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楼门,浣君便再也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武阳侯好生荒唐,不学无术沉溺欢场不说,还口无遮拦!张大哥为何拦住我不让我教训他一番?”
张骞笑着安慰她道:“田胜毕竟还是皇亲国戚,打伤了他不但对我等的调查不利,而且还会给浣君你惹上麻烦。况且依我看来,这武阳侯还真不是传言中所述的那样荒唐放荡的平庸公侯,相反此人心思缜密,对朝堂动荡思虑深远,就连他流连温柔欢场,想来也只是为了以放荡之名自污,从而远离宫廷权斗,来保全自己身为外戚的富贵。他看似浑浑噩噩,实则清醒无比,恐怕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浣君一向钦佩张骞的判断,兼之她所习家传相法,也看出田胜面相应属心智机敏,精明强干之人,而非沉溺酒色的昏庸之徒,看来这藏身青楼歌馆,十有八九便是武阳侯的保护色了。但这武阳侯竟将她比喻成雌虎,让她在心仪男子面前丢了颜面,所以她心中还是气不过去,便悻悻说道:“张大哥怕是高看了他。正所谓物以类聚,他推荐之人,别是与他一样的贪花好色,碌碌无为之辈,反而耽误了我们查探真相的进程。”
张骞摇摇头说道:“此事浣君大可放心,这张汤我虽未见过,但是他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的。据说他家乃是刑狱世家,其父便是长安刑吏。而张汤则更是有名的神童,他幼年时便留有‘审鼠’的佳话,显露了其对法家一道过人的天赋。如今他虽年少,却已于长安吏多时,恐怕对于缉凶查案一道而言,这张汤甚至可比旧时‘苍鹰’郅都了。”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对于一些事物接受能力极强,不用刻意学习,只靠平时的耳濡目染,便能学得本领,甚至胜过刻苦学习训练这些技能之人,从而给人一种无师而自通,不学而有术之感。不论何时何地,这种人都被世人认为是天才。这些天才仿佛浪沙中的真金,在碌碌众生中绽放这自己的光彩。
张汤便是这种天才。
连张骞都听说过这张汤,恐怕他确实是本领高强之人,浣君便不再多言。这时卫青问道:“子文,我们接下来何去何从,是立刻便去寻这张汤么?”
张骞想了一下,说道:“此时天色已晚,恐怕不便外出寻人,不若我们明日清晨再出发去寻这张汤不迟。况且光伯追那黑衣人还没有返还,不知是有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去惯常聚会的栈馆内等他一晚,若是他返还未见我等,定能想到去那里找寻咱们。”
张骞与卫青、剧昶二人相交多年,情意深厚,故而常常相聚饮酒谈心,他们有一惯常去的酒肆客栈,后来便成了三人汇合的场所。卫青闻言,也觉如此最为稳妥,剧昶是他义兄,虽然自己知道他武艺绝伦,但那黑衣人也并非俗手,所以不免有些担心,去那客栈休息一晚,若是能见剧昶归来,也好安自己的牵挂之心,于是点头同意。三人接着便向目标客栈走去。
皎白的月光照在长安城的街路上,给夏夜带来了一分清凉。此时,与张骞等三人相对的长安城另一侧的街巷里,三人口中担忧的剧昶正在窄街弄巷间飞纵,紧追身前的黑衣杀手!
二人一逃一追已经小半日光景了,侥是他俩内力雄浑,真气绵长,也不禁有些气短疲惫,二人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剧昶越追越是心急,虽然黑衣人武功高强,但是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若论轻功,自己也有自信稳稳胜过他。可这黑衣人诡计多端,每每自己迫近他时,他便转身接上两招,而后便施展诡计再复逃脱,更何况他穿行再这街巷之中,还常常利用敞开的堂屋穿堂过巷,显然对此地形势极为熟悉,而自己多年前便入宫担任侍卫,对这百姓家的街头巷尾,远不如黑衣人了解的多,所以竟然一直没有追到这人。
二人脚程虽不似之前那般快捷,但也是远胜常人,之间他俩忽而平地飞纵,忽而上房踏檐,仿佛两道黑影般,一前一后不停飞奔。
他们奔至一处丁字巷口处,剧昶一下停住了脚步,而那黑衣人则一步未停,转身进了右侧小巷。剧昶之所以停住脚步,乃是因为他觉察到了三股强大的气机牵扯住了自己,一旦自己贸然再行一步,恐怕这些气劲之主便要发起突袭,因此让他产生了寸步难行之感。
他身后竟然还藏匿着高手伺机而动,不知意欲何为!
从下午开始,他便觉察出有人暗中跟随自己,那气机若隐若现,难以分辨所发之人的真实意图,且这气机共为三股,虽然相互间有些形似之处,但该是不同之人所发,也就是说这暗中跟踪自己之人并非一人。这些气机不甚强烈,况且自己尚在追凶,无暇顾及,便全当身后之人无有恶意,因此未加理会,谁料到就在这追人的紧要关头,那三股气劲却突然大盛,恐怕身后高手认准了如今时机,要突起发难了。他只得停住脚步,严阵以待。
谁知这三股气机只是一时大盛,十数息后竟然一一衰弱,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一般,让自己所预想的高手袭击也未见踪迹。剧昶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看这气机的强度,发出之人定是高人无疑了,可又是何方高人如此无聊,暗中跟踪自己半日,更是以气劲要挟自己,拖延自己脚步,而后却完全撤劲,仿佛从未出现一般,这等如同儿戏般的行为,哪里有半分高手的影子。还是这些暗中高手只是为了拖延自己追逐黑衣人?
只十数息时间,以黑衣人状态来看,必定未跑出多远。剧昶来不及细想来龙去脉,赶快启足转进右侧小巷,复追黑衣杀手。
待进了那小巷,剧昶不禁一愣。只见那小巷笔直深远,两侧并没有多余的岔路旁巷。而且已经入夜,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小巷静谧无声,连一声犬吠也无,想来也不存在有人窜入他人庭院之事。
但就是在这不见遮挡隐蔽的安静小巷里,之前自己追逐的黑衣人却不见了踪迹,仿佛突然在这小巷中蒸发一般。
仅仅十数息时间,想要奔出这条长巷绝无可能,黑衣人到底去了哪里?
剧昶微皱眉头,心中疑惑不已。而就在此时,他看见有一辆华丽马车向着自己所在的巷口处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