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见庄妈的那天,庄明琰最终还是捎带上了盛瑾,但条件是,盛瑾自己单独开一辆车。
长妈虽然和长宁同在一个省份,但两个人却分居在不同的城市。长宁在A市,车水马龙的,而长妈则在H市,宁静悠远。开车走高速,时间大概要花上七个多小时。
刚入行娱乐圈的头几年,长宁凭着几个广告,赚了不少,当时运气也好,正巧赶上一户当地人全家移民,要把老房子卖了,去国外发展,住大房子。
两边一拍即合,长宁做主买下了房子。后期装修完,长妈便一直独自在那里住到了现在。
长宁从小就喜欢坐车,摇摇晃晃的,简直不要太好睡。这不,上车没一会儿,长宁就已经歪倒在座椅里,闭着眼睛梦周公去了。
中途,长宁醒了一次,时间刚好是他们到高速路服务区的时候。下车吃个饭,上个厕所,再活动一会儿,上车没多久,长宁又什么都不管地睡了过去。
傍晚五点多,高城满夕阳,庄明琰、长宁,还有盛瑾,他们一行三人终于到了地方。
长宁和盛瑾手挽手走在前头,庄明琰提着礼物跟在她俩后头。
一路走来,白墙黑瓦,悠长古朴的石板路,隐隐约约的人声犬吠,还有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盛瑾左看看右瞧瞧的,两只眼睛忙得很,嘴里也没停,“这地方不错啊嫂子,江南水乡神仙样。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长宁摇头。她长大的地方,相比这里,更像是遥远的过去。
盛瑾疑惑,但也没多在意。突然,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奇迹,一下松开了挽着长宁的手,花蝴蝶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蹲在路边看潺潺流水。
她边上几步远的地方,有石阶可以下去,“居然还有水!可以看到底啊!好干净……这会有鱼吗?”
盛瑾像个孩子一样,亚洲蹲,然后低着头找鱼,接着又看向长宁求证。
长宁笑着过去,在盛瑾身边站定,神思悠远,“听说是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有鱼,但少,几乎看不见。”她顿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没见过。”
盛瑾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失望,只是回头朝长宁感叹,“这儿倒是不比那些商业化古镇景区差耶,如果能开发来做旅游,长远回报应该不差……”
长宁听着盛瑾的话,一愣,头上忍不住有了三条黑线,可是转头再想一想,突然又觉得,盛瑾这个公司老总的思想倒是很称职,“商人”这个身份还是很适合她的,走哪儿都不忘老本行。
然而,事实不尽如人意。长宁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微弯,很遗憾地告诉盛瑾,“前年这里就已经纳入城市规划范围了,招标早都结束了……盛总,你来晚了。”
说完,长宁立正站直,径直又往前走了两三户人家,抬手敲响了房子的大门,嘴里喊着,“老妈,开门。”
来开门的正是长妈。
刚见着长宁人,长妈伸手就要去拧长宁的耳朵,后头跟着的庄明琰快步上前,挡在了长宁身前,中断了长妈的动作,还顺便投下了一颗原子弹,“妈……”
长妈被庄明琰这一声“妈”给吓了一跳,一只手按在缓神。
长宁笑,接着从庄明琰身后露头,不怕死地和长妈叫嚣,“老妈,打是亲骂是爱,但是也没你这样的,一见面就动手。先礼后兵懂不懂?”
长宁几句话怼完长妈,然后又嫌不过瘾,手掌拍着庄明琰的肩膀,语气豪横地介绍道,“老妈,这你女婿,庄明琰,你当年特满意的,天天挂嘴边念叨的‘别人家小孩’。现在,他归你了。”
长妈自然是认得庄明琰的。
长宁读初中那会儿,他们两家对门住着,后来熟了,长宁经常在庄明琰家里混,一来二去,长妈和庄爸、庄妈也都熟了起来。
如今,庄明琰叫她“妈”,长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滋味,但不排斥也不反对就是了。
长妈基本上是不干涉长宁的人生,除了长宁中考填报志愿那次,她突发奇想地要去技校学厨,长妈不同意,偷偷给她改了志愿,其他,长妈一次都没有干涉过长宁。她们甚至约定好了,将来嫁给谁,和谁过日子,都由长宁自己决定,只要把人带来给她认认脸就成。
长妈自己的人生都没过好,她当不了长宁人生的向导或者决策者。她给了长宁绝对的自由。
如今面对庄明琰这孩子,还有他刚刚让人猝不及防的一声“妈”,长妈心里惊讶过了,剩下的感叹差不多就是——
这好白菜啊,到最后还是给我家这熊孩子给拱了。
庄明琰够优秀,长宁从不担心他过不了长妈这一关眼缘。她心里担心而且害怕的是,当初领证,以及美国的婚礼,她都没有告知过长妈。要不是怀孕了,有了更好的免死金牌,而且正好赶上盛文盛瑾这档子事儿,她估计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长宁那点小九九,长妈怎么会不知道。她没理长宁,一双眼就盯着后来居上的庄明琰左右看,越看越有些满意,嘴边还挂着笑,招呼庄明琰进门。
刚刚那种情况,盛瑾不好加入,只是在原来蹲着的地方看。这下眼见着他们仨要进去了,盛瑾这才追上来,礼貌地对着长妈问好,“阿姨好,我是盛瑾。”
长宁突然回过神,惊觉自己这越来越垃圾的记性,差点就把盛瑾这茬给忘了,连忙介绍道,“老妈,这是庄明琰表妹。”说完,长宁还特别留意了一下自己老妈的表情反应。
长妈目光触及盛瑾,又听见她说自己叫“盛瑾”,脚下往后踉跄了一步。如果不是提前注意长妈,长宁会以为就是她老妈一下没站稳。
仔细再看——
长妈平时微眯的眼睛此时睁得溜圆,目光颤动,嘴唇还微微张着,明显是看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人或者物的样子。
长宁心中更加确定了她先前的猜想。然而,眼下他们还站在门口,身边时不时还有人经过,明显不是什么可以答疑解惑的好地方。
长宁上前两步,一手勾住长妈,另一头招呼庄明琰和盛瑾俩兄妹进门,顺便把大门关了,阻断那些听见人声而在外面探头探脑的邻里乡亲们。
长妈住的这房子,样式类似于北方的四合院,只是地方没有那么大。
进门两侧的屋子,长宁做主改成了厨房和公共卫浴。正中间是一个天井,种了各种式样的花草,有许多还是外头随处可见的山花野草,靠近厨房的那一侧留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里头种了一些葱姜蒜调料品。
天井边上就是堂屋了。长妈不信神佛,也不拜拜,所以干脆就把堂屋改作了客厅,吃饭也在这里。
堂屋后头是通向二楼的木梯,以及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在没有需要的情况下,作用就是堆杂物。
顺着楼梯往上走,左边是风格类似现代家居里的主卧,右边向阳的是书房,背阴的是次卧。
几个人停在堂屋,刚好眼下又是饭点,长妈让长宁带人去安顿,自己一个人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之前长宁就已经打过电话说会回来,让她多准备些吃的,所以晚饭也简单,四菜一汤一凉菜。
长宁在车上睡了一天,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吃了一点饭,喝了一碗汤,倒是把长妈拌的黄瓜凉菜都给吃了。
一看长宁碗里剩饭,长妈心里就不舒服,“吃饭不要剩!就这么一小碗,喂鸡都不够,吃完!”
迫于长妈的淫威,长宁苦了脸,憋着嘴吃了一口白米饭,含在嘴里好久动一下,然后又一下一下用筷子数饭粒。
庄明琰见她这样,知道她是真的吃不下了,一边把她碗里的剩饭吃了干净,一边盘算着夜里要给她做什么宵夜吃。
长妈抿嘴叹气,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劝着庄明琰和盛瑾多吃一点。而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长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