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教我一种能开门立派的武功呗?”
李老头儿懒洋洋地歪在竹椅上,睁起一只眼看了看她,又重新闭上,“怎么?要出去招摇撞骗?”
沐子衿负手而立,大言不惭道:“这叫上进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说说,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沐子衿往旁边的竹椅上一坐,不言语了。
李老头儿起身要走,沐子衿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要在江湖中生存下去。”
李传风没有说话,继续朝门口走去。
就在沐子衿要放弃希望时,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一入江湖,生死为疆,你可想好了?”
沐子衿点头。
“我要教你的武功叫做‘蛟龙剑法’。所谓蛟龙得水神可立,故蛟龙与海雷缺一不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种剑法除我以外还没有人能融会贯通。虽然你天赋不错,但练不成的话也不必气馁,还有大把其他武功可以练。”
沐子衿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么老套的激将法李老头儿怎么还没用腻?
李传风轻轻一笑,“蛟龙剑法只有两式,一为‘潜’,二为‘跃’。我只做一遍,你看好了。”
他手中树枝往下一点,挥剑横扫。地上的尘土和石块虽仍趴伏在地却在微微震动,随时准备呼啸而起,恰如潜伏在渊的蛟龙伺机而动。
紧接着他挥剑上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痕。刚刚还在地上蠢蠢欲动的尘土和石块瞬间拔地而起,随着龙吟海啸般的剑气盘旋上升,汇聚成一条在空中盘旋的飞龙。
“虽然只有两式,但蛟龙剑变化无穷,威力全由执剑者的实力和心境决定。我没有什么现成的剑招教给你,只给你演示一个我自创的招式。”
只见他以枝为剑,横扫遍野。霎时间,飞沙走石腾空而起,如六龙回旋,遮天蔽日。剑气所到之处,仿佛能令天地失色、生灵涂炭。
沐子衿仔细观察着李传风的每个动作和每次真气流动。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剑招虽只包含两个基本剑式,但在出神入化的组合下却有着战天斗地的气势。
演示完毕,李传风手中的树枝依然带着杀气。沐子衿问道:“这个剑招有名字吗?”
“灾。”
沐子衿看着她师父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象出这个干瘦的老头儿曾经少年的样子。
她从地上找来一根树枝,一丝不差地照做了一遍。
“样子不错,但还差得远。”李老头儿话虽难听,脸上却带着笑,“蛟龙之‘灾’再厉害也是我的剑招,哪怕你跟我做的一模一样,顶多也只能发挥出它十之二三的威力。要想真正学会蛟龙剑法,就要做到随心而动。”
“随心而动?”
“随心而动。”
“哦。”沐子衿好像忽然懂了,“那你那招‘灾’是怎么来的?”
李传风白了她一眼道,转头走开,“有时间在这儿琢磨我,还不如多练练剑。”
不用他说,沐子衿自然知道这剑法是个宝贝。但她第一次学剑,手上却连一个铁器都没有。
她去找李老头儿要,他却说:“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既然如此,沐子衿就把能当剑用的东西都用了一遍,从筷子、树枝、一直到竹竿无一幸免。不仅如此,她练剑也不讲究时间地点,走路时把树枝当剑、吃饭时拿筷子比划,打鱼时用竹竿把鱼都惊得四散逃窜。
这一日,她又找到了一种新的练剑方式。她站在院子里手拿李老头儿的擀面杖,刺向珙桐树的树干。一声闷响后,树叶纷纷飘落,马厩中的黑马也因为恐惧发出阵阵哀鸣。就在她打算再试一次时,李老头儿突然开口:
“你去武当山给我办件事。”
“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沐子衿不耐烦地答道。
“能折腾你去武当山上折腾!”李老头儿被逼得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实话。
“去就去!”沐子衿也觉得在家里施展不开,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前往武当山。
她踩着竹子渡过蒹葭湖,向西行五里后上岸,翻过两座小山,就到了武当山山门口。山门不大,进去后是一条上行的陡峭山路,抬头望去,满眼的重峦叠嶂、郁郁葱葱。
阶梯之上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游人香客,还有一些负责接待的道士。她本以为在这里不会遇到熟人,谁知刚一进山门,她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名叫杨柒潇的道士站在山路旁正被一群女香客团团围住。上一次见他时,他穿着一身青色素服,但今天却穿着一身以青为里的紫纱道袍,头戴一顶莲花宝冠。他年纪轻轻竟然有资格穿着如此华贵的道袍,莫非他是什么重要人物?
正在这时,他朝这边看了过来,沐子衿想起上次的事,赶紧把头上的草帽向下压了压。那天在水坊酒楼小二似乎要跟她说什么,却被他拦住,莫非她喝醉之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以前在金州,她酒醉之后干过不少荒唐事,只不过因为有岳当空他们在场,所以终归没闹出什么乱子。唯独有一次他们不在,她差点轻薄了一位小娘子,结果那位姑娘闹到府里说非她不嫁……那一次她被禁足了三个月,最后因为哥哥求情才被允许出门。沐子衿越想越后怕,赶紧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金姑娘?”杨柒潇隔着老远朝她喊道,仿佛终于等到了一位熟人。
沐子衿抬起头来,发现看向她的不光有杨柒潇,还有他周围的那群香客。
“你终于来了。”杨柒潇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来,“师父已经等你很久了,快跟我走吧。”
“我……”沐子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杨柒潇拉住往山上走。
“我来山上几次也没碰到杨道长,这次总算遇见了,却这么急着走……”她经过那群香客时,听到一个女人幽怨的声音。
杨柒潇没有停步,一边朝后挥了挥手一边大声说道,“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各位功德主进香时若少些刻意和执着,或许更容易如愿。”
等到离开众人视线,沐子衿停下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
杨柒潇嘴角噙笑,“金姑娘怕是忘记那天的事情了。”
沐子衿看他如此镇定,不禁心中一凛,难道此人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那日在水坊酒楼金姑娘醉酒后无法亲自付账,我不想小二翻你随身的东西,就用师父给我下山采买的钱为姑娘垫付了酒资。师父为此已责骂我多日,金姑娘若现在方便,可否把钱还给我?”
对了,那日她付过账后又加点了几壶酒,后来她好像确实没付酒钱。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沐子衿松了口气,一边摸自己的衣兜,一边问道:“多少钱?”
“一两。”
摸了半天,她衣兜里竟空空如也,“咳…我今天出门走得急…”
杨柒潇看起来却一点不急,心情好像还很不错,“罢了,你刚才既然帮我解围,我们就算是两清了。”说完,他转头要走。
“等等!”沐子衿可不想欠他的人情,“你先别走,我今日能还钱。”
道士转过身来,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沐子衿在脑中计算着,要是她现在折返回去,再回来时已是深夜,武当那时已经封山,她总不能要他一直站在山门外等她吧?
杨柒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沐子衿看得越发生气。终于,她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可知道玄铁子道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