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碧眼狻猊”景冉凭借一身超凡脱俗的武功,名震天下,与当时江湖上的其他五位高手并称“六奇”,更是被江湖中好事之人编入六奇绝句中,天下闻名。
景冉一身修为霸道无比,剑法神妙奇绝,江湖中众人皆知,但对于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化剑入瞳的瞳术绝技“碧眼剑瞳”以及出神入化,神鬼难测的剑法绝学“龙生百变”,江湖中人就知焉不详了。
这景冉天生武痴,最爱强逼人比武,一生败敌无算,不下三百之数,却罕有人传出他的武功路数,本就是这多事江湖的一大异数。世人不知,之所以景冉的武功少有人知,主要因为他求证武道成痴,哪里会有意手下容情?多数情况下,被他纠缠的名家战败不支时,都会被他的凌厉剑法杀伤了性命,一个死人,哪里有机会去传述他的招法路数?而与他交手虽败不死的少数侠士,本身也都是天下间顶尖的高手人物,被他打败时往往极其狼狈,他又不会照顾败将心态,多费心思说些漂亮冠冕的话,所以多数时候,他手下的败将都会把与他交战的情景当作毕生耻辱,怎么还能四处去说呢。
与他交手的数百人里面,其实只有两人与他平分秋色,交战后双方惺惺相惜,那两人便是大侠剧孟与郭解,但这二位乃是当世人杰,又哪里会乱嚼舌根,到处评价齐名好友的秘传武学?所以,江湖人士对这绝世高手,可谓是完全意义的不清不楚。对于世人而言,他在六奇人里,也是绝顶神秘的人物。
如今,碧眼狻猊亲传的两大弟子针锋相对,“碧眼剑瞳”与“龙生百变”两大奇功首次以己攻己,若是天下侠道之人知晓这场大战,恐怕要争先恐后地相拥过来,一解多年来对碧眼狻猊神秘感的好奇。可惜,在这宫门前,没有多少游侠好手有这等机缘,围观者,只有浣君、张骞、卫青三人,与那队倒地哀嚎的戟士门卫。
碧眼狻猊的绝技,讲究心为剑先,心生剑势,心引剑机,随机势起,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惊世玄功。要知道,寻常匹夫争斗,力大者胜,两军对垒,勇气充裕者胜,而武道高手对擂,得势者胜。碧眼狻猊以瞳法涨气势,引玄机,配合一手百变神奇的奇妙剑法,手中剑便真如龙腾千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一般。所以他的剑法重在于悟,也是最能反应使用者的本性,如果是他使用,便如擎天彻地的祖龙一般,伫立云端,睥睨天下。而他的两个弟子功力不如他精纯深厚,自然产生不了这龙神王者的非凡气象。但这两个年轻传人,也都是人间俊杰,其运使本门绝技,也是气势非凡,意象森严。
那黑衣人运使剑瞳,目中青光激射,突然周身气势恢弘,身形也仿佛大上几分。看这他的身影站姿,仿佛便见到了古越名士范蠡一般,仿佛他抬手便可兴国安邦,谈笑间便可捭阖天下,而事成之后,又能自在逍遥,与佳人泛舟西子,忘却功名。他的剑势仿佛在暗示对手,这人拿起时,便能兴盛诸侯,放下时,也能安身立命。正是“龙生百变”招法所激生的贤者相。
而剧昶则是不同,他的剑瞳流转,周身迸发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仿佛面对古时面对秦王却不畏惧,手举和氏璧以命相争的蔺相如一般,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刀斧加身吾亦面不改色,便是天下黎民,亦可担于一人肩膀。他的剑势逼人,仿佛剑气激发了沛乎苍冥的天地正气,令人难以无端轻视。
这便是景冉所传玄功的妙处了,不同之人,运使相同功法,其所生之势迥然不同,所以有百变之称。那黑衣人本是淮南国文武全才,不但精于剑道,还兼通黄老,本就是自在逍遥,洒脱不凡的贤人,所以运使玄功,自是“贤者相”。而剧昶出身侠道世家,从小便仗义勇敢,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性格反应到武功上,自然便是无畏的“勇者相”。
二人玄功运足,相互举剑静对,以他们为中心的数丈范围内,都是气势逼人,让人难以呼吸。浣君本想插手二人的剑斗,助剧昶一臂之力,却被二人纠缠不清,相克相生的剑气威势逼得步步后退,等她觉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二人的战圈。她心中一凛,这二人师出同门,玄功殊途同归,自己靠近,便被他二人周身玄功气劲同视为敌人,携手阻碍自己。以自己的造诣,都无法插手他俩的争斗,恐怕想要将二人分开,非得是父亲那等级别的惊世高手才能办到了。
如今只能放任他二人自行对决,一决生死了。
师兄弟二人静对片刻,突然同时出手,时间竟不差分毫,看来他二人本想以气势取胜对手,最后却发现不分伯仲,所以竟然心照不宣地同时进攻。只见他二人剑来剑往,转眼之间竟相互递了十数招,这十数招招式完全一样,仿佛他俩在不约而同地作镜像嬉戏一般。但招法虽然相同,给人感觉却是迥异,那边贤者相的黑衣人,一会儿如稳坐中军,运筹帷幄的智者谋士,一会儿又如呼啸山林,自知其乐的智慧贤人,那翻飞之剑,仿佛条条良谋,阵阵明悟一般,令人豁然开朗。剧昶这边的勇者相,一边如同布衣拔剑,怒向君王的弘毅义士,一边又如易水萧萧,不求复返的慷慨壮士,手中之剑,凝结了意志与勇气,一怒便可斩断天罡,无可匹敌。
这贤者与勇士之争,哪里能分出高下,二人一时之间旗鼓相当。
而就在此时,剧昶目中精光又是一盛,周身内劲突地飞速流转,手中剑势竟是一变,仿佛赶月流星,天外落陨,一掼千钧!
他不光身负“碧眼狻猊”的神迹,更是六奇之中绝代大侠剧孟的传人!
这手罗睺剑仿拟天火,煌煌然裹挟毁灭之力,哪是人力能当的。便是如同孔孟那样的圣贤,也要敬畏苍天,更何况区区黑衣人催生的贤者气象,一时之间,他顿感手中剑刃交锋之处传来火热巨力,竟震得他手臂酸麻,他剑势受挫,气势也弱了几分。
那厢剧昶却绝不放过此等良机,勇者气象再生,一往无前地再度迫向这神秘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