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苍岚,夜色格外凝重。
凌楚瑜心有所思回到马车旁,燃起一堆篝火,赶走这山中深夜的湿露。
他背靠在马车的轱辘上,右手拿起一根小枝,漫不经心地挑这眼前的火,左手时不时提着酒壶,浅尝一口。
“凌大哥!”忽然听闻有人轻声喊他,方才如梦初醒,抬头一瞧,是王如萱姗姗而来。
她步履轻盈,竟没有察觉她的脚步声,想来是自己注意涣散。这其实这归功于“大衍步”,王如萱研习多日,行进间已然是悄无声息。
“还没睡?”凌楚瑜轻声说道:“这山间夜深露重,别弄湿了鞋。”
话一出口就觉尴尬,这段时间两人相处下来,说不上互有好感,但总觉得待对方不同于常人,非亲非友,又似亲似友,或许因为二人有婚约在身,故而彼此感觉会不一样。
王如萱下意识缩了缩玉足,对于待嫁的女子而言,这脚是隐私之地,男子可以不经意碰到她们的手,但是双足是万万不能碰,幽幽道:“刚才找你,你不在。”然后坐在他旁边,道:“凌大哥,总是让你风餐露宿,我过意不去。”
此次远征,欧阳家分配的帐篷有限,凌楚瑜也只得一顶,就让予王如萱住了,自己则席地而坐。本来苗月寒也跟着他一起露宿街头,不过他爹苗之山来了,自然住进那个大帐之内。
凌楚瑜笑道:“别忘了,我可是跑镖的镖师,这些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转念一想,道:“王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王如萱低头沉思,眼中盯着火光,柔声道:“不知道,就是睡不着。我担心师父,担心大家,就想找凌大哥聊聊天,或许心里会好一点。”
凌楚瑜看她俏脸被火光印红,心头异样的感觉腾起,轻声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若你不想见这场面,我明日就送你回渭城。”
“不!”王如萱坚定道:“我担心师父。”
凌楚瑜道:“你师父他武功高强,我敢说,就连欧阳家主也未必能赢他,你无需担心。”
王如萱问道:“那你呢?”
这倒是把凌楚瑜问住了。如今魔教势大,能守住已经万幸,哪里谈得上攻下苍云教。
至于“吸功大法”和“玄清游炁”就更别提了,希望渺茫。
本来凌楚瑜是有些退的心思,回去好好经营镖局,做个镖师,告别这江湖恩怨。
可今日见了欧阳云等人,他们武功修为日益精进,自己却止步不前,一向心气高的他心里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我……我不知道!”凌楚瑜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或许一直在逃避罢了。
王如萱道:“凌大哥,既然这里走不通,定有其他路,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办法的。”
凌楚瑜知道她体贴,思忖道:“王姑娘,收拾好东西,我们找机会走吧。”
王如萱错愕,道:“要离开?”
凌楚瑜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我担心有变。”
王如萱知道凌楚瑜心有大计,急忙问道:“什么变化?”凌楚瑜摇摇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我用隐隐觉得苍云教会拼命反扑,等不到开春了,为了安全,还是先送你回渭城最为妥当。”
“要不要跟欧阳伯伯知会一声?如果苍云教真的来袭,也好提个醒,早做准备。”
凌楚瑜却摇头道:“这只是我的感觉猜测,做不得数,说了反而会扰乱人心。”
王如萱对他是深信不疑,但也不能莫名其妙,问道:“凌大哥,你先说说为何苍云教会有动作,如今可是风平浪静啊。”
凌楚瑜依旧摇摇头,道:“我只是瞎猜而已,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何况你安全为上。”
王如萱并不认同道:“那欧阳伯伯会给你离开吗?你在一线峡里大显神威,他们又怎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凌楚瑜道:“所以我们要偷偷离开,马车也不要了。”
“好是好,但是欧阳伯伯他们会不会……”王如萱总是为他人着想,顾及别人感受。
凌楚瑜道:“不用管他们。我们来此只是适逢其会,又不是参与会盟,要走要留,他们都无话可说。”
王如萱还是有些愁眉苦脸,道:“那苗公子他们呢?我们走了,万一苍云教真打来,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凌楚瑜道:“就算我说了,他们也执意要留。再说了,他们身边都有家将随行,还怕什么?现在是我们俩孑然一身,要为我们性命着想。”
王如萱想想,点点头道:“好,我随身东西不多,什么时候走?”
凌楚瑜想了想,道:“今夜,我怕夜长梦多。我这几日勘察了一下,丑时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我找你,咱们一起走。”
连守卫情况都摸清楚了,看来凌楚瑜早就有所准备,王如萱也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去准备准备。”
凌楚瑜道:“好。现在还早,你可以小憩一会,到了时辰我会叫你。”
王如萱轻声“嗯”了一声,悄然离开。凌楚瑜则盯着火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凌楚瑜打坐运行周天,真气游走全身,每遇堵塞,真气就少一分,一个周天下来,丹田竟寥寥无几,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他还是不死心。
“若强行冲破堵塞,怕会经脉爆裂,不死也得残废。”凌楚瑜深知其中危险,不敢轻举妄动,心中烦闷,想饮酒解忧,但想来晚上要偷跑,怕误事就咬牙忍住了。
此时营中传来清脆的声音,“咚——咚!咚!咚”,一慢三快,已是四更天。
凌楚瑜黯然道:“如今运行一个周天时间越来越长了……”起身瞧去,巡逻队正在交替上岗。
这一批巡逻人手刚从熟睡中醒来,正是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之时,也就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刻,可以悄悄潜出,不被察觉。
峡谷内大营里,下山的路守卫最松懈,因为人手不足,欧阳靖把人都调往前面,为天堑的策应后援。
凌楚瑜蹑手蹑脚地来到王如萱帐篷前,轻声道:“王姑娘,王姑娘。”
帐内女子“嗯”了一声,显然也是一夜无眠,旋即撩帘而出,轻声道:“走吧!”
凌楚瑜带着她沿着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避开营中巡视队伍,弯弯曲曲,很快就来到大营后门。
这里只有两人把守,很松懈,但是得注意他们身后得瞭望塔哨。
这哨塔布置得也颇有章法,整个大营有八个哨塔,能见范围可控整个大营,而后门这两个便能清楚看见进出的人。
二人倚身在哨塔不远处的一个马车下,俯身低头,生怕被塔上的人瞧见。
哨塔上有两人来回巡视,他们都是欧阳靖挑选出来的人,目光如炬,仿佛一切都看在眼里。
两人蹲了大约一炷香,还是找不到机会。
王如萱轻声道:“凌大哥,你的小黑呢?不带它吗?”
凌楚瑜笑道:“我傍晚时分就借故喂水草带它到营外了,现在它正在外面林子等着我。”
王如萱点点头,道:“现在守卫这么严,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凌楚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着那哨塔的人,道:“快了。”
王如萱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深信不疑。
此时一支巡逻队正从附近路过,说起来也巧合,此时哨塔上二个守卫正好背对大营,这一丝机会稍纵即逝,凌楚瑜抓住王如萱的手,带着她快速地移动到哨塔下方,继续低身潜伏。
二人终于送了口气,原来凌楚瑜正等待这个时机。
巡逻队在附近巡逻,塔上二人自然把目光方向其他三个方向,而这一丝的疏漏,正给凌楚瑜逮到机会。
王如萱心喜之余急忙撇开他的手,俏脸飞红。凌楚瑜也尴尬咳了几声,想着方才她那纤细无骨的手,下意识搓了搓手,回味刚才的细滑。
“有敌情!”忽然一声长啸,响彻云际。正躲在下方的二人均是惊骇不已,“难道被发现了?”
没来的反应,一支信号箭带着尾巴冲上天炸裂开来。
“前方有敌情!”随着紧急的鼓声如雷鸣般传来,凌楚瑜大惊,难道苍云教真的反扑了。
起身向后看去,天堑方向隐隐火光冲天,一时间双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王如萱惊道:“凌大哥,怎么回事?”凌楚瑜呆呆喃喃道:“完了!苍云教攻来了。”
大营中迅速炸开了锅,不知道谁先喊“魔教夜袭了”,群豪都在呼呼大睡,忽闻惊变,都是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此时中军帐中,欧阳靖身披斗篷,披头散发而出,见如此慌乱,喝道:“来人呐,发生何事了?”
有人匆忙来报,“家主,魔教夜袭,已经杀过来了。”
欧阳靖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平静道:“快派人安抚众人,左右随我去天堑。”说罢便夺了一名家将的马匹,抽打马鞭,向天堑方向而去。
“欧阳家主有令,魔教夜袭天堑,与我方血战,大家莫慌,赶快整装支援。”
欧阳家的家将不愧是训练有素,几骑快马四处奔波,迅速将欧阳靖的话传达,这才将群雄安抚下来。
“魔教胆敢来犯,我们应当立马赶去,支援欧阳家主才行。”不知谁起的头,群众纷纷附和,义愤填膺地拿起手中武器便往天堑方向走。
王如萱此时已经没了偷跑的念头,道:“凌大哥,要不我们也去?”
凌楚瑜摇摇头,坚决道:“不,我们快点离开,不然会引火烧身,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王如萱有些不高兴,以为凌楚瑜是贪生怕死之辈,道:“凌大哥,魔教势大,现在大家都在危难之际,我们又怎么独自离去?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凌楚瑜听出她的口气,急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反正今日的局面,我猜不错,应是有人设局为之,不是你我一人能改变得过来,此时保命要紧,不然苍云教大举压来,谁都走不了。”
王如萱吓得花容失色,道:“是有人设计?到底是谁。那其他人怎么办。”
凌楚瑜道:“放心吧,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如今我们就只管逃命。”
王如萱思忖再三,道:“好,我跟你走,但是他们……”
凌楚瑜无奈道:“生死有命,就看他们造化了。”
二人趁着大乱,翻过木栅,凌楚瑜吹起口哨,不久就听到马蹄声,只见膘壮的小黑飞奔而来,二人上了马,急忙向山下而去。
穿过峡谷,眼前就是一线峡。两侧高山黑压压盖过来,让人心生恐惧。
忽然一支箭羽划耳而过,凌楚瑜大骇,急忙勒马停蹄,吓得怀中的王如萱尖叫一声。
凌楚瑜环顾四周,周围黑压压看不清,高声道:“不知哪位好汉,可否出来一见。”
此言一出,四周亮起无数火把,都是清一色手持长弓的人。
凌楚瑜瞧得清楚,是韩大钧的神弓手,心里犯嘀咕,“他们不是守着天堑了,又怎么会在此?”
凌楚瑜高声道:“在下凌楚瑜,见过各位英雄!”
“原来是凌少侠!”一个人影在山顶晃动,听声音和外形,应该是韩大钧无疑。这让凌楚瑜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那人影轻动,竟然从山顶跳了下来,吓得王如萱不禁捂嘴。但他下落速度缓慢,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
凌楚瑜定睛看去,山顶有绳子直达地面,韩大钧正是借此下山。
“凌少侠不在大营协助欧阳兄,是为何故下山?”韩大钧落地后缓缓走来,像是逮到一个逃兵似的询问。
凌楚瑜却不慌不忙,道:“韩大侠有所不知,魔教夜袭天堑,欧阳家主见势不对,令我返回渭城,安排人手接应。”
“胡说!”韩大钧厉声道:“欧阳兄怎会如此安排?我们在天堑设了三道防线,岂是这么容易攻破。定是你见魔教势大,起了贪生怕死之念,我奉欧阳兄之命在此,有权力将你射杀。”
说罢右臂高举,只听得箭羽搭弓的声音,犹如身临十面埋伏之境,心“砰砰”直跳,不知从哪就飞来一支箭羽,将自己射穿。
凌楚瑜心乱成一团,没来得及想对策,只听韩大钧又道:“我念你年轻气盛,之前破敌有功,只要你速速返回大营,助欧阳兄一臂之力,此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不然的话……哼!”
这是警告也是忠告。
凌楚瑜却说道:“韩大侠,我真的是奉了欧阳家主的命令,在渭城接应。”
“口说无凭!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韩大钧还是坚定道。
凌楚瑜急道:“当时情况危急,魔教突然发难,欧阳家主立马去指挥作战,也只是口头吩咐我去办事而已。”
“你以为我会信?”
凌楚瑜却笑道:“既然韩大侠不信,那我斗胆一问,韩大侠在此,难道不是为了掩护欧阳家主撤离吗?”
“你……”韩大钧语气有些难以置信,可惜天黑看不清,不然他脸色一定是极为震惊,“你胡说什么?”
凌楚瑜胸有成竹道:“本来我不欲说,既然韩大侠不信我,情况危急,我不得不说。”
“你还知道什么?”韩大钧显然是有几分信了。
凌楚瑜附身向前,轻声道:“如今前方的战事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不久后欧阳家主定会率部撤退,回渭城待命。我此番就是去渭城做好接应大伙的准备。”
韩大钧沉思一会,显然是深信不疑,道:“没想到欧阳兄居然会跟你透露这么多。”想来凌楚瑜在一线峡的表现,欧阳靖委以他重任也说不定,旋即道:“好,你快些去吧。”说罢侧身表示放行。
凌楚瑜抱拳道:“多谢。韩大侠在此断后,身系所有的性命,再下先行谢过。”
韩大钧道:“你速回渭城,打点好一切,接应欧阳兄。”凌楚瑜点点头,鞭子一甩,策马飞舆。
凌楚瑜前脚刚走,随后便有人策马而来。
“韩叔!”来人神色紧张,却英气十足。
韩大钧笑道:“贤侄,你怎么来了?”
欧阳云急道:“魔教大举反扑,父亲让我返回渭城,做好接应准备。”说罢从怀里探出一块墨绿色的令牌,上书“欧阳”。
韩大钧奇怪道:“欧阳兄不是派了人去渭城了吗?怎么贤侄你又跑一趟。”
欧阳云奇怪道:“韩叔您说什么?我爹从未下令他人去渭城啊。”
“那刚刚过去的……”韩大钧突然意识到不对,气得涨红了脸,跺脚怒道:“可恶的小子,竟然骗我。”
欧阳云急忙问道:“韩叔,怎么回事?”
韩大钧有愧,不知该如何说,只得“哎呀”一声,勉为其难道:“那凌楚瑜贪生怕死,刚才假冒你爹的将令,逃去渭城了。”
欧阳云有些意外,却不信他贪生怕死,道:“韩叔,这事不打紧,我不会说出去,他也不会说出去。如今我得快回渭城布置,这里有劳韩叔了。”
欧阳云言下之意,他韩大钧私放凌楚瑜的事不会有人说出去,急忙道:“贤侄快快去,这里有我断后。”
欧阳云抱拳,策马而过。留在原地的韩大钧愤愤不平,捏拳狠狠道:“好你个凌楚瑜,胆敢骗我,我定不会饶了你。”
凌楚瑜和王如萱快速穿过一线峡,稍稍安心,王如萱心中不解,问道:“凌大哥,你说欧阳伯伯让你渭城接应,到底是真是假?”
凌楚瑜简洁说道:“接应是真,将令是假。”
“这又是为何?何为欧阳伯伯会提前安排撤离。”
凌楚瑜正色道:“欧阳家此次远征苍云教,虽倾巢而出,但实力可不及苍云教,东方魄又不肯借故不支援,欧阳家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如萱也知道一些战况,道:“欧阳伯伯不是命人严守天堑,苍云教不是攻不过来吗?”
凌楚瑜道:“欧阳家实力消耗太多,若等到来年开春,东方魄还是不肯支援,那欧阳家只有等着被宰的份,既然早晚要死,不如先退出,保留实力。”
“凌大哥,你的意思是……”王如萱有些不敢相信她想的事。
凌楚瑜点头道:“不错,既然援兵遥遥无期,我想欧阳家主一定是想尽早撤离。但不能明目张胆,落人口实,所以摆出一副被魔教反扑的局面,既能保存实力,也不给东方魄抓到把柄和机会。”
王如萱得知真相,不禁神伤难过,这一路过来多少人死在眼前,那场面犹在心头萦绕,如今却弄得黯然收场,早知如此,又何必一战,什么都改变不了,还白白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凌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王如萱忍不住发问,言语间也有怪罪意思,怪罪他为何不早说。
凌楚瑜道:“今日欧阳云邀我赴宴。席间得知一些欧阳家主最近的动向,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但也就是刚刚韩大钧的出现,让我坚定是欧阳家主布的局。”
王如萱听罢长叹一声,欧阳靖作为一个如高山伟岸的榜样,忽然在心里塌了,这让她接受不了。
凌楚瑜却道:“王姑娘,这也怪不了欧阳家主,东方魄不肯发兵,迟早被苍云教一口吃掉,不如舍车保帅,尚能保存一丝希望。”
“可是……”王如萱有些颤抖,道:“可是也用不着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欧阳伯伯可以将他们全部撤走。”
“撤走之后东方魄追问起来,你该如何回答?”凌楚瑜冷冷道:“东方魄说你贪生怕死,欧阳家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只有装出一副血战到底的姿态,才能以“无援兵”的理由问罪东方魄,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我都知道……”王如萱小声道:“可是,今晚过后,这么多人的性命,都为了这次撤退而白白断送掉……”
“王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凌楚瑜胸有成竹道:“欧阳家主布置得当,想必是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敌人来攻,他就可借机撤退。苍云教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双方打打闹闹做做样子而已。撤退是对双方最好的策略。”
王如萱还是不快,心中忧伤久久不散,只得连声数叹,随凌楚瑜进了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