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舒庆怀的话,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方乃修看着放出狠话的舒庆怀,以及此时他略微憋屈的表情,心中终于有一丝丝报仇的快感。身后的余青迎倒是毫不在意,反而大笑着说道:“你是何人?怎么红口白牙污我兄弟几人清白?”舒庆怀此时已经被几人激起了性子,见余青迎不承认,立刻恼羞成怒道:“污你们清白?青州谁不知道你们几人就是当年偷盗佛门至宝后叛逃的六逆?你就是余青迎!真当老子不认识你!”
这话一出,让四周看戏的观众都暗吸了口气,多少年了,谁还敢在青州提起这六位的光辉事迹,当年佛门之事,让老方丈天进大师痛心疾首,说了一句继续追查后,便继续闭关,彻底不再过问俗尘之事,佛门大小事宜皆有无能大师掌管,无能大师每年都连发通缉,誓要将方乃修等六人捉拿归案。
余青迎丝毫不惧,问道:“哈哈哈,你说我们是我们就是了?你有何凭证?我还说我是王都钦差,你信吗?”舒庆怀被余青迎的话气笑了,“呸”了一声,冷冷道:“凭证?凭老子认识你们算不算?”他已经被言语激的失去了理智,完全不知道余青迎是在给他挖坑,一听他这么说,余青迎立刻接着追问:“认识我们?怎么认识我们的?莫非你也是佛门之人?”
众人眼神齐齐瞥向舒庆怀,要知道,佛门在青州可是十分神圣的地方,每个和尚也都是很受百姓敬畏的存在,可是这时候忽然跑出来一个在青楼喝花酒的僧人,那对于佛门的声望打击不可谓不大。舒庆怀失了分寸,情急之下点明方乃修几人身份,这时候才知道失言,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方乃修,心中急思扭转之策,愣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老子是在城外通缉令上看到的!”方乃修这时也不装了,点点头道:“嗯,如你所言便是,可你又能奈我何?”话说的十分霸气,眼神也十分不屑地看着舒庆怀。
四下里议论声一片,没想到方乃修竟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舒庆怀仰天长笑,显得十分兴奋,对方乃修道:“奈你何?哈哈哈哈,你们这是自投罗网,能让老子多领一笔赏金!”方乃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只说了句:“那就来吧。”便又一次让舒庆怀差点失控,此时的他是佛门内院弟子,再加上在内院中颇有些关系门道,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却没想被几个叛徒出言顶撞,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他的内心很是愤懑,他需要发泄。
于是暗暗提起一口气,精神专注在方乃修身上,一字一句地问道:“方乃修,你们兄弟六人现在跪下来认错,还来得及,我还可以放你们一命!”方乃修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挪半分位置,似乎和连舒庆怀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其余无人也是双手环胸,丝毫不在意。舒庆怀心中又是一口闷气咽下,顿时感觉自己今日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他也不再说话,似乎转瞬间就要攻向方乃修。
“哎哟,几位大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奴家可是小本买卖,经不住你们这般折腾。砸坏了奴家可没钱再修了。”眼看双方蓄势待发,老鸨终于适时地插话了,她扭着自己的小蛮腰,小碎步快的出奇,先是两步到了方乃修面前,施礼后柔弱地说道:“您是方大爷是吧?您消消气,这点儿事不值当大打出手!奴家给您赔礼,再叫几个姑娘来陪您,如何?”方乃修被老鸨身上的胭脂味儿熏到,倒也没多为难她,沉声说:“妈妈放心,在下本来也没打算动手。只是风月楼的规矩,价高者得,可不是在下要坏了。”老鸨连连点头,应声道:“您说的是,您说的是,奴家这就和舍大爷商量商量去,您放心。”说着又扭着腰向舒庆怀走去。
“舍大爷,您这是干嘛啊,奴家可真的伤心了。”老鸨瞬间红了眼眶,下一秒似乎就要落下泪来,对着舒庆怀先是一顿撒娇,又继续说道:“奴家可不知道方大爷是谁,您要打出去打去,奴家这店可不兴砸,万一砸坏了,奴家脱层皮不说,您恐怕也不好过,领那点儿赏金还不够赔呢。”舒庆怀此时心中烦躁不堪,方才思索良久,他知道方乃修几人是早早盯上他,今晚特意找茬来的,可几人明明武功不如自己,还是青州通缉要犯,为何敢这么做?势必是有所依仗的。所以这事儿拖不得,一拖就得出大事,说不得自己就栽了。见老鸨子拿风月楼的身后之人压自己,更加火冒三丈,骂道:“滚一边儿去!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砸多少,老子给你双倍赔。”老鸨见舒庆怀不给面子,也是火了,立刻换脸成了一副泼妇的样子,双手叉腰,两眼圆瞪:“舍大爷,您可别骂我,奴家算个屁啊。这风月楼可不是奴家自己一个人的,您要砸那就砸,奴家顶多脱层皮,您嘛,奴家可就说不准了。”
这话威胁意味十足,舒庆怀也知道一些风月楼的内幕,因此按下怒气,思考了起来。这时又听远处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你们还争嘛?不争我接着叫价了。”所有人的眼神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翩翩的贵公子起身说道,正是叶小白。
见无人回话,叶小白索性将纨绔子弟的模样一装到底,继续说道:“没人喊了?那我叫五万两。”说完十分潇洒地一屁股坐下,一脸的得意。老鸨见到有人出来缓和,立即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说道:“这位公子果真出价五万两?”“那还有假?叶大哥说多少就是多少。”一旁的诸葛有谋接话喊道。“那自然是好的了。”老鸨喜笑颜开地回头看了舒庆怀和方乃修一眼,问二人:“舍大爷,方大爷,您二位怎么说?”方乃修笑了声,说道:“钱不够,在下放弃,让与那位公子了。”他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叶小白这一出,还有些疑惑,可是他知道叶小白既然开口了,就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很光棍的放弃,目光也随之看向了叶小白。
叶小白嬉笑着看向他,十分隐晦地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便将目光移向了舒庆怀。舒庆怀见叶小白开口,心中竟然有点感激,他知道要是真的在风月楼闹起来,最后就算将方乃修几人杀掉,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可能内院身份都会丢掉,甚至是小命不保,他是个聪明人,对风月楼的传闻也听过不少。于是也开口道:“既然这位公子出价更高,那就让给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三楼去了。
一场狂风暴雨就这样被叶小白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老鸨也是十分感激:“今晚可多谢叶公子了,不然奴家可就创了大祸了。”叶小白丝毫不在意,只是问道:“现在花魁是我的了吧?我可以带她上楼去了吗?”老鸨一愣,心想真是个年少轻狂的急色小子,这么着急?可面上却依然欢喜道:“叶公子您放心,花魁这就去洗漱,您交了钱就能上去了。”叶小白道:“哪里交钱?”“三楼,您上去,自然有人领您过去。”老鸨道。
叶小白起身,带着乔横和诸葛兄弟就在四周人羡慕的眼神中缓缓上了三楼。方乃修见今晚目的未达,也起身轻声对几个兄弟道:“走吧,我们先回客栈,正好叶公子和我们在一家住,明日再问个清楚。”几人点点头,也起身下楼,四周之人像是看着瘟神一样看着他们,心中暗自思索果然是敢偷盗佛门至宝的叛逆啊,这般明目张胆就回来了。
三楼,添香阁。
叶小白并没有进去,方才舒、方二人剑拔弩张之时,他问过了诸葛有谋,没想到这花魁春绿竟然是前登州城守公孙肃的女儿,公孙如意,有谋看的真切,十分笃定,叶小白便只能放弃单纯看戏的想法,出声帮衬。公孙如意小时候时常被其父带着上正气阁,年级又与诸葛兄弟年级相仿,因此三人关系十分熟络,不过三四年前就没再去过,诸葛兄弟还有些奇怪,却不想再这风月楼见到了,公孙如意还从名门大小姐成了青楼中的花魁。
诸葛有勇只是将公孙如意当做好友,却不知有谋自小就特别喜欢如意,一年当中最快的时候,一是叶小白来学习,二就是如意登山,因此方才甫一看到,竟然有些情绪失控,豆大的泪珠颗颗滚落,让叶小白看的一阵惊奇。
有谋此时正坐在房中,等待良久,却不见公孙如意前来,此刻他内里心急如焚,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堵住了一般,有许多话想说。许久后,却见一个丫鬟款步走来,有谋“噌”地起身,看到不是如意,眼中的期待和失望齐齐汇聚,就听那丫鬟柔声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说了,不来见您了,只是有手书一封交给您。”说完缓缓从袖中取出书信,再一施礼,转头离开了。
有谋愣愣地拿着书信,不知道如意为何不来见自己,良久才反应过来,立刻拆开书信:
诸葛二兄:
如意敬呈。
家中横祸,父亲流放千里,母亦相随,身染恶疾去于半途。奴年幼,论律贩于青楼之所。自知如今身份低微卑贱,不够见二兄当面。兄当知奴心性,后便不再见矣。谋兄心思,如意乃知一二,然昨日今日,云泥有别,只待来生再续。
如意拜别
诸葛有谋只是生性鲁莽草率,可也是正气阁人,如何看不懂信中之意?他双手颤抖,心中仿佛万箭穿心般难受,眼泪更是不自觉流淌而不自知,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呆愣在原地,死死看着信中的每一句话。
叶小白在添香阁外和乔横有勇等待,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嚎啕地哭声。他一步窜出,推开房门,就见有谋瘫坐在地上,正放声哭泣,手中的书信却还牢牢握在手里,
不愿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