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狌狌篇
“哈啊。”
木檀这一觉睡得熟,竹叶见她从客居里出来,皱着张脸不说话。
木檀伸出手摁着他的眉头,念叨着:“怎么说你不听啊?你老这样容易长纹,别以为是妖就不会老了。”
竹叶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爪子,带着两个小童进屋收拾。
木檀吃完饭,端着碗汤一路喝着回了屋子。小猫还在睡着,可气息平稳,体内灵力渐渐恢复。
木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又软又暖。小猫翻个身,团起来呼呼睡着。
木檀在山里逛着,花拂春说这山里妖类多,灵气又足,多带小猫出去逛逛,对他身体恢复有好处。
木檀斜眼看着堵在门口的花拂春,哼哼着进了林子。
林子里树木苍郁,鹿尔跟一群小妖在树下说着话,见了她,蹦着近前来。木檀在石头上坐下,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跟她聊着天,袖子里还揣着一只小猫。
“舒坦呐。”木檀倚在树干上,云雾散去,太阳热烈,林子里处处热闹着。小猫醒了一瞬,又在这片声音中沉沉睡去。
幽州城临着浮锦山,浮锦山山腰上有家道观,道观不大,观内住着六七个道士。山下住着十几户人家,多数靠打猎为生。
几家猎户追着一只兽追了几天,在山坳里把兽围困起来。
月上梢头,山里风凉,一处石头后有黑影晃动,片刻后有几声低低的交谈传来。
“霍哥,这东西什么时候出来?我们都守了好几天了。”
一个毛影动了动,不耐烦道:“这算什么?上次老子带人围了十多天,才猎回来。看我这身皮了没有?就是从那畜牲身上扒下来的。”
另一个毛影语气小心翼翼道:“霍哥,等猎到这头,能不能给我留些肉?我爹腿瘫了三四年了,我娘现在腿脚也不好,这东西的肉能治好他们。哥,钱我不要,皮子我也不要,就给我几口肉,你看行不?”
霍哥嘘了一声,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看向那人:“你这细胳膊细腿帮上什么忙了?那肉现在精贵着呢,谁不想要!得了,等猎到给你分点。”
一个脸庞略有些稚嫩的少年从毛皮下钻出头来,一脸的惊喜:“谢谢霍哥。”
一声尖吼声传来,霍哥眼睛一亮,披着一身黑黄的毛皮蹿起来。山林中好几处起来一两道身影,少年紧跟着霍哥往那处跑,拿着砍刀的手满是汗。
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只怒吼的毛兽,少年看一眼那个困在笼子里的毛兽,那毛兽狂躁不安,不停地吼叫着咬着笼子。
一个汉子拿着铁锤子,一锤挥向那毛兽扒着铁笼的爪子。
“吼!”那毛兽痛极,扒着笼子疯狂地咬着。
少年的心砰砰地跳着,血液涌向耳边。
那毛兽尖尖的耳朵长着一圈白毛,眼睛圆瞪,面容有些狰狞,远看好似长着长毛的人。它的背部被尖刺扎着不停地流血,黑色的毛皮被浸湿。腹部前毛稀少而软,少年隐隐能看见它鼓起的胸脯。
一个披着毛皮的汉子拿了根绑着尖利枪头的木棍往里扎着,脸上满是得意:“再跑啊你,使劲叫,最好再引来一头畜牲。”
毛兽弓着身子躲,叫声似有哀求。周围的猎户追了它好几天,终于逮住了,不免有些高兴,纷纷上前挥打着笼中的毛兽撒气。
毛兽不停地躲着,最后团着身子护住腹部低低地叫。少年看着它背部冒着血,前爪被砸得血肉模糊,有些不忍心。
他拉了拉霍哥,低声道:“霍哥,都捉到了,不要折磨它了吧……”
霍哥嘴里叼着根草茎,斜眼看着他:“不忍心了?那你别跟来啊,屁用没帮上,还同情这同情那的,不想治好你爹娘就滚蛋!”
少年低下头,脸色发白,他听着那毛兽的叫声,想起家里窝在床上的爹娘,咬咬牙不去看那笼中。
“行了霍哥,小山头一次猎,谁还没个怂的时候。下山吧。”
“对啊,下山吧,老子好久没回家抱着婆娘好好睡上一觉了。”
“嘿嘿,黑子你是不是爷们儿,出来打猎还想着婆娘?”
“滚滚滚!”
……
毛兽被打得奄奄一息,众人把它捆得结结实实抬着下了山。小山抱着众人脱下来的皮毛,低着头默默跟在身后,风中一股血腥气味。
西泠山上。
小猫身体渐渐恢复,西泠山灵力足,木檀又给他喂了不少好药,浑身上下像重新换过一样。
他清早醒时,感受到体力隐隐流动的力量,起身走了几步,身形比以前更加轻盈。他看一眼还在呼呼睡着的木檀,垂着眼跳到垫子上趴好。
木檀伸了个懒腰,翻个身一把薅过小猫来揉了揉。
小猫象征性地炸炸毛,迈着步子跳下床去。
“小猫你恢复了?”木檀起身穿好衣服,竹叶适时地端来水盆。
木檀洗漱完,美滋滋地抱起猫来转着:“看你猫眼这么精神,就知道你好了,今天让山婆给你多炖些鱼。这几日你总是睡着,都瘦了一圈了,摸着手感也变了。”
小猫冷静地看她一眼,挣扎着下地出了门。
花拂春不知去了何处,木檀看了一眼访客名单,赶紧让竹叶拒了。
小猫待了几日,每日吃完饭便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发呆。木檀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想撸猫的手到底还是收回来了。
木檀回去收拾好,带好灵袋,回身看着竹叶的冷漠脸,凑上去笑笑:“竹叶啊,我最近得去金陵城办个事,你看这山里……”
木檀嘿嘿笑着走了,把猫塞袖子里,叫上了小二鹤,一同往金陵去。
竹叶头顶冒出几片叶子,他面无表情地摁了下去。竹骨在一旁缩着,小心地看一眼竹叶,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山里的两个主子都不是能靠的住的,能撑着事的,果然只有竹叶。
木檀带着小猫在金陵城外落下,她一抖袖子,小猫从里面出来,迈着步子往林子里的小土堆走去。
木檀守在林子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啜泣声,掏了掏耳朵,往外走了几步。
有两个樵夫从山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