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展翔从文家苑出来之后,就火急火燎的赶上罗小星,黑漆漆路上跟着她快速行进。自从荆州出来,这位老祖宗就不愿与他说话,急急忙忙跟着她走了一天一夜,一路上都没有好好休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去干什么,等到了文家苑的势力范围,他才知道她到这里就是为了堵住这伙人。
“我说老祖宗,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又把这些人控制住,而现在就这么走了,俞展翔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要我怎么样啊?”罗小星淡淡的道。
“那怎么也得打一架啊,”俞展翔有点兴奋地说:“你不是说嘛,他们可都是您的仇人,他们还背地里骂您哪,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打什么打,我都可以随时杀了他们了,这架还怎么打啊。”罗小星道。
“嘿嘿,这说得也是。”俞展翔也觉得没什么好打的,原本他觉得要是打起来他倒是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就这么在黑乎乎的屋外偷听半天人家说话,最后进去这么几下就完了,他感觉到特没劲。
“老祖宗,你说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很厉害呀?”俞展翔觉得有点闷,就随口问道。
“当然厉害啦。”罗小星答的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着今天晚上的所发生的事的一些细节。
“那我现在能和他们打吗?”俞展翔就是想知道他和这些人比到底怎么样。
“你要是可以在我的刀下走五十招,你就可以和他们一战了。”看着这个还有点稚嫩的徒孙这么着急的就想和江湖一流高手过招,她感觉蛮是可爱,也不觉来了兴趣。
“噢,那还是算了吧。”俞展翔有点懊恼。
“在你这年纪,你已经算不错了,别看六连庄那几位年轻的也大你十几岁二十岁,我看你和他们过招,五十招之内也未必落得下风。”罗小星觉得俞展翔跟自己跑了一晚上,还是要鼓励鼓励他。
“这么说连小的我也打不过了。”俞展翔还是高兴不起来。
“功夫是一点点练的,阅历也是一点点积累的,不是哪个人学了一套高深武功就可以横行天下的。”罗小星道。
“这个我知道,”俞展翔道:“但是我看我爹的武功招数都很简单,但他也照样很厉害。”
“武功招数是外在的,武功的高低主要还是在人身上,有修为的人普通的招数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要是修为不够,再好的武功都是花架子,有时反而会害人。”罗小新适时地给他一指点。
“武功怎么会害人?”俞展翔问道。
“简单的招数容易练得纯熟,与敌对阵反而容易自保,招数复杂,虽然威力巨大,如果驾驭不了,反倒容易露出破绽,给对手以反击的机会。你的剑法繁复多变,在练习的时候要仔细体会,能做到行云流水,变换由心,其威力必然大增。”罗小心难得这么有耐心,她也是怕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随便去邀斗别人,要是吃了亏,那岂不丢她罗小星的脸,再说要伤了他,她如何向她那个徒弟交待,这可是她的心头肉阿。
“哦,我知道了。”俞展翔答应一句,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来:“老祖宗,那里有件东西我好像很眼熟。”
“什么?”罗小星依然走得很快。
“供台上的那把黑剑,”俞展翔道:“他很像我爹手里的那把剑。”
“你说什么?”罗小星突然站住,转身看着俞展翔。
这一下子把俞展翔下了一跳:“我…我是说那把剑。”
“你说那把剑像你爹手里用的剑?”罗小星问道。
“是啊。”俞展翔很茫然,不知说错了什么。
“难道是他们?”罗小星似乎在自己问自己,她早就听说近些年江南六连庄有人庇护,每次遇到大的劫难总有人暗中予以化解,但江湖人从不知道此人是谁,现在看来连六连庄的人都未必知道,他们记住的只有那把黑剑,所以供台上只能以此代之。她自己也注意到供台上的两个牌位,也看到了那把墨色剑鞘的剑,但她没想到的是这竟然与俞展翔他爹用的剑很相似,难道真是一个巧合。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近年来的很多事情就好解释了。
“老祖宗,你在说什么呀?”俞展翔更加困惑。
罗小星沉吟了一下:“哦,没,没什么,我们走吧,回客栈吧。”罗小星说话失态,这倒是很少见,在他未想清楚之前,很多事还是先别让这小子知道才好。
这未来祖宗的脸说变就变,尽管俞展翔觉得罗小星好像想起了什么重大的事,但看当下情形,他也不敢再问,也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先回客栈再说。
已经日上三竿了,俞展翔还在睡觉,看来年轻人的瞌睡就是多,罗小星也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吃过早饭,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喝着茶,想着心思,他必须要把最近发生的事理理。
她罗小星退隐苗疆已经四十多年了,就算她们夫妻当年在江湖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杀了不少人,四十多年都过去了,她没有亲自去找过这些仇人,这些仇人也未来找过她,很多事情大家都在漫漫的忘掉,有些已然都成了江湖传说。
尽管二十多年前她密派程碧瑛前去报仇,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和程碧瑛的关系,十几年前的黑魔星段五郎,她更没有派他去报仇,只是让他去查访丈夫和儿子的下落,他更不会去流露和她的关系,对她这么一个在江湖上已近消失了四十多年的魔星,为什么现在会有人把她翻出来,还不断的去提醒、去挑动昔日的仇人前来寻衅报仇,而事实上又不把这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那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要她罗小星重新现身江湖,重新搅入当前的江湖恩怨中去。
既然此人能把隐忍四十多年的罗小星挖出来,并且没有半点要她安生的意思,看来有可能又是一桩旧怨,在罗小星看来,能称得上生死仇恨的都是在两个孩儿遇袭之后发生的,对了,两个孩儿遇袭!
罗小星心理一惊,她又想起当日的情景,那天上午她和丈夫在自己长住的雅心居外附近的山上练功,她的陪嫁丫头欣兰和乳母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家中还有四五位家人仆妇支用。正当两人练功正酣的时候,突然得到家中示警的信号,就在他们飞一般赶到家中时,家里的情形已经把他们惊呆了。
家里所有的家人仆妇都已经死于非命,欣兰倒在院内,手里拿着示警的引信。欣兰一直跟着他们,功夫也很是不错,从她身上的伤看得出此前她经过激烈的搏斗,她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示警信号打出去的。罗小星冲进房里,乳母倒在一边,身中一镖,从位置看,她应当是为孩子当了一镖,已经四岁的女儿茹儿爬在还不满一岁的弟弟身上,身上也中了一镖,那只镖已然穿过她稚嫩身体,划破身下弟弟的身体。女儿和茹已经气绝身亡,儿子和生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那时他们还顾不上去追赶凶手,只是一心想救回儿子的性命,但儿子中的毒过于奇绝,就算她杀了数位郎中也不济于是,最终她把苗头瞄向了江湖,瞄向了一切制毒和用毒的门派,数日间多家善于用毒的门派被挑,当她发现一本度童子元气以保命续阳的秘籍后,几日便有一名男童失踪,被度过元气的男童非死即残,惨不忍睹,多名江湖豪杰奋起阻止,但已经失去理性的孟旭正、罗小星夫妻已经癫狂,谁当杀谁,到后来竟然毒武并用,一时间整个江湖血雨腥风,一对神仙眷侣终成一代杀人狂魔。
此事已经成为罗小星记忆深处最为痛苦一个片断,就连她自己有时都不愿去回忆,她曾经细想过孩子遇害以前的事情,始终没有想到会有谁对他们有这么大的仇恨,一定要杀死他们的孩子。现在还有人在用往事不断的挑拨她,看来这一桩她一点也不知道的恩怨是真的存在的,也许真的是这桩恩怨害了她孩子,把他们从人逼到了魔。
罗小星退到苗疆后,她一直在精研制毒用毒之法,最初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找出儿子所中之毒的解毒方法,或许还有机会去救丈夫和儿子,二是她要查清这毒到底是谁治的,又是谁用它害了自己的一对儿女。尽管有毒誓在身,她还是数次偷偷跑出苗疆查访,当她听说蜀地有一家姓慕的用毒世家可能能制此毒时,就连夜赶往慕家,但当她赶到时,慕家一家老小已经被杀,慕家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起被烧掉的当然也有制毒的秘籍和制毒的原料。
最后江湖传言,慕家制的毒害死了罗小星孩子,罗小星泄愤杀了慕家一家老小,慕家当时只有一位七八岁的男孩因没有在家才幸免于难,此后这男孩也不知所踪。至此。罗小星为慕家灭门背了黑锅,她并不在乎背不背这个黑锅,她觉得如果慕家于此时有关,本身就该死,遗憾的是此事的线索也就此完全断了。
这次她从文家苑拿回的镖和信笺,信的内容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告诉他们罗小星藏在那里,看来此人找他的住处也是找了很多年了,如此煞费苦心必有什么重大的阴谋。手上的这只镖她太熟悉了,就是这样一只镖带走了她的爱女,使他的儿子到现在生死未卜。送信的人手上能有这只镖,一定是和当年两个孩子遇害有重大牵连,并且对方似乎执意要她知道这一点。看来对方早就知道她会查到六连庄,六连庄的人也只是一个给她带信的人,这些人的死活其实他根本就不在意。
还有这次去袭击黑木坨的六连庄的人她能够理解,但这个川中玉龙观她就很是想不通,她应该没有和他们有过什么过节,但这次玉龙观能如此拼命,或许有他不知道得渊源,或许他们与这幕后一直挑动的人有很深的渊源,看来不管是要找玉龙观与她罗小星的关系,还是幕后指使之人与玉龙观的关系,都得先找到那个逃出黄金洞的玉龙观观主***才是。
至于程碧瑛这么多年活者也不和她主动联系,或许是怕她再次要她去报仇,或许她自己所做的一些事不想让她知道。如果是她想弥补当年自己对江南六连庄造成的损害而庇护六连庄,那他的丈夫就应该是当年与她一同坠崖且踪迹全无的那位少侠了,那他们既不想让江湖人知道,也不想让江南六连庄的人知道他们是谁就不难解释了。她现在似乎明白,表面上幕后挑动这场风暴的人是要把江湖的视线引到南山的凤凰山庄,但实际的目标在于她罗小星。对于程碧瑛夫妻的行为她已经不想仔细考虑了,既然这个幕后之人能把他们牵扯进去,日后总有会面的机会,到时问问便知。
罗小星默默的下定决心,既然对方的目标是她,那她一定得把声势造得大一点,她才有可能去查着幕后指人到底是谁。
又有一个时辰过去了,俞展翔也醒了,他打着哈欠来到罗小星的屋里,看见茶水自己先到了一杯牛饮而尽。
“怎么,醒啦?”罗小星调笑道。
“老祖宗,你也不叫叫我,都这么晚了。”俞展翔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呵,”罗小星轻笑一声:“让你好好休息,自然有事给你做。”
“什么事,该不会又去偷听人家说话吧?”他觉得这种事最没意思。
“当然不是,”罗小星道:“你不是老想找人打架吗,这回给你找一个地方打一架。”
“真的,去那里?”
“急什么,吃了午饭我们就走,到时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