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白几人在武当用过午膳后,便被安排和吾真这个老道士住在一起。
本以为作为武当山辈分最高的三位天师,怎么着也得独门独院,香火鼎盛之所,但等大家走近一看,才发现,就只有几个有些破旧的茅屋。云沐月不可思议的砖头看着叶小白和吾真,发现二人脸上都露出意思难掩的笑意,才明白叶小白早知道是这样。
吾真抱拳向众人说道:“几位居士,贫道此处颇为寒酸,还请诸位见谅,见谅啊。”云沐月面皮浅,当即摆手躬身道:“无妨无妨,没事的天师,这里的风景很好啊。”越无垠和卿卿虽然白眼翻上了天,但是依然忍者没有说什么,只有任自在出演讽刺道:“这破地方看看,还真和你那一口一个贫道媲美。”
“嘿嘿,嘿嘿。”吾真尴尬笑着,“任居士说的对,贫道嘛,自然是一贫如洗的。”任自在不理他,却听叶小白身后说道:“任前辈,这位道长的居所是破旧不堪,但......”“放屁!叶小白,别胡说,但什么但,我就只有这几件茅屋。”吾真忽然大怒,张口骂道。
易本草反应过来,说道:“难不成里面别有洞天?”“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吾真连连否认,叶小白继续说道:“别有洞天嘛,倒是不至于,不过易先生,你闲着没事的话,去后院看看,说不定有其他发现?”易本草疑惑又好奇,就要向后院走去,吾真正要上前阻拦,又听叶小白说道:“任前辈,觉得这武当山山间野味如何?”任自在“嗯”了一声,回道:“你小子什么意思?你不是不知道武当素来不斩山中生灵吧。”
“就是就是!”吾真急的满头大汗,连声说道。叶小白笑的更大声了,又问越无垠:“越前辈可知武当山中何种生灵肉感最佳?”越无垠低头想想,答道:“自然是太玄池中的大鼋了,进青州前,曾有幸吃过一回,肉质鲜美,且做法独特,用料讲究,烹煮只用太玄池中之水,当时人间绝世美味!”吾真更急了,想说什么,就听叶小白道:“越前辈说的是,任前辈,可要一同享用这佳肴否?”
任自在连声大笑说:“有肉吃,我自然是愿意的很。”叶小白便道:“走,我们去吾真天师的屋内看看。”说完便在吾真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带着云沐月前去,越无垠任自在几人也一同跟上,吾真在身后大喊:“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大鼋乃是我武当灵物!”
叶小白推门而入,就见到屋子正中央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炖着的,正是两只足有磨盘大小的大鼋,此时在沸水中翻滚,早已毫无生机,随之一种奇特的异香钻进了几人的口鼻中,让几人不禁陶醉。任自在道:“好啊,我就说穷道士和老秃驴没一个好东西,果然如此!不行,老子一个人要一只!”说完伸手去捞,叶小白拦下他,笑道:“任前辈不要心急,还没好呢。”
说完看着身后的吾真,吾真瞪了他一眼,磨磨唧唧走到大锅前,边嘀咕边从身上掏出一方纸包:“都是罪过,都是罪过。”等他将纸包中的粉末全都倒进锅中,一股浓烈的香气迎面而来,任自在眼放精光,问叶小白:“这次好了吧。”叶小白微笑着点点头,任自在不知从哪里拿过一个大勺,伸进汤锅中,将其中一只搂起,毫不客气地撕下一只大鼋的腿,张口嚼进了嘴里。
“方才吃了那么多,现在还能吃!真是暴殄天物啊!”吾真心痛到了极点,看着任自在大快朵颐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任自在没空理他,闭着眼只管塞肉,享受这美味佳肴,叶小白几人忍不住的笑意,云沐月闻着沁人的香味,也食指大动,叶小白看到,接过任自在的勺子,将剩下的一只同样捞了起来,撕下一块肉,递给了她,云沐月看了吾真一看,终究敌不过到嘴的鲜嫩,张口吃了下去,叶小白将剩下的肉一一撕开,分给了其他人。
这是,易本草一脸激动地跑进来,喊道:“叶公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天灵,整整百株的天灵!云方草,一大片的云芳草!地参、岐黄、沉皮、五味,天呐,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到的最大的药库!”吾真脸皮抽动,内心在滴血。
叶小白点点头,他早知道这些。
这个吾真天师,与他的两位师兄吾安和吾清完全不同,听他们的师傅说,吾真自小便是个离经叛道的人,生性跳脱,敢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心中黑白自有分晓,因此对他格外看重,吾真冲破武当山多个门规,都在师傅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什么偷太玄池中的大鼋,什么在紫霄真人的塑像前小解这些原本在武当门规中可以逐出道观的规矩,在吾真的眼中,那都是小菜一碟。真正让她变成一个邋遢老道之事,则是三十年前,吾真外出云游,那时的他虽然年轻,但已经是武当一脉的顶尖,真武心决被他练的炉火纯青。当时的他意气风发,很快在江湖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同时也结识了自己的好友,二人年纪相仿,肝胆相照,后又结为异性兄弟。
直到那年西州金沙教之事,二人听闻金沙教的骇人所为,义愤填膺,当即联络中原武林正道之士,共进西州,以杀伐止其乱,只是不知道为何,吾真的结义兄弟在与金沙教大战中被杀,虽然金沙教覆灭,但吾真心中倍感惭愧,心烦意乱之下退出江湖,回到武当,自此一蹶不振,多年后才渐渐放下心事,不再提起,只是人再没有了当年的朝气与生机,武功也一跌再跌,到了如今这个境界。
吾真的师傅,上代天师临终前,也一直放心不下他,直到将他喊至身前,用仅剩的修为为他算了一卦后,这才在微笑中安然驾鹤,不过没有人直到那次的占卜结果是什么,只是吾真从那以后便搬出了主殿,来到了如今的住所,不问道门之事,一心只钻研药物医理。
叶小白小时候随陆长云来武当,面对吾安吾清时,都有些紧张,可当见了吾真后,却觉得十分亲切,陆长云不是凡俗之辈,便让叶小白跟着吾真,两人的忘年交便逐渐深厚,虽然隔数年才能见一面,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交情。
此刻的吾真正苦着脸,犹豫了很久说道:“这位,易先生,看到了可以,可千万别向外传,你若是用什么,今后尽管、尽管来用便是。”说完痛苦的闭上眼睛,显然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易本草倒是不好意思了,行礼道:“道长多心了,是晚辈见到珍贵中草,有些失态了,晚辈不会告诉别人的,请道长放心。”
吾真这才呢喃:“那就好,那就好。”
叶小白招呼易本草过来吃肉,见几人吃的津津有味,这才正色对吾真道:“老道士,有事情和你说。”吾真疑惑,但是看到叶小白的神情,知道是重要的事情,便放下和卿卿争抢的双手,问道:“何事?”
“你托我查的事情有些线索了。”叶小白低声道。
吾真倏然起身,问道:“当真?什么线索,我看看。”其他人也惊诧地看着吾真。叶小白拿出来时陆长云给自己的密函,交给了吾真,吾真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字一句的仔细看过,一片阴云便落在他的脸上,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我就说,我就说为什么那天他会力竭,原来如此!混账!都该死!该死!”吾真愤怒吼道,“我要去给正山报仇。”
叶小白有些伤神,他明白吾真的心情,可他不想将师傅的计划告诉吾真,吾真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吾真愤怒后,问道:“你要去西州?找唐一春?”叶小白知道吾真明白了师傅的意思,犹豫着不说话。
吾真心中了然,欣慰至极,仍然说道:“你不想,贫道明白,贫道内心处高兴,能在花甲之年有你这样的小友,是贫道之幸。你师父先让你来武当,自然这两件事有关系,能帮你做些事情,又能除去贫道心魔,是两全其美。”
叶小白点点头,但是依然犹豫,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只希望你能为义兄报仇,了却你的心愿。”
任自在插嘴:“臭道士,这小子是个不错的苗子,况且你的境界如今,恐怕跌了不少吧.......”
“哈哈哈哈,境界跌落?”吾真忽然身形挺拔,身上的破旧道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仿若初生的朝阳,十分耀眼。
“境界算什么?只要贫道所想,境界便是贫道心意所达!”吾真声音悠长,喝到:“林动!”话音方落,屋外竹林竟然齐刷刷剧烈地抖动,仿佛都要破土而出一般。
“风来!”
道道劲风自林间而起,愈演愈烈,将本不严实的茅屋刮的呼呼作响。
“三十年载竹林打雨,一万日晨起暮落,可换得,星辰作剑,日月为刀,今日去,才似霜雪倾覆,抚我心安。”
吾真人在屋中,身上气势节节高涨,不断攀升,在众人的眼前,跨过了数道鸿沟,良久,才慢慢停下。
“老道士,可敢与我一战?”任自在喜道。
“好诗啊好诗。”越无垠揽着卿卿笑道。
叶小白心中恍然隔世,一阵悸动,片刻,开口道:“老道士,你可以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