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白曜房中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满满地装着一盆墨绿色的液体。
液面上气泡不断翻涌着,阵阵浓郁的药味从中飘来,充溢在整个屋子里。
木盆旁边的桌子上,姜不逢正拿着一株泛着冷光的白色植株不断打量着,嘴里忍不住赞叹道。
“哎呀,这可真是个宝贝啊!才这么一点就价值千两银子……”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大一会,方才有些不舍地将它切成了数片,接着放到药碾子里磨成了药粉。
姜不逢将那药粉洒进了木盆里,转身在桌上铺开一排银针来。
“小子,还发什么呆,快脱吧!”
白曜听了脸色一红,嘟囔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他解开腰带,脱去了外衣,露出身上一块块凸起的肌肉来。
“啊,舒服~”
他的身体刚被药水浸没,便立刻感觉浑身一阵冰凉。药液漫过身上的伤口,顿时开始骚痒起来。
姜不逢脸上笑容一敛,狭长的双眼看向夜锦,道:“夜兄,麻烦你了。”
“嗯。”
夜锦答应了一声,他盘膝坐地,双手朝前推出抵住了木盆。手掌缓缓地朝盆里渡入了真气,那内劲传到了药液中,顿时绕着白曜周身旋转起来。
不多时,液面上的气泡翻涌地更加剧烈了,一道道虚无缥缈地白气从上面升腾而出。
“好热!”白曜被这白气熏得浑身发红,满脸大汗。
随着夜锦真气的渡入,药液变得越来越热,液面上冒出的蒸气笼罩在了整个屋子里。
药液被白曜吸收进了体内,他周身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阵阵暖流在他浑身上下来回涌动着,四肢百骸有股说不出的舒适感。
“差不多了。”姜不逢突然说了一句,接着他伸手在桌上一拂,指间立刻多了数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他双手紧握银针,盯准了白曜的背后,手一扬之下,顷刻间根根银针飞了出去,扎在了白曜背后的几处大穴上。
每根银针后面都绑着丝线,被姜不逢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他双目禁闭,手指慢慢地轻捻着丝线。
“夜兄助我!”
他猛地睁开眼睛,朝着夜锦喊道。
“好!”夜锦点点头,抬手在丝线上轻轻拂过。丝线上被渡了真气,不停地上下晃动起来。
姜不逢将线揽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再次取出几根针来朝着白曜头上刺去。
白曜浑身涌动的热流忽然聚了起来,丝丝缕缕朝着丹田奔涌而去,如同几支刀剑一样狠狠地刺了进去。就在刺入这一瞬间,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
“啊——!”他忍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身体也随之剧烈抽动着,握拳发疯似的打着桶壁,头也不停朝桶上撞去。
眼看白曜身上银针摇摇欲坠将要被他晃下来,姜不逢眉头一皱,喝道:“夜兄,快给他吃镇心散!”
“嗯。”夜锦从桌上取了一枚丹药,将它掷进了白曜的嘴里。
“……”
白曜服下了药,才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此刻,他的眼中充斥着眼白,身上的绿色渐渐地被一抹殷红遮盖了下去。
这赤色越来越深,在他浑身蔓延起来,最后完全变成了令人心惊的血色!
“夜兄,继续渡入真气!”姜不逢无视了眼前不停颤动的木桶,继续说道。
“可是……”夜锦看着浑身血色的白曜,有些犹豫不决,并没有出手。
“不要犹豫!难道你不相信姜某吗?还不快动手!”姜不逢厉声喝道。
“好!”夜锦一咬牙,手中再次朝着银针渡入了真气。
此时白曜体内那股翻涌聚成的热流如同长龙一般,朝着蛊虫茧壁冲击而去。
一次!两次……每一次冲击,都会让他感受到撕心的剧痛。
白曜早就已经晕了过去,姜不逢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在小心地操纵着银针。
“咦!”似乎是感觉到茧壁上出现了裂缝,姜不逢不禁面色一喜。
而木桶抖动地越来越剧烈了,里面的药液不断地翻涌着。
“成了!”姜不逢激动地喊道,说罢他将银针迅速朝后一抽,从白曜身上拔了出去。
就在银针拔出的瞬间,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直颤抖的木桶忽然炸裂开来,桶壁夹杂着绿液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来。
“姜先生小心!”夜锦眼疾手快,击飞了一块砸向姜不逢的木块。他双手往前一遮,一层无形的真气罩壁挡在了两人的眼前,将液体拦了下来。
而屋里其他的物件就没那么幸运了,无论是床,桌子,还是姜不逢的书柜,通通被药液溅得染上了一层绿色。
木桶里的白曜则浑身瘫软下来,倒在了桶底。他浑身的血色已经褪了下去,恢复了原来的肤色。
夜锦将白曜放到床上,替他盖上了那沾染药液的被褥。
“姜先生,在下出去一趟,麻烦你照看一下阿曜。”夜锦起身往外走去。
“嗯……”
姜不逢点点头,转头看向一脸安逸的白曜。他嘴角一翘,目光移到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曜此时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朦胧中,他似乎置身在了城外的祠堂前,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青衣。
他正疑惑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
“小白,小白!你快来啊!”
“谁?”他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江边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衣少女,她对着白曜莞尔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迷人的酒窝来。少女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朝他伸出了葱葱玉指。
“小白,我们一起去采药吧!”
白曜盯着她的脸庞,心里的回忆浮现出来,不禁焦急地问道:“你是谁?是秦二吗!”
少女并没有回他,而是转过身往江里跑去。
白曜见了,连忙追了过去。可无论他跑多快,都无法拉近二人的距离,白曜心里越来越慌张,眼睁睁看着少女被江水淹没了。
“不!”
他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屋顶的茅草顿时落入了他的眼帘。
“呼……原来是梦啊。”白曜浑身大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醒了?秦二是谁啊?这名字好熟悉啊。”姜不逢将手里的书放到桌子上,调侃道。
白曜身体还有些虚弱,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姜不逢没有在意,过去抓起了他的手腕,两指轻轻一探。
他脸上情绪变化不定,先是疑惑,后来变得有些激动,难以置信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臭小子,你的运气倒还不错,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姜不逢换上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似乎很有成就感。
“什么?”白曜一怔,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并没有十分惊喜,而是愣在了那里,许久后才轻声说道:“姜先生……谢谢。”
姜不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什么?我听错了吗?你小子居然还会说谢谢!”
白曜脸色一红,冷哼道:“不爱听拉倒,我可是真心的。”
“哈哈!咱们两清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小子,你可得好好谢谢夜兄,若不是他,姜某才不会答应治你呢!”姜不逢郑重地说道。
“这是自然。”白曜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夕阳从窗外斜照下来,照的屋里一片金色。
姜不逢扭头看去,但见天色已昏,远处天空挂着一抹残阳。他不禁叹道:“观这落日,每日尽是不同。也不知今日谷里的夕阳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白曜听了笑道:“姜先生,你要是挂念着就回去看看啊!此处事罢,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姜不逢听了他的话,却突然低头沉默起来,许久后才苦笑道:“回不去了,姜某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去了。”
“姜先生,你?”白曜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姜某恃才傲物,将一切都输在了那里,已经不能再回去了。”姜不逢苦笑一声,残阳照下,他的眼角竟泛出点点泪光来。
“姜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当初你为什么会身中剧毒落入江里?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你呢!”白曜急切地问道。
姜不逢却一直摇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行,不行的。”
他突然想起件事来,连忙抓住白曜的肩膀问道:“臭小子,你不是要出去吗?那便帮姜某一个忙吧!你去一趟扶梅谷,把这个东西交给一个叫唐萤的女子吧。”
他跑到书架旁,从最上面的花瓶里倒出一个匣子递到了白曜手中,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不要让其他人碰。还有……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个匣子,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
白曜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把匣子放到旁边,问道:“姜先生,既然你不回扶梅谷了,那以后有何打算?”
“以前一直打算在外四处游历一番,现在倒是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听说西北边境一直在交战,姜某想过去看看。”姜不逢看向窗外,喃喃道。
白曜伸手将他唤醒,笑道:“姜先生,你又不会武功,这么出去怕是不妥。不如等我医好了蛊,再亲自陪你去一趟扶梅谷吧!如何?”
“……不用了,姜某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而且我是不会再回扶梅谷的,这事还是麻烦你了。”姜不逢拒绝了他的好意,语气坚决地说道。
白曜见他这么执着,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那好吧,我一定帮你带到。姜先生,你以后可要回来看我们,到时候咱们还是一起过年,多好玩啊!”
“好。”姜不逢笑着点了点头,他转身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拿了下来,说道:“这是姜某撰写的一本医书,里面是姜某多年积攒的心得。江湖险恶,你在外面走动,多看看它说不定还会救你一条小命。”
白曜一听,急忙把书抢了过来,道:“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位笑的如此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夜锦抱着一堆被褥衣服之类的杂物走了进来。
“夜兄,天大的好事。”姜不逢微微一笑,将白曜体内蛊虫之事告诉了他。
夜锦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他立刻对着姜不逢鞠躬道:“这真是好事啊!多谢姜先生了。”
“无妨,姜某也算不辱使命,总没有丢老头子的脸。”姜不逢摆手说道。
他沉思了一阵,突然开口说道:“夜兄,姜某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我出去谈吧。”说罢他没有理会夜锦答不答应,当先走了出去。
“……”夜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白曜的肩膀,转身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