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琛看向苏笑寻，意思很明确，让她看着办。

　　苏笑寻虽然存了不追究的心思，但让他们轻易得逞又会觉得不爽，于是决定逗上一逗。

　　就见她面色一沉，杏目圆睁，讥嘲道。

　　“放过她？她可曾放过本王妃的孩子？”

　　老者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也是个硬茬，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按照他们先前的设想，瑞王妃为人低调，又是乡下来的，肯定没什么主见，只要从她入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送上些许黄白之物，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瑞王那，早听闻他们伉俪情深，王妃只要同意了，就不愁瑞王不松口。

　　他们计划得倒是周密，哪想到，先是在见苏笑寻的路上摔了个大跟头，被人赶了出来；好容易见着了，这居然是个更不好对付的！

　　这些人都是怎么收集情报的！

　　老者心下有些恼火，面上却是不显，头又低了三分。

　　“曲清欢被我们惯坏了，开玩笑没个轻重，险些害了小王子，王妃心中有气，也是无可厚非——”

　　“打住，您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可不小啊！”苏笑寻打断他，“说她开玩笑没轻重，您家拿人清誉和孩子开玩笑？嚯，这排场可够大！还有那挑拨离间的熟练度，怕是以前没少做吧？”

　　果然是个村妇，这嘴皮子可真是厉害！

　　老者心中也生了恼，不过却是对曲清欢的。

　　求情无效、谈判没有丝毫进展……

　　想到宫里那位，老者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

　　“我们不求王妃能够原谅她，只求王妃开个恩，能够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不要迁怒曲妃娘娘。”

　　言下之意，就是打算舍弃曲清欢了。

　　但他话说得又不是那么老实。

　　苏笑寻好歹是梅花教出来的，这么简单的言语陷阱哪会上当。

　　“您这话我就更听不懂了，论辈分，我和王爷可是小辈，哪敢说什么迁怒曲妃娘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至于原谅不原谅……”

　　她顿了一下，脸上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皇上金口玉言已经下了定论，我们自然是听皇上的。以后这话老爷子还是慎言，否则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话题绕了一圈，又将球踢了回去。

　　顾云琛忍俊不禁。

　　虽然她这聪明劲儿时灵时不灵的，不过关键时候也不傻。

　　而他也从她这三言两语中，大致知道了她的想法。

　　眼见老者偷偷拿眼瞟他，顾云琛终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爱妃说的是。”

　　这补刀太过及时，老者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差点没昏过去。

　　他原想着这两人肯定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总归会给他个台阶下，谁成想瑞王竟是个妻管严！

　　“不过——”

　　顾云琛话语一转，又让人生出点希望来。

　　老者忍不住抬头看他。

　　“本王和王妃也是讲理之人。”

　　可真是太讲理了！

　　下方垂首的人心里暗自腹诽，就连苏笑寻也忍不住心里嘀咕，顾云琛这张嘴说瞎话的能力比她还厉害。

　　“事情究竟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曲清欢是曲清欢，曲妃娘娘是曲妃娘娘，曲家是曲家，咱们不兴连坐那一套。”

　　这算是真正的表态了。

　　老者那起起伏伏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下长叹了一声。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即使开头准备不充分，被绕了进去，但到后面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是故意拿他开涮。

　　瑞王早就做了决定，偏生要等瑞王妃来闹上一闹，好让他们明白王妃在他心中地位，也是一开始就打算借他们的手敲打一下这皇城里还在观望的人，好让他们都仔细掂量掂量。

　　这却是误会顾云琛了。

　　苏笑寻闭关，他哪里知道她出来的早晚，由着她胡闹，也不过是见她玩的开心。

　　所以说老狐狸想太多，反而把事情复杂化了。

　　不过这样的直接好处就是，未来很长时间，皇城里的人都知道瑞王妃是瑞王爷的心头肉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老者目的达到，又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王爷，日后王爷有什么需要的，曲家上下，万死不辞。”

　　顾云琛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他便见好就收，拉着年轻男人离开了。

　　苏笑寻眼瞅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缓缓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来。

　　“又做了什么？”

　　顾云琛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动了手脚，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来。

　　“来人家里还这么嚣张，不给点教训哪里算尽到了地主之谊。”

　　“你都听见了？”

　　“当然。”

　　一旁，当了半天壁画的沈言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

　　顾云琛与苏笑寻同时看向他，眼神是不约而同的嫌弃。

　　只不过，苏笑寻的嫌弃是恨其不争。

　　“都被人骂到头上了还这么包子，你好歹也是王府的脸面，怎能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而顾云琛的嫌弃……

　　沈言蹊暗叹一声，就是多余的意思。

　　王妃哪里都好，就是架不住这有个突然开了窍，就开始疯狂敌视所有男人的人。

　　*

　　瑞王府大门处，一老一少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者还在吹胡子瞪眼地骂年轻人，年轻人则是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行了，您看他们这不也没拿我怎么着吗？您就是把他们太当回事，一个瘸子，皇帝都不喜欢，哪有翻身的道理，真不知您巴结个什么劲！”

　　“放屁！”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你出来是为了让你在瑞王面前露个脸，你倒好，还敢威胁起瑞王来了？瑞王是什么人？皇子中唯一封王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人家不追究就是怕了？我怎么不知我曲家有这么大能耐能让皇子低头！”

　　“回去以后自己去祠堂思过，曲家的好名声，都败在你们姐弟俩身上了！”

　　说罢，老者率先上了车。

　　年轻人嗤笑一声，正待要跟在他身后上去，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什么一闪而过。

　　“谁！”

　　他猛地回头。

　　瑞王府前门可罗雀，哪里有什么人。

　　“还在底下磨叽什么，快点上来！”车内传来老者不耐烦的声音。

　　年轻人将手扶上车门，收起心底那点疑惑，再度准备登车。

　　刚要使力，就见那高高抬起的手上，皮肉突然如同春日里的柳絮般，扑簌簌地开始掉落。

　　半晌。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了瑞王府外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