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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祸起萧墙

原创小说:千里千寻 风吹日月 13152 2024-07-06 09:56

  洞内雄宏奇大,峭壁周遭凸出处镶嵌长年不灭的长明灯,映射之下洞里银河耿耿,视野极为清明。经人为巧夺天工细致雕琢后,本已参差不齐杂乱无章的岩石路径,多处变成平坦沙地。

  入洞后,他们停放好马匹,摘下黑色蒙罩。当先一人是二当家秦三娘,小家碧玉面容娟秀,淡唇翘鼻,虽年逾三旬也难掩其美,身形婀娜多姿不可方物,是个任何男子皆会怦然心动的女子;第二人是四当家仁青布仁,生得宽肩厚背形高脸丑,双腿斜呈内八字;最后一位是六当家比寻常人矮了一个半头,甚为瘦弱,细眉,山羊胡,一脸狡黠老成,像是个跑惯江湖历经沧桑的世故之人。

  仁青布仁忽道:“本帮必有剧变,大伙儿还是小心为上。”说完,从背上慢慢抽出随身武器虎头三叉钢叉。屈阴也拔持贴肉匕首,秦三娘则是紧紧攥握软鞭。

  三人焦急走得甚快,四周也异乎寻常的安静。行了数百步,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有一人身中长矛穿破躯体,正横空飞闪而过,直勾勾地被钉在岩壁上,死状极为恐怖。前方十步之遥正有两方阵营的人正在恶斗厮杀,放眼一观,人数约莫二三十人。仁青布仁、屈阴齐齐大声呼喝,这些人方才放低手中的兵器,他们个个怒目而视青筋暴现,眼中喷射的怒光似乎能焚尽世上任何事物。

  其中一方队伍中冲出一位面目净白,脸上无须的中年汉人,抢近秦三娘跟前弯腰叩拜,急道:“二当家,你可要主持公道为我等做主。”又道:“达达这贼厮,勾朋结党犯上作乱,昨日趁夜我弟兄一众熟睡之际,突然暗下杀手害死了四五十人了。”话语中带着哽咽。

  仁青布仁愠怒道:“达达好大的胆子,他人现在何处?”屈阴也插口道:“非把他揪出来不可,然后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祭奠死去弟兄们的英魂。”

  秦三娘听完厉声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众弟兄听令,你们速速放下手上兵器,随我一同前往寻了大当家的,一起问个明白,尔后再作道理。”在黄沙帮派中除了帮主,她便是帮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一干帮众又有谁人敢不遵令抗命。大伙儿纷纷收刀入鞘,搀扶起受伤之人一路紧随。

  越往里死伤人马越多,留了些人包裹疗病。详问之下,大部分的帮众皆是不知何故作乱、自相残杀,只是听说七大家的率先发难胡来杀人。

  正发问间,从不远处踉踉跄跄奔来一人,但见那人神色惊惶满面血污,背上还背插二支长箭。屈阴抢步上前,连忙问道:“这位兄弟,到底是怎生回事,你快快道来。”那中箭之人上气接不了下气,断断续续地道:“祸事了,快......快,六当家,达达在巨岩阵上......大肆杀人,快去阻止,快......”语毕,顿时晕厥过去。

  巨岩阵乃是帮中弟子平日修行练武之大校场。

  屈阴转首面向秦三娘、仁青布仁,三人眼神互递心领神会,当即连连施展轻功拂袖急驰。

  来到巨岩阵时,只见大校场上人山人海接踵摩肩,挤满了黄沙帮一众人马。较场上更是尸身满地血流成河,凄惨之状可谓惨绝人寰。其中一隅堆起了两三百人的尸墙,尸墙下方积满血色头颅,十几道鲜血流淌而下染满沙土。秦三娘等人见此情景,无不心头大震毛骨悚然。他们心想:无怪乎这一路上单见血迹和兵器,原来所有遇害之人全被积满于此地。

  这时,另有三四十人尽皆默不作声齐跪于地,身后站满了赤身裸背满脸凶狠,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只待一声令下,便行斩首之刑。说时迟那时快,秦三娘也不搭话,“嗖”地一声,蜻蜓点水般的身形飞掠众人头顶,半空中甩鞭一挥,随手打落下七八个刽子手手中大刀。腾挪移转几番,那些刽子手的兵器纷纷掉落一地。只在瞬息间,身形停落下,大伙儿方才认出是二当家。

  黄沙帮帮众不约而同地齐呼:“二当家,二当家。”言辞间难掩振奋颜色。

  秦三娘挥手之际,从人海之中窜出一人,此人年纪轻轻身材健硕,单手握着短斧,长身一揖说道:“二当家,你可算回来了。”这人正是黄沙帮三当家骨勒文茂的亲信达达,他与骨勒文茂皆来自西夏怀州。仁青布仁一见,不禁怒不可遏,大步流星抢身过来,直直挺叉猛扎达达胸口。那达达只是一名帮派小头目,武艺平平不见高深,眼见势急忙将单斧来挡。只一回合,达达单斧便被叉落于地,顿时臂膀酸麻虎口出血。仁青布仁得势不饶人,又踏一步一记重拳催发肚腹。

  达达受此一记重拳肋骨尽断,口里不断大口大口地喷血而出,眼见不剩半条性命。秦三娘一把将其拎起,脸色十分难看,贴住对方的脸,厉斥道:“达达,你可知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达达未答,眼中已全无神采,过了良久,秦三娘又问:“帮规第四条是什么?”达达深吸一口气,才道:“忌同帮兄弟自相残杀。”秦三娘道:“若是违反帮规,又该如何?”达达答道:“违令者,斩无赦。”秦三娘道:“今日你可还想活命。”达达道:“我还有话要说。”秦三娘道:“汝欲何言?”达达道:“我......”话音未完,整个人已然委顿软地不再爬起。原来适才不过是回光返照,硬生生地答完最后一段言语。有人凑近一探连连摇头,显是毙命当场。

  仁青布仁出口大骂:“这个小人,害了许多兄弟丢了性命,真是死有余辜罪该此报。”

  秦三娘环顾四下,朗声道:“各位好兄弟,帮中突然适逢剧变,一夜之间死伤不少,非大家所愿。现叛徒达达已诛,请先将刽子手一并擒下押入牢中,再行定夺。”说完,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不见一人动手将行刑者捉拿。秦三娘大奇,旋首顾盼左右,发现在场黄沙帮的子弟,绝大部分尽皆陌生面孔,只有少数之人尚且认得。至于刽子手全是三当家人马,那些跪地俯首受刑人,也是一个不识。

  仁青布仁、屈阴齐齐出指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二当家的命令也敢违抗,难道真想犯上作乱造反不成?”

  在场之人个个面露难色,场面极度尴尬。有把苍茫之声突然传来:“二当家、四当家、六当家的,小人老六有话要说。”秦三娘一眼认出说话之人是七大家周成的下属老六。她一眼认出此人,他十岁入帮,虽无建树,却也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迄今年至五旬,也勉强升职成为一名小头目。这人对黄沙帮向来忠贞从无二心,为人耿直不屈很讲江湖义气。秦三娘对他甚为敬重,客气地道:“六叔,但说无妨。”老六踏前数步,说道:“各位当家,七大家周成密谋造反趁夜杀戮,确已坐实。周成狼子野心,觊觎头把交椅已久,今日终于大举行动怕是暗中筹谋徐久。那些帮中死伤弟兄,尽数是达达遵行帮主口谕奉命肃杀叛党。”停了一停,道:“达达被尔等错杀,实属冤枉,事情本不该如此。”说着说着,满脸悲戚眼眶湿润起来。他哭的是什么,是达达年纪尚轻,风华正茂,还未真真正正享受人间乐事、情爱之欲便撒手人寰,还是达达含冤受屈,领命行事却无故受死?

  秦三娘三人闻听这一席话,不由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秦三娘思忖:七大家周成心胸狭窄奸猾阴鸷且心术不正,老六言辞真切诚恳,说得斩钉截铁,料是并无虚言。难不成吾等真的错杀好人,铸下不可追悔之过。

  那老六又道:“这些待受斩首之刑的人,全都是些奸淫掳掠,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匪盗,他们尽皆该杀,简直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早在三位当家出洞之后,大当家密诏我等于大殿后堂已然暗中嘱咐下来,三当家的也是在场悉晓此事。”

  秦三娘问道:“如此说来,达达趁大家熟睡之际偷下杀手,大肆杀戮本帮同门,这事你全然晓得。”老六点头称是。秦三娘心下大惊,思量:帮中发生这般重大之事,自己居然全不知情。好歹自个儿也是位列帮派第二把交椅之人,为什么大当家不与我和几位当家合计商议?帮里招揽了众多陌生面孔,自己不识一人,也从未听人提及过?那些跪地领死之人,何故至始至终全然一言不发,全无反抗挣扎破口咒骂,是不是都服食了什么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再加上哑药?

  那面目净白,脸上无须的中年汉人正在侧旁,秦三娘冷目一视,娇叱道:“六叔所言非虚否?达达可是遵依帮主口谕奉命肃杀叛党?”那面目净白的汉子听后,顿时怒上心来,道:“好你个老贼,满嘴胡言乱语颠倒是非,信不信我亲手撕烂你这张妄嘴。”又道:“达达这厮,岂是良人!我等对本帮素来忠肝义胆从无二心,对二当家所言所语句句属实,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如是诓话,甘受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老六嗤之以鼻,道:“无耻之徒,包藏祸心假言假语,又能骗得了谁?”那面目净白的汉子身旁也有数位刀下余魂,遂加入战团,止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老六这边也有不少人随身附和,双方各执一词,越吵越凶僵持不下。

  秦三娘心想:无论孰是孰非,如何演变,也不可再有人因帮中剧变派系之争,再行填加无故枉死之人了。当下心意已决,朗声说道:“诸位弟兄听我号令,先将刽子手一干人等扣押牢狱之内,受斩首者亦然一并。黄沙帮众同门私斗死伤之事,吾秦三娘必亲躬身细查,将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清清楚楚,尔后公告于众。凡有异议者、不服从号令者,立斩无赦!”仁青布仁、屈阴大声附和:“二当家的意思,也就是我们四当家、六当家的意思,谁人胆敢不服,尽管上前来问。”三位当家同声同气,众人岂敢再议半点是非,岂不怕脑袋搬家身首异处吗?

  刽子手、受斩首正被一众人马缓步押送时,但闻一声似惊雷般狂音呼喝阻止:“且慢!”声至人到,有一灰影蓦然飘忽冲撞闯来,来人昂藏九尺,熊背虎腰,袒胸露背背插长斧,双目好似铜铃大小,精光闪烁甚是威武霸猛,这人正是黄沙帮三当家“金刚银斧”骨勒文茂。

  黄沙帮至帮主而下,依次排列分作六名。这七人几乎每日照面,虽谈不上情同手足,却也十分亲昵紧连,只是一夜未见,各人寒暄回礼。仁青布仁连忙问道:“骨勒兄,何以出言阻止将犯人押回牢营?”骨勒文茂沉声一会,摇头叹气道:“哎,此番叛乱厮杀四起,殃及性命恐超帮内大半,全是祸起萧墙系五当家法之豹子、‘小刀神’七当家周成两人所为。”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大伙儿犹遭五雷轰顶,皆然懵头一片。

  屈阴喃喃自语:“竟然害死了三、四百名兄弟的性命,如此之多?”

  骨勒文茂道:“七当家已被擒下,命人严加看守了。绝大多数的叛徒悉数剿灭,剩少数余党尚未杀绝。”话音刚落,张臂一抬大叫来人,便有一名喽啰端着木托盘大步流星地行近,木盘上陈置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血肉模糊凝结成块,不是五当家法之豹子又是谁呢?

  仁青布仁心中早有计较,可亲眼目睹管鲍之交的血肉人头,还是不禁悲痛不已恻然于表,颤巍巍地接过木盘,身子不由自主地软瘫于地,哭嚎道:“五弟,你死得好惨呀!”众人一见,无不黯然神伤,别过头去不忍相望。仁青布仁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念道着:“五弟义薄云天赤胆忠心,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叛教谋乱,犯上作乱之事,我不信,我不信......”说着说着,声嘶力竭泣不成声。秦三娘、屈阴款步而上抚慰劝道。

  骨勒文茂不理不睬,转而问曰:“达达人在何处?”屈阴答道:“达达已死,人在那边。”朝着尸墙一指。原来一早有人已将其尸首移步尸墙一隅。骨勒文茂踏步过去,来至尸体边上,屈膝蹲下抱起达达,眼中充盈泪珠久不落下。

  少间,骨勒文茂红着双眼蓦然起身,振振有词地道:“法之豹子性情刚烈,说话从不绕弯,都是听信小人谗言由人摆布,他们皆有份参与。”说完,右指指向停步的受刑者。接着说道:“黄龙令在此,众兄弟听令。”从怀中取出黑黝黝一物高举于顶。黄龙令乃黄沙帮帮主的信物,是一届帮主承接上任帮主的重要物件,帮众敬若神明莫不敢从,形同朝廷皇上圣旨。令牌系黑铁所铸,正背面皆雕刻一条腾空云霄之上栩栩如生的黄龙。

  黄龙令一现,秦三娘、仁青布仁、屈阴和一众帮众弟子,连同刽子手纷纷俯首叩拜。

  骨勒文茂大声道:“帮主有令,务必剿清余孽一个不留,以免旁生枝节再生事端。刽子手听吾手令,将乱党一字排列,全数施斩首之刑。”

  言毕,大伙儿一一起身,黄沙帮子弟退回原位围作一圈。刽子手停落妥当,骨勒文茂起手一挥,被斩之人纷纷人头落地,立马有人趋前收拾。紧连着又提上一批约有五六十人垂头不语之人鱼贯入场,连续进场三四批,一时间巨岩阵活像人间炼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秦三娘愈望愈是心惊肉跳,抬眼望去,受斩者多数不识,偶尔可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心底顿起涟漪感慨万千:一夜之间黄沙帮竟然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剧变,死死伤伤这么多的人,居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这到底还要死上多少人方肯收手?

  仁青布仁却在一侧连连拍掌称好,大叫杀得痛快。屈阴、骨勒文茂时不时也在手舞足摆呼嚎狂叫。

  秦三娘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内心发问:这些帮中的好兄弟、好朋友,还是这么多年来亲密无间无所不谈的好伙伴吗?一股莫名之感袭上心头,但觉与他们之间似乎是素昧平生,关山之遥的陌生人一般。

  屈阴打断了秦三娘陷入深深脑海中的沉思,问道:“三娘,你可安好?”秦三娘道:“你不觉得好生奇怪吗,为何被斩的人尽皆一言不发,甘愿受死?还有就是大多数的人皆然面目慈和,像是庶民百姓,而不像是罪恶滔天无恶不作的歹人。”屈阴淡淡道:“定是帮主和三当家事先安排,麻痹其身喂其哑药,以免又起乱端。”然后笑了一笑,说道:“诚如所言,长相善良者便是良人,长相凶恶者便是歹人。是良人者额头上必定书写正义公理,是歹人者额头上必定书写邪恶嗜杀。其实大千世界中那些长相忠厚善良的人有时候往往包藏祸心,而那些满脸横肉、长得凶神恶煞者有时候往往心房里住着一颗慈悲心肠。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人肚中的蛔虫,又岂能轻易分辨其善恶是非。凡作奸犯科者往往皆是颜面平凡,最令你意想不到之人。”秦三娘闻后,但觉对方言之成理,不由地连连颔首。

  正在这时,一队受刑之人正冉冉而进押进较场中央。秦三娘余光一瞥,但觉人群中有个人似乎甚是熟络,于是定睁一望那人身形高瘦脸庞削尖,虽只侧面亦难掩其面带英气逼人,当下脱口而出,唤道:“周兄,周大哥。”说着,娇躯一扭发足冲去。来到时,一边拍抓其肩一边摇晃其身,不住叫道:“周大哥,周大哥。”这位正是福安客栈的大老板周行水。周行水眼望而来,认出来人,不由地又惊又喜,困于全身乏力又无法言语,拉拽着秦三娘的纤嫩玉掌,似有千言万语却发不了声。

  秦三娘也晓因由,正欲开腔恰被骨勒文茂抢先喝问:“三娘,你在作甚?”语气带有愤懑。仁青布仁、屈阴也走上前来,两人面上也带疑窦之颜。秦三娘急道:“这人是三娘的好朋友,吾也未晓他怎会深陷我黄沙帮,披盖穷凶恶盗之名,这当中怕是起了误会。”顿了一顿,道:“周大哥不是武林中人,丝毫不谙武艺,他只是一个秦凤路福安客栈的大掌柜。”骨勒文茂道:“二当家,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入帮以来向以尊称其三娘,此刻口吻都改了。又咄咄逼人地厉言曰:“如此说来,你是怪责帮主同我,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了?”秦三娘也听出话锋有异,连着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骨勒文茂大声道:“我黄沙帮立帮宗旨乃替天行道锄奸惩恶,凡帮中子弟无不以此为准。任你是皇亲国戚亲朋好党,也是一视同仁无一例外。既然此人与盗匪勾结同流合污残杀无辜百姓,我必誓杀之以绝后患。”说完,抽手托出后背长斧作势欲劈。秦三娘道:“我秦三娘口非妄言,还望骨勒兄弟念及昔日情谊,卖我一个情面,放过此人。”屈肘伸指指着周行水。骨勒文茂岂肯罢休,恶狠狠地道:“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看来今日非得兵沾血刃,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方得安然。”

  仁青布仁、屈阴见势不妙,赶忙左右来劝。骨勒文茂推搡二人时不断恶语相向,秦三娘也有些听不下去,嗤之以鼻地道:“仁青、屈阴你俩退上一边。我欲保一人,救一人,此人必然可活生生的存活于世间。便是你三人联手,连上在场所有人,我要闯出山门,你们谁又能抵挡得住?”秦三娘虽位居黄沙帮第二把交椅,武功着实卓绝上乘,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在西北一带罕见敌手,帮中上下更无一人是其对手。

  仁青布仁见劝说不下,说道:“不如大家稍安勿躁,同找帮主讨个说法,评个公道,是非曲直便由大哥一人作数。”屈阴连连说是,眼神连递给骨勒文茂。骨勒文茂听后怒气不减,却也寂然下来,嘴上暂且应允。仁青布仁道:“对了,大当家现下何处,何以迟迟不见其人?”骨勒文茂淡淡道:“帮主旧患复发头疼心悸,正在寝房躺榻休养。”屈阴不住地催促众人一同探望帮主病情,其实是用心良苦,他害怕一会又有人变卦再起争端。

  骨勒文茂朗声道:“帮中弟子听好了,尔等在此稍候,我与几位大家的去去就来,切不可自作主张妄开杀戒。”秦三娘忽道:“且慢!周行水周大哥,吾欲一并带往。”秦三娘实实信不过,心惧有人不守号令,临时起了歹念,累及朋友性命。骨勒文茂闭口不言率先而行,仁青布仁、屈阴随即步尘,秦三娘搀扶着周行水款款而行,最后跟着的是骨勒文茂八名佩刀随从。

  巨石阵有东南西北四方出处,秦三娘等人最先入场的是北首方位,是两处开放式其一。一行人鱼贯而行走出西首方洞,光景大为不同,似同迷宫一般,每行约莫十步便现拐角,且前路越行越窄,或上坡或下行,如此辗转迂回数十回方终走出方阵。

  复行三四百步,来到一处结构精美依壁而筑的大木屋。门取天然原木,坚硬稳实防水防腐,色泽浅黄纹有山纹,大门居中偏上留扣座狮面兽形拉环。木屋前左右分立两人各拎一把单刀,这是见骨勒文茂率众而来,于是横刀一揖,叫声三当家。骨勒文茂问曰:“帮主可好?”那人道:“半个时辰之前,帮主又是癫狂发作,直呼脑痛,跌落下床沿不住打滚爬摸,帮中疗诊部大夫开了一帖镇痛良药,使了婢女伺候服下,刚刚才停了叫声。”骨勒文茂听后摇了摇头。

  两名弟子身份低微,一一回礼数位当家,遂推门而入,穿过大厅跨进后堂,转折几道较长木廊,行至一间最大的屋子前。屋内檀木圆桌边坐着一人,站立两名仆婢,坐着的正是黄沙帮疗诊部的大夫。大夫一见屋前挤满掌帮大佬,趋步而来,轻声道:“帮主方才安定,不宜惊扰。”骨勒文茂道:“你等退下。”大夫婢女闻言唯唯诺诺退却离去。骨勒文茂走了几步至床榻前,俯首低唤道:“老大,老大。”不见动静,又是叫了数声。

  秦三娘素知掌帮之主,体质向来羸弱顽疾缠身,透过白帏隐见翠被蒙头盖脸,耳中只闻细微的呼呼之音,一时间脸挂焦虑神色。于是一面轻叫帮主一面俯身贴近床前。床中之人忽然轻咳二声,便又停了。秦三娘见此情景,不由转首望向身后数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床上人咳嗽又起,反复咳声更紧,突然掀背钻出,动作又迅又捷,一柄短剑刺入秦三娘左肩,顿时肩头汩汩冒血流出。那八名随从一拥而上团团围来,口道:“这贼婆娘武艺精湛鞭法十分了得,万万不可让她逃出屋去。”

  与此同时,屈阴蓦然出手,断魂刀疾速一拔,连同刀柄插没仁青布仁后背。骨勒文茂飞身涌起,足尖点沾圆桌,凌空抽斧自上而下从右划左,斜劈向仁青布仁胸腹。因事发须臾,毫无征兆,仁青布仁躲避不及,胸前被划出一道极长的口子。他吟啸一声,屈腿后踢接架屈阴左掌,右手去提背上虎头三叉钢叉。骨勒文茂不待对方招数用老,紧连又是一招“直劈华山”砍去敌人右手,但见斧落臂断,硬生生地将仁青布仁一条右臂斩了下来。

  仁青布仁面容顿时扭曲,不住狂嚎乱叫,霎时间断臂处鲜血四溅散落一地。骨勒文茂得意忘形,大笑道:“贼匹夫,让你也尝尝老子‘金刚银斧’的厉害。”仁青布仁不吭一声沉下一气,双腿立正马桩,倏地挥掌猛击,但闻掌风霍霍虎虎生威,章法有度丝毫不乱。他武功本就不差,虽不及秦三娘,在帮里却也能排得上二三名。

  断魂刀沾有断肠草的毒汁,毒性甚烈。若无解药,三个时辰后必死无疑,便是大罗神仙亲临亦然回天乏术。仁青布仁受二处重伤,竟临危不乱出掌愈来愈快愈来愈疾,这只会使体内之血热血沸腾,毒血加速运行,便越早毒发身亡。

  果然不出五招,仁青布仁渐感体力不支。骨勒文茂终究不下狠手,好像猫捉老鼠一般戏耍起来。原来在巨石阵下令斩杀受刑者,他偷偷私下问人,问出亲信达达是被仁青布仁出拳毙杀,从而吐血身亡。拆解二十余招,仁青布仁脖颈、左臂、胸腹、双腿、后背每一处至少多添三五处伤痕,其中前胸伤得尤为严重,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劈斫四十多道血痕。屈阴连连喊道:“骨勒文茂,你在作甚,切莫忘了办正事要紧。”

  骨勒文茂闻听于此,钢牙一咬,一记横挥“一线天”扫了过去。那仁青布仁重伤重重,形同瘫痪的巨象任人宰割,长斧挥扫之下顿时肚破肠流血流满地惨不忍睹,众人见之无不神色大变,相顾骇然。骨勒文茂仍不解恨,复削下对方头颅,屈阴一个劲地在喊罢手,他只当充耳不闻,病如疯魔没命价地乱舞乱砍。

  另一处秦三娘在中剑之后,退开丈余,细量偷袭之人,但见来人年近五旬上下,儒生打扮,身着一袭白衣,长得丰采神怡风流倜傥,手摇白纸扇泰然自若。秦三娘问道:“你是何人?”白衣人也不搭话,右扇左掌欺身攻了过来。秦三娘娇躯一偏,捂着伤处跃上圆桌。白衣人伸腿一踢,顿时桌翻木碎四处纷飞。他身形一晃矮个身转了圆周,卷起四木凳逐一砸向敌人面门,去势又疾且快。

  那断桌翻腾激射,桌角正中周行水额头,顿使对方晕厥过去。

  秦三娘称赞道:“好力道,好功夫!”当下不敢怠慢,施展鸳鸯连环腿连踢四四一十六腿,连消带打踢落四木凳,碎木溅射朝着敌人面目直奔而去。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耍得极为俊俏,白衣人暗暗喝彩,叫道:“来得好!”举袖一拂拍落下来。当下扇点肩穴,伸足作势踢踝。秦三娘竟不自避猱身欺进,两人相距不过寸许,玉臂左抬右击,化解其足之威。由于太过贴紧,白扇自然点空穴位。白衣人不胜反被击中斜方肌。

  白衣人闷哼一声,右扇横扫自右往左,取拍后脑,双足未停屈弯数变交替袭来。秦三娘起臂挡格,施展腿法逐一拆解,一时之间四腿交错你抢我攻,越打越快舞作一团,动作飞转捷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若隐若现地似同两点肉团。但闻砰然音起,秦三娘白衣人各自倒退五步,各人衣衫皆被对方扯落些许飘落一地,嘴角沁出一丝鲜血。互望一眼,又跃跳一处厮杀开来。

  秦三娘娇叱不止身形连晃,左右玉脚纷飞分取敌手上中下三路命门要穴。白衣人见状,不慌不忙借势窜起挥扇连点迎门诸穴,身法敏捷飘忽每一记皆能身落对方腿上,随即反守为攻。秦三娘处处受制,气愤难平,便迅翻筋斗跳开数丈,续连娇喝又起,凌空催发一掌斜劈胸口。白衣人举臂挡架,谁料其掌诡变中途一收,转击左肋。白衣人应变不及,左肋受掌,硬生生退却数步,伤处疼痛难忍,不觉捂手来揉。

  两人你来我往互斗互缠,不知不觉已过二十多回合。秦三娘心想:哪里冒出来一位白衣秀士,武技精强身手非凡,竟然与自个儿不分伯仲难分高下。她名躁西北一带,平生罕遇敌手。今日难得一见,不由地喜不自禁。苦于困处斗室,最拿手的杀手锏恨天神鞭施展不开。

  正飞掌劈伤二名骨勒文茂的随从,陡见仁青布仁不幸惨死,不禁大叫:“四弟!”白衣人自恃身份,见此情景便立马驻足停手不予相逼。秦三娘恨恨道:“屈阴、骨勒文茂,你俩好生阴毒,密谋联手残杀同门,真真正正欲造反的人,恐怕是你二人。”屈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三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顺应天理任其自流,快快降了吾等。降了以后,我们仍作从前的好兄弟、好朋友。”秦三娘怒目而视,道:“好你个屈阴,害了仁青布仁、法之豹子之性命,不加悔改也就罢了,居然恬不知耻收揽于我。我若然从了尔等,一起泯灭人心同流合污,叫我有何面目面对昔日一干弟兄、将来又有何面目行走江湖?”继续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说出此等混账胡话。”

  屈阴不厌其烦,道:“帮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已有七七八八了,余下之人早已归降吾等。你武功卓绝实属难挡,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谅你区区一人,就算有通天遁地之能,也断断插翅难飞必死无疑。”秦三娘道:“黄沙帮立帮宗旨乃替天行道锄奸惩恶。三娘性情一直忠字当头义气为先,你我相处日子未短,汝应了然于胸。咱俩既然道不同,唯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屈**:“说了半晌,你仍旧执迷不悟不肯束手就擒,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不顾昔日情份。”语毕,陡然飞纵而来凌空出掌,大叫:“吃我一掌!”

  秦三娘动也不动迎面接掌,双方同出右掌掌掌相碰肉肉相抵,只闻轰然响起其音剧烈,秦三娘蹬蹬蹬地一连退了七八步,身子摇晃仰头倒下,顿觉腹内气血澎湃翻腾难已,嘴角沁出一道鲜血。这边屈阴对掌过后,潇洒自若泰然有余停落当场。当下问道:“好深厚的内功!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纡尊降贵自降身份屈留本帮,你究竟是何居心意欲何为?”

  原来适才一掌,屈阴使出七成功力雷霆一击,而秦三娘也只施展二分内劲,单想将敌手击倒击伤即可。屈阴虽位列黄沙帮第六把交椅,武艺向来不现高深,多年以来七位当家属末次之列。然耍阴招耍狠计,却有过人一套。以对方的身手造诣,便是武学之泰山北斗少林主持、武当掌门,他也可游刃有余轻松对接上二三百招。眼见面前此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前尘回思想来这许多年竟小觑对方。那刚才联手骨勒文茂迎敌仁青布仁,也一直在佯隐真实实力。

  秦三娘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我秦三娘眼拙了。”屈阴淡淡道:“早就劝过你了,乖乖就范不就相安无事。”秦三娘自知不敌,于是四下一张,欲伺机逃出生天再做打算。屈**:“你现下五脏受伤六腑均被震伤,尤为三焦中之上焦处震荡厉害。如你肯静心听吾一言,安心养个数日当可痊愈无恙。”

  秦三娘只是不信,随即撑地起定盘膝而坐,内心澄明清澈心无杂念,不一会气聚丹田凝神于此,振臂一挥旋转盘合双掌叠连,欲提真气上流,便觉气血运行不畅,脏瓣颤动疼痛不已。看似表面轻伤,原内里肝、心、脾、肺、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胆均已震动。说什么修养数日,即可痊愈,怕是弥天大谎吧。若无个五载八载的,也不一定能够恢复如初。就算恢复如初,也万万回不到从前一模一样的精深内力。

  正欲翻身起站,再与敌手周旋狠斗一场,哪料竟不自起,心下又是气恼又是惊惧。

  屈阴虽见她形神不振,秀发蓬松散乱,然青丝摇颤间,难掩俊俏芳颜,不由顿生歪念,道:“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然施展毕生功力,你此刻岂能多逗留人间片刻。”秦三娘闻之,骇然不已。屈**:“其实你也毋须心神摇曳忐忑不安,现除却外衫内衣脱下鞋袜全身舒松伫立于板,一会施针助你调理经络腧穴,当中切忌动弹不得以免前功尽弃。”语气肃然慎重。

  秦三娘乃一介女流之辈,虽是颔首应承,然终究在众目睽睽之下除衣脱袜,难免内心娇羞心潮澎湃心跳加速,一张脸已然涨得赤红万分。

  骨勒文茂八名随从中有人挺刀叫嚣:“有道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屈当家你既然收了银两,自当遵守诺言,杀了秦三娘方才作数。怎地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突然良心发现,发起善念救扶起人。”屈**:“老子一会儿喜欢杀人就杀人,一会儿喜欢救人就救人,你们谁个管得着。”话音刚落,连挥三掌连毙三人。余人骤见惊变,尽皆心头大震。屈阴喝道:“还不快滚。”众人亲眼目睹其一招之内便击败二当家,又言谈间杀人于无形,知其身怀绝技无与伦比,在场之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遂乖乖服从退个干干净净。白衣秀士知情识趣跟在后头。

  屈阴随手捡起一具尸体,头也不回掷向骨勒文茂。那骨勒文茂早将仁青布仁剁成肉泥模样,仍不罢休。忽被一物投中,满呈鲜血面目狰狞,转过头来,发出龙吟般叫声。屈**:“我叫你们滚出屋去,是连你一起,听见没有?”此刻的骨勒文茂已杀人成疯形如癫状,双臂持斧足尖连点扑杀过去。在长斧挥落抬提之际,屈阴起势跃在斧器正中,一起一落飘于对敌之人身后,当下力沉于臂由掌变爪揪起后心抬提过顶。其实骨勒文茂体高屈阴近乎两倍,居然被对方毫不费力轻松举顶,连人带斧摔出寝屋,着地后不声不响想来伤得不轻。

  屈阴叱喝道:“还不关门,难道你们个个都想断手折臂,挨上一次毒匕,然后把你们逐个不留杀个净光?”大家依言。

  闭门后,秦三娘思及此举性命攸关,硬着头皮宽衣解带,慢慢除下外衫,褪去红绣鞋和兜罗袜,露出晶莹雪白、令人怦然心动的脚踝,褪至最后一件白罗无袖衫,单只剩下贴身水蓝纹肚兜,脸比西红柿更甚彤红。她急忙双膝并合双手遮胸捂面,神情忸怩扭首不语。屈阴其实是位年近四旬烈性男儿,一生从未迎婚娶妻生儿育女。眼见软玉温香的肌肤与修长嫩滑之长腿,不禁心旌神摇意乱情迷。过了须臾,方定下心绪,朝着秦三娘淡然说道:“心乱则乱,心平则平。”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包里掏出一条长方形的暗黝黝的朴布。他小心翼翼地放落横展铺开,但见黑布里头封套当中,密密麻麻插着数十根银针,精光闪烁耀人眼目。秦三娘亦非常人,立马挺胸玉立心如止水,一动未动了。

  屈阴伸指一捏,轻抽毫针,认穴既快且准分毫不差。首从腧穴肺经刺入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少商;再及大肠经商阳、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曲池、肘、五里、臂、肩髃、巨骨、天鼎、扶突、禾髎;胃经承泣、四白、巨髎、地仓、大迎、颊车、下关、头维、人迎、水突;脾经隐白、大都、太白、公孙、商丘、三阴交;心经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小肠经少泽、前谷、后溪。一连扎了数十个穴道,手法娴熟有条不紊。

  照理而言,针灸刺人体后会产生酸、麻、胀、重、疼等感觉。屈阴柔和相问:“疼否,痛否?”秦三娘原是明眸半睁半闭,形同纹丝未动的木头人。忽闻有人问话,不由地睫毛微扬,道:“一阵是酸、一阵是麻、一阵是疼,种种皆有不是,是好还是歹?”屈阴慈和:“极好,极好。”又道:“稍会针尖所到之处更会神清气爽舒畅无比。”于是大拇指与食指骈合,逐针运用捻转,动作如雷似电迅捷无比。约莫二刻之后,遂即尽数拔除将毫针入套收布入怀。

  毕后,额头见汗挥袖擦拭,低和说道:“三娘,你如今运功试试,且看若何?”秦三娘闻言,明眸全张闪亮视人,立马屈体双腿交叉盘坐下来,遂即静坐吐纳周天运气,气从下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丹田和上下鹊桥,上鹊桥在印堂、鼻窍处,下鹊桥在会阴、谷道处,周流运转。

  运气完后但觉神精气足气血顺畅,看来身体已无大恙内力更胜从前,不禁大喜,道:“屈当家针法上乘神乎其技,佩服佩服。”屈**:“三娘你武艺高强根基甚厚,不过些许小伤,日后稍加调养便无大碍。”秦三娘起身穿上衣袜,道:“屈当家从哪里学来这一套神针本领?”屈阴淡淡道:“此乃鄙人独门秘技,将来一有机会自当相告。”

  正言间,屋外传来苍哑呼唤之声:“三娘快来,三娘快来,救我性命。”秦三娘听得仔细,知是帮主在喊救命,于是毫不犹豫拾起一把单刀踢门而出循音飘觅。事发猝然,无暇顾及晕倒在地的周行水。屈阴欲劝,她人已出门外。此时门外不见任何一人。呼救声由强变弱越来越远,不禁心头焦躁脚步加快。甫至木宅门前,定睁一张,那大宅空地上伫立四人,其中一人面皮蜡黄形神憔悴,正是日前被吴骓所伤成了一名废人之恶徒“小刀神”周成。周成短刃在前人居后,刀锋寒光闪烁横抵一人脖颈,被要挟的人身材甚矮不足五尺,瘦弱佝偻的身子,黑衣裹身单露一双乌溜溜的黑眸。旁边是两名提着长矛的大汉。

  那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开腔叫道:“三娘救我。”秦三娘辨音,确认定是帮主无疑,嗤之以鼻地道:“大胆周成,你个垂死之人,还在此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面说着一面鹞子翻身跃起展足,连续踢翻三人随手抄起帮主安放于背,回身木宅门前。腾跃、出脚、救人、回门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潇洒翩翩,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周成和两位喽啰被踢之后,疼痛万分满地打滚,爬不起身。周成受伤最重,他自从成了一名废人之后,就连普通健硕的大汉也斗赢不了。

  秦三娘拍了拍黑衣人的手背,道:“帮主莫慌,有我秦三娘在此,任谁也欺负不了你。”黑衣人道:“多谢三娘。”秦三娘忧心忡忡挂念周行水的安危,一边疾奔一边禀告帮中数位当家死伤情状,忽觉颈边似被刺中什么物事,立时手足乏力,摇摇晃晃摔倒于板木间。黑衣人跳下其背,退开几步,举臂一挺发出袖箭,短箭全数打中秦三娘胸前,他冷冷奸笑,道:“我也只是买个心安,保个万全。尽管放心,这些箭头上全无剧毒。”秦三娘未听完其言,只觉眼圈一黑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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