日多亏了姑娘，我代降妖司谢过姑娘。”

　　楚临谣一拳擂到他肩膀上，锤得他往前踉跄一步，木檀闪身避开，小猫高傲地瞥他一眼，把眼神移开。

　　“得了，人木姑娘都帮我们多少次了，人是为了你降妖司吗？人心中有大爱，装着这金陵城百姓的安危呢。你在这儿小气吧啦地谢个什么劲儿？”

　　木檀听了这话心中舒坦，她连连摆了摆手：“哎，楚姑娘谬赞了。”

　　“木姑娘，你也不用跟我客套了，唤我名字就好，阿楚，阿谣都可以。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和老顾定会拼力相帮。”

　　楚临谣看一眼木呆呆的顾长笙，赶紧拍他一巴掌，顾长笙看着她的眼神，赶紧对着木檀点点头。

　　“嗯。”

　　木檀笑呵呵地笑着，同二人低声交谈几句，目送他们回了降妖司。她看着在一旁眯着眼蹦着的寐兽，轻哼一声，看在它还算帮了大忙的份上，解开灵袋让它进去。

　　天光乍现，木檀伸了个懒腰，召唤来小二鹤，抱着猫往西泠山飞去。

　　小二鹤睡眠严重不足，起床气大了些，没等木檀回过神来，直接把人摔在了池子里。

　　“啊呸，呸呸……”

　　木檀迷瞪着眼从池子里爬出来，小猫快她一步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稳稳落地，迈着优雅的猫步进了温泉池里。

　　木檀没有什么力气发火了，她泡了一会儿，喊着：“竹叶，给我备饭！那头蠢鹤给我宰了炖成汤！”

　　花拂春打着坐，听到这动静，慢悠悠地吐出口气来，屏风那处躺着个人，周身凝着一股浓郁的灵气，睡得毫无所觉。

　　花拂春整理好头发衣衫，看那人气息尚稳，起身走出门去。

　　木檀吃完饭，困得眼睛睁不开，她把那个瓶子丢给花拂春。

　　“好好看看，看出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先去睡会儿，累死了。”

　　花拂春接住瓶子，看着木檀走出去，气哼哼地把瓶子塞进袖子里。他就一被人使唤的命，一个两个地跑来使唤他。

　　小猫跟着木檀走回屋里，木檀倒在被子里，感受着西泠山充沛的灵气，舒服地要昏过去。

　　木檀翻过身，把猫搂进怀里沉沉睡去。

　　降妖司里，众人长舒一口气，顾长笙看着他们，眉头舒展：“大家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了。”

　　赵师兄拍拍他，笑道：“最辛苦的是你，这几天你司里司外地忙活着，也着实辛苦。对了，木姑娘呢？”

　　顾长笙正了正脸色，把大家叫过来：“木姑娘她是修道之人，向来不重名利，这几次的事她完全处于道义相帮，并不希望我们四处宣扬，大家明白吗？”

　　众人点点头，便散开了。

　　顾长笙看着困得头一点一点的楚临谣，笑了笑，柔声道：“快回去休息吧。”

　　楚临谣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跟他挥手道别。

　　顾长笙坐在桌前写着上报的文书，他如实说了那怨气害人的缘由，顿了顿，隐去云灵儿的那一段，将文书写好后快马送去宫里。

　　顾长笙走出门，看着阳光下渐渐热闹起来的金陵城，心中放松下来。

　　街上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子，街边铺子开了门，一个人捧着茶杯，漱漱口“呸”地吐到一旁。

　　馄饨摊子，包子铺，开始生起火，妇人手脚麻利地揪着面团开始揉搓，调好的馅儿放在一旁。

　　顾长笙慢慢在街上走着，这人间祥和，岁月静好，他们的存在与努力，在这一刻显得珍贵而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