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桓悟了。
什么尸傀什么东厂什么叶家村……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挨了一整年的揍，这才知道能平平安安地坐在原地几分钟，才是最大的幸福。其他的？不好意思，边儿去，等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说。
当然，地下通道的空气可不怎么新鲜，饶是如此，只要没一睁眼就有棍子落下来，叶桓觉得这就是一种幸福了。
可惜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蓝衣人鬼魅般出现在叶桓面前：“醒了？醒了就跟本官出发吧。”
叶桓木然地点头，心下却暗自吃惊，学会金刚劲后他的境界正式稳定在了七品中阶，感官比之前略微敏锐了一点。正是这多出来的一点感知力让他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阴影里多出了许多黑衣人。这些人脸戴花纹不一的面具，手中背上多带短刀短剑，腰间鼓鼓囊囊地显然装满了暗器。他们不像是普通武人，更类似于刺客，和蓝衣人的作战风格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些人是……”
“不知道。”黑猫遗憾地摇头，“数据库里从来没有相关资料，推测是隶属于东厂或朝廷的秘密部队，多半是隐秘行动相关。”
“能探查他们腰间的暗器吗？”
“可以，主要是飞刀和飞镖，还有部分类似雷火弹的炸弹，但威力应该比你手头的要小得多，稳定性也更加差劲。”
稳定性更加差劲？
靠！
叶桓面色不改地在心中骂出了声，一群揣着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还面不改色的家伙会是什么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
死士！
而且是成规模成组织的死士，看看他们的服装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是“职业装”都没有问题。
很快他们走出狭窄的小房间，来到长长的甬道中央。此时叶桓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三步一岗的都穿着黑色红边的捕快装扮，显然是荆州的六扇门捕快们，差不多五十人上下。领头的两人叶桓曾经见过，分别是州捕头铁无心和追风巡捕铁无情。这两人不仅是本家，还是同属于掌管六扇门的“六大姓”之一，铁家的嫡系，武功高强又能相互配合，虽然只是六品武人，却曾经联手创造跨越境界击败五品武人的奇迹。
五步一哨的则身披轻甲，手持三眼火铳，腰挎弯刀，背上带着小盾。虽说叶桓不认识领头的那对全身披甲的大汉，但也识得他们背上那著名的“小旗”。
“是锦衣卫……一名总旗，一名小旗，部下大概三十人，看到他们手里的家伙了吗？”
在系统的提示下，叶桓注意到一半人手里的火器枪口明显经过改造，打出的怕是散弹而不是常规弹丸，有效弥补了一对一时精准度的问题。他们手里的三眼火铳更加沉重，长于挥砸，更偏向于近身缠斗。
而另一半拿着的火器则更加修长，更轻巧，顶端的机关可以加装一枚枪头，必要时能够扔掉火器部分直接当成长枪使用，远程则用排枪形成火力网，有效进行杀伤。
叶桓的目光在锦衣卫腰间的长刀上停留片刻：“那么这就是所谓的‘绣春刀’？奇怪，好像和我认识里的绣春刀有所区别。”
“肯定的。”系统斩钉截铁，“这个世界沿海地区不太平，锦衣卫多数和倭寇起过正面冲突，使用的武器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拉长了刀刃，加强了弧度，增添了血槽，用来对付缺少重甲的敌人再合适不过了。”
缺乏重甲？叶桓冷哼一声。只怕对付的不仅仅是倭寇，还有其他弄不到盔甲或者不屑于穿盔甲的假想敌吧？前者自然是灾民等造反的老百姓，后者肯定是叶桓这样的武人了。
“大人。”
眼看蓝衣人出现，四名领头人上前行礼，后者只是冷漠地一挥手，接着抬手指着还在“发愣”的叶桓：“你们几个，把这小子给咱家看住喽，待会用得着他呢。”
咱家？叶桓再次冷哼。这是连掩饰都不屑了，图穷匕见么？
然而有了八十多人在身边看着，还有众多刺客在暗中游荡，叶桓觉得这实在不是个逃跑的好时机。而且动用这么大阵仗来针对叶家村，怕不是冲着抄家灭口来的？
还有……为何此地只有四名指挥官？六扇门那边缺了疾风巡捕和手下的骑兵，锦衣卫这里则少了一组小旗带领的人马，这加起来也有近三十人，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在整个叶家村都可能变成尸傀的情况下，分兵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然而没有人发出疑问，也没有人停留半步，好像缺少那些人是理所当然的。不久叶桓等人便被簇拥着带到一个硕大无比的地下室，这里的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铭牌，看得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在房间中央则生长着一棵矮小的树苗，不知何处来的阳光正好落在它身上，散发出金色的光晕。
“这……我家祠堂地下竟然还有这等地方？”
蓝衣人瞥向叶桓，似笑非笑的眼神闪烁片刻：“那是自然，而且这棵树还是卫国侯亲自种下的。”
“咦？！大人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蓝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个漆黑的小瓶，小心翼翼地从树干上一道伤口处取了点什么，可惜叶桓被挡住了看不见，“比真金都真呐。”
叶桓努力做出迷茫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那为何我从未听说……叶家可是忠心耿耿啊……”
蓝衣人摆摆手：“非是朝廷不信任尔等，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除非是村长，不然根本无法得知这个秘密。”
叶桓一怔，他突然想起来叶家村的村长好像不是通过血缘来继承的，而是用某种独特的仪式来选择。莫非，这地下室的秘密和选择的仪式有某种共同点？
正在迷惑中，前方探路的两名巡捕急冲冲地赶了回来，在蓝衣人耳边一阵耳语，后者的眉头突然紧皱，接着缓缓松开，随手挥了挥：“再探！”
“诺！”
巡捕急速退去，蓝衣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身后一言不发的四名指挥开口：“从这里上去的话，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尔等可能保证咱家的安全？”
四人同时低下头，声音慷锵有力，整齐划一：“能！”
“很好……叶小子，”蓝衣人连语气都不再遮掩，明晃晃地露出公鸭嗓，额头难得的汗珠说明方才他消息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你跟咱家走一条道，千万别离得远了，别仗着有几分力气就和那些尸傀缠斗，若是拖得太久，谁都保不住你。”
叶桓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一个箭步窜进防御圈之内，蓝衣人打量着他苍白的面色，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神色里隐约透着失望，却不知针对的是何物。
防御圈外，铁无心和铁无情两人并肩而立，这对荆州著名的高手居然没有前去破阵，而是充当了保镖的角色。和他们并肩而立的是三名手持近战三眼铳的高大锦衣卫，他们的个头比其他人高上不少，身材更加雄壮，气息也强烈许多。叶桓略微估算，发现没有练成金刚劲稳定境界的自己最多只能一对一，还是惨胜，说明他们同样迈入了七品的境界，和铁家兄弟俩仅差一个大境界。
其他人则排成鹤翼阵，以远程三眼铳为核心，六扇门居左，锦衣卫在右，纷纷举起武器，对准正前方的墙壁。
这是干嘛？叶桓很不理解，可下一秒脚下的地面便开始晃动，天花板猛地掀开，随即整个地板急速上升，转眼间便回到了地面上，恰好在贯穿村子的小河的南边。
“卧槽！”
叶桓双眼差点瞪出眼眶，合着刚才那地方是台运货电梯啊！一次性能运送好几吨货物的那种。
“这是怎么办到的？！”
没人回答，因为在晨曦的薄雾中，数十名尸傀听到响动，从河对面四面八方的房子涌出，直接向队伍冲过来，口中发出不似人的凄惨哀嚎，人挤人地试图冲上唯一的木桥。
“这——”
叶桓骇然发现冲过来的人他都认识：有村头卖烧饼等面食的叶狗子，有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叶铁匠，还有总是笑眯眯的教书先生叶五真。甚至有不少人昨天还和叶桓打了照面，还招呼了几声呢。
一句话……这些尸傀都是叶家村的村民，都是叶桓的老熟人。
如果说昨天，“叶家村上下全都会遭殃”只是个猜测，那现在便已经是眼前明晃晃的事实。更糟糕的是，叶桓意识到成为尸傀很可能还不是他们厄运的终点。
“后排举枪！”
总旗一声令下，手中绣春刀高举，前排的近身火铳兵迅速蹲下，远程火铳则稳稳举起，对准冲过来的“怪物”，哪怕知道他们曾经是这个地方的居民，锦衣卫们也没有丝毫手软。
那名小旗抬起大拇指，不断对比汇报着距离：
“八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当“三十步”被喊出口的刹那，总旗手里的长刀狠狠劈落：“后排开火！”
“砰——”
巨大的响声与明亮的火光雷鸣电闪，前头的几个倒霉蛋立刻成了马蜂窝，翻滚着摔倒在地。
可这还没完，三眼火铳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能连续进行三次射击。而有了第一次齐射作为标准，第二次齐射多少拥有了一定的精准度，更别说尸傀们正在桥上挤作一团，这第二次射击简直和屠杀没什么区别，众人脸上无不显出喜色。
但叶桓却眉头紧皱，因为系统的关系，在烟雾（这三眼铳齐射的时候烟雾甚至开始阻挡自己人的视线，叶桓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中他的视野虽然类似热成像那样奇怪，可并没有令他变成瞎子。因此，他发现了极其惊人的一点：
“那些尸傀中的某几个是不是……是不是在开火的时候用手臂护住了头部，防止了直接伤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