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月在易本草的治疗下苏醒过来,让叶小白多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几位舒畅。他站在床前,眼神盯着云沐月,怕她有一丝的不适,只是他没想到,真正让云沐月感到一丝不适的是叶小白炽热浓烈的眼神。她虽然躺在床上,可还是刹那间满面红霞,仿佛寒冬腊月一夜盛放的红梅,既有冬天独自开的孤寒,又有与夏花争芳的艳丽。
叶小白这时才忽然感觉到不妥,他倏地起身,神色尴尬,磕磕巴巴地说道:“云姑娘,抱歉了。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只是,额,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过分紧张了。”云沐月红着脸轻声道:“叶公子不用道歉,小女子失态了。”忽然她想起家事,又睁开双眼问叶小白:“叶公子,如今初几了?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啊,我父亲那边......”说着眼眶红润,眼泪已经开始在眼中打转。叶小白生怕她刚好又急火攻心,连忙解释道:“云姑娘放心,切莫动气。今日初五,距离寨子大聚还有四天时间,你好生休息,我已经着人前去了,云前辈会没事的,到时候我们全速一定能赶上。”
易本草也在一旁说道:“云姑娘别担心,中午休养半天,稍作恢复,今日黄昏就能上船出发,有我在,没事的。”他可看出了叶小白对这云姑娘心有爱慕之意却不发,于是帮衬一番。云沐月扭头看了眼,神色露出几分不解。叶小白解释道:“这是治好你的易本草易先生,你听他的就好,一定会尽早恢复的。”云沐月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想微微起身致谢,被易本草拦住:“暂时不要动,你昏迷数天,如今体力不支,站起来就会摔倒的。”说完对叶小白道:“刚才听闻王帮主送了云姑娘两个丫头?”叶小白点头道:“正是。”易本草“嗯”了一声,又说:“等她们到了,我们都出去,让她们帮云姑娘推拿一个时辰,四肢、躯干,都要用力,云姑娘能出一身汗,就算好了。再吃点东西,云姑娘潜睡一觉,傍晚前就可以自己行动了。”
叶小白和云沐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惊喜,叶小白抱拳对易本草感谢:“多谢易先生了,您真乃神医啊。”易本草笑而不语,从床榻边离开,叶小白看着云沐月,笑道:“这下放心了吧,易先生是神医乌飞雀的关门弟子,医术精湛,你听他的,休养好了,我们傍晚出发。”云沐月含羞点头,轻轻回应:“叶公子这几天费心了。”叶小白看着眼前这个连害羞都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只感觉喉咙嘶哑,丹田处无名火蠢蠢欲动,他急忙口中默念几句道门无量经,然后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唤我——们。”
云沐月心中觉得此时的叶小白很可爱,终于展现出一丝与他年龄相配的气质,因此没忍住“呵呵”笑出声来,点头“嗯”了一句,就看到叶小白起身仿佛屁股着火般逃了。
叶小白出了院子,见到所有人都在,稳了稳心神,就听到诸葛有勇愣愣地开口:“脚步急促,面色潮红,眼神不定,身躯难安,不是大悲就是大喜,今天没什么悲事了吧。”有谋很默契的在一旁接话:“今天云姐姐醒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叶小白心中暗恨,这活宝兄弟两,尤其是有勇,总能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戳破自己,正要伸手,就听乔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心乱了。”一句话让叶小白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住,尴尬的变打为拍,落在了有谋的肩上,其余几人显然欲笑不能,都在努力地憋着,知道易本草哈哈哈的笑声打破了尴尬,曾仝王甫等人一同笑出了声。
叶小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众人的笑声,心中又舒畅了许多,也被感染,加入其中,大笑起来,仿佛一切晨雾阴霾都烟消云散。
等了不多时,聚武帮的帮众带着两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到了,王甫道:“叶公子,人到了,您放心,她们虽然年龄小,可手上伺候人的活儿是从小学的,有劲道又有技巧。”叶小白点头致谢道:“还是多谢王帮主费心,易神医,您带她们进去?”易本草说了声“好。”王甫便让那两丫头跟着他一同进屋去了。
王甫趁热打铁:“叶公子,如今云姑娘好转,您也从昨天到现在没吃过一口,现在想必是已经前心贴后背了,大家不方便去梧州,那我来安排,就在此处凑合吃一口,如何?”叶小白没有了包袱,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也觉得脏腑空空,便应允道:“那就请王帮主费心安排,大家就在此处用饭即可。”王甫连忙点头答应,又转身对送来丫鬟的那人低头吩咐几句,那人心中记住,又骑上马,匆匆离开。
这时,易本草从房中出来,几人被都围坐在院子中间,也没有什么规矩架子,茅屋中条件简陋,于是都坐在草垛或木块上。叶小白对易本草道:“易先生,乌神医当年之事,您了解多少?可否先告知晚辈?”易本草点点头开口道:“这事儿在梧州已经人尽皆知了。当年师父一心钻研医道,一手回春之术登峰造极,就连道门佛门这样的大宗门都会请师傅去治伤。师傅年近五十,正值壮年,于是意气风发,在家人徒弟面前虽然和蔼可亲,却对江湖中人不假辞色,能治就治,治不好就推出门去。海中侯家当时有一天才,名侯震,十六岁就将侯家绝技练的出神入化,是海州第一的年轻高手,后来某次,去了外地,不知是遇到了谁,被人一刀将丹田砍破,一身武功损失殆尽,侯家全力保护,后来求得佛门丹药,才将伤势压制,接着就遍访名医,希望能将侯震治好。也不知是听了谁的,遍来了梧州寻找师傅,师傅答应了,可来一看,就知道那一刀不仅将侯震丹田砍破,而是将其周身气脉用特殊手法尽皆封住。”
“嘶!”在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单单只是刺破了丹田,以乌神医的医术,补救回来应该不算困难,可是封住了丹田附近气脉,即便是修好了丹田,也没有用了,因为习武之人的所有劲气无法进入丹田,如何蓄力?如何发力?况且还是特殊手法,要是随意妄动,恐怕不仅救不下来,还会受其手法反制,伤情更重。
“师傅向侯家家主说明情况,并言说自己能修复丹田,只是这手法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能动手,万一这手法要是有什么暗中的门道,侯震就命都没有了。因此他建议侯家当务之急是去找那用刀之人,侯家家主听从师傅直言就走了,回家之后便在海州广发号令,搜寻那用刀之人,可几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消息,眼看佛门灵药的压制时间快到了,还寻人无望,就又一次来了。”易本草缓缓道。
叶小白知道,故事开始了。易本草轻咳一声,接着说:“他们苦求师傅数日,侯家家主甚至跪在师傅门前,后来师傅因为本心驱使,已经想攀登更高的想法,无奈答应了,只是也提前说好,要么就治好,要么就只能保住性命,侯家也答应了,师傅就开始着手治疗。本来一开始好好的,师傅正在逐步观察破解那特殊手法,一点点撕开防御,可后来不知为何,在最关键的那次治疗中,侯震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开始不配合,情绪暴躁,我和师傅两个人都控制不住他,可银针已经刺入他的体内,就差一针就能解除手法,师傅只能让我用绳子将侯震捆住,口中也塞入毛巾。起先师傅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哪一步走错了,才导致侯震突然癫狂,仔细检查之下,发现并没有。可时间有限,师傅犹豫良久,最终决定还是先把最后一针扎进去,将丹田状况稳定住,再回头治他的疯癫之症。”
众人都是点头,治病救人不同于其他,可以同步进行,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而且治疗的临门一步是最重要的,不能分心,只要这一步过去,病人就会完好无损。大家也都能理解,对于乌神医来说,疯癫之症治起来远远比丹田受伤的难度要小,所以他才会选择先治丹田,再医疯癫。
“师傅最后一针集中心神,不管狂躁的侯震,在穴位前停留了很久,最后一阵下去,师傅立即给侯震搭脉,原先盘踞在侯震丹田上的手法气机没有了,只剩下疯癫的脉象。师傅松了口气,这才又开始给侯震治疗,一连几针下去,侯震就停止了躁动,眼皮一番,昏睡了过去。我和师傅揭开绳子,让侯家的人将侯震带了回去。”易本草停下来,喝了口水,又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七天之后,突然有消息传来,说是侯震癫狂之症再次发作,如同一个恶鬼,在侯家打开杀戒,双眼通红,六亲不认,最后侯家家主欲要出手制止,侯震却突然大吼一声,丹田爆裂而亡。”
“双眼通红?”叶小白心中一凛,忽地又想起了这次自己出门的目的,他看了乔横一眼,只见乔横也是神色凝重,易本草意识到不对,发问:“怎么?叶公子有什么发现?”叶小白道:“易先生有所不知,此次晚辈下山,就是收到了正气阁传信,说是登州附近有红魔滥杀无辜,前些日子在登州就是料理这些事情,包括此次云姑娘遇袭,虽然是唐一秋将我们打伤,但是还有数十红魔打头阵。”“红魔?叶公子意思是?”易本草又问。“方才先生说侯震癫狂之时双目通红,那红魔也是如此,双目头发,尽皆通红如血,模样很是骇人,因此晚辈才有此说。”叶小白回答,一旁曾仝于连锋也是深有体会,不由点头。
易本草也慎重起来,道:“叶公子是怀疑侯震也是化为了红魔?”“不错,只是从先生目前言语还无法确定。”易本草点头,又说:“怪不得了,当时知道情况后,我和师傅还特意上侯家,想要查验一番,就怕侯家将侯震之死推到他的头上,可是侯家已经认定了是师傅在治疗中做了手脚,让侯震身死,并且在我们进入海州之前就已发出号令,要杀师傅全家。师傅心中感叹,却又无可奈何,知道自己没有错,可侯震确实是死了,侯家也需要一个替罪羊,所以半道就与我返回家中,安排后事,并且散尽家财,给我了一部分,让我逃命去,我不愿意走,可是师傅盛怒竟与我断绝关系,我心中悲痛,却知道师傅之意,于是便先行一步。第二天,师傅一家就惨遭毒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师傅和师妹不知怎么,竟然能死里逃生,只是师母一人惨死刀下。”
易本草说着,涕泗横流,显然对没有帮上师傅以及师母的死痛心疾首。众人都上前安慰,易本草抹了眼泪,接着道:“之后,本地城守和我的师兄们,都躲了起来,生怕被牵连,侯家势大啊,我只能一边替人治病,一边寻找师傅师妹的下落,直到被王帮主收留。”王甫脸色又是些许尴尬,叶小白道:“这侯家名门之后,竟然也不分原由就杀人全家,当真有些过分,易先生不要太过悲伤,我相信乌神医和你师妹逃出生天,一定会没事的,日后你们也会再相见。”
易本草情绪逐渐缓和,点头沉默。
这时外面一阵马蹄声起,原来是聚武帮将饭菜带来了。叶小白起身一看,好家伙,这王用怕是直接将酒家给搬了过来,四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接着从马车上一连走下了近二十人,看打扮是酒家的厨子小二,然后从后面两辆马车又卸下帐篷等物,领头之人一声吆喝,数百帮众就迅速到位,支起了帐篷,厨子很快也收拾道具,开始现场做菜。
诸葛有谋一脸的吃惊,说道:“乖乖,吃个饭这么大排场,王帮主真是豪气啊。”有勇鄙视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见多怪。”有谋立刻反唇相讥:“难道你见过?”叶小白适时拦住了两人,对王甫道:“王帮主,这场面确实大了。”王甫讪笑着回答:“这不在这儿吃饭,风沙大嘛,棚子搭起来吃着也干净不是?哦,对了,云姑娘伤刚好,得吃点清淡的,我已经让人去做了,叶公子放心。”叶小白见王甫如此安排,暗自感慨自己粗心,心里越发觉得王甫这人老江湖,于是点头道:“王帮主费心了,我都没想到。”
王甫“呵呵”一笑,回头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