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白曜刚走出院门,身后便传来一句质问声。
他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忙转头看去。只见四五个差役如临大敌般朝他跑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山下的山民。
“原来是白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山民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呃……我看到山上有信号要支援,就上来了。”白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指着院里说道:“先不管这些,刚刚有两位兄弟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贼子,可惜我来的太晚了,没能救下他们……真是抱歉。”
众人进了小院,看到了那两具捕快的尸首。
“……把他们抬下去吧。”山民神色黯然地说道。
“我来帮你们吧。”白曜也随之说道。
山民却摇了摇头,郑重地对他说道:“白兄弟,元师爷正在追捕赤松寨的匪首,他们那里肯定缺少人手,麻烦你过去帮忙吧。你武功比我们厉害的多,肯定能助他一臂之力的。”
“好!他们在哪?我这就过去!”白曜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山民指着前面的夹道说道:“从这往前走到尽头左转,然后一直往西去。那里有一片赤松林,那厮逃到里面去了。”
“嗯!”
白曜点点头,急忙往那边赶了过去。
按山民所说跑了没几步远,他遥望前方,看到前方不远处长着一片如同火焰的松林,松针赤红如血,煞是好看。
“就是那里了!”白曜心里暗道,脚底暗自用劲,顷刻间便朝前踏出了数丈远,站到了那松林的入口。
隔着树林看向里面,影影绰绰看到深处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方才看清那边元涯正领着一帮衙役团团围住了一个人,众人都谨慎地盯着里面,竟没一人敢上前。
“小九儿?”
白曜定睛一看,发现阿九居然也混在这群捕快里面。他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想道:派我在山下看着,却让小九儿帮着抓人,分明是瞧不起我嘛!
继续往前看去,只见众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高大男子,他的脚下堆满了一堆堆小山般的银锭,这些银锭旁边居然是几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火药桶。
男子左手抓着引线,右手握着一根火把,正与捕快们对峙着。
“都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点燃火药了,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天!”男子喝退了旁边一个想要上前的捕快,手里的火把作势要点燃引线。
元涯立刻给捕快使了个眼色,微笑着劝道:“寇兄莫要冲动!我等不会过去的。还请寇兄放下火把,你我好好商量一番,如何啊?”
那姓寇的高大男子一听,顿时讥讽似的大笑起来,“呸!你们官府的人,向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只怕寇某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会被乱刀砍死了吧!”
元涯脸色微变,摇头道:“放心,元某说到做到。只要寇兄告诉在下是谁泄露了押运官银之事,元某可以代表徐大人饶你一命。”
“哼!你这走狗,也不打听打听我寇生寒是什么样的人!让寇某出卖自家弟兄?没门!”寇生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怒骂道。
还没等元涯说话,他又继续大喊道:“从孟老四死的那一天起,老子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赤松寨,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动手了!”
“你错了!”元涯摇了摇头,解释道:“寇兄这话元某可不敢苟同,白月坞到底怎么灭门的寇兄应该很清楚。至于寇兄吗……只要能将那批走失的官银完璧归赵,元某绝不为难你。”
“是吗?那我的兄弟们呢!你为何要下令杀了他们!”寇生寒冷笑着问道。
元涯表情淡然,道:“大郯律条例,杀人者偿命。寇兄难道不想想那些押送官银的捕快吗?他们难道就该死吗!”
“……”寇生寒顿时一滞,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元大人,你知道吗?从一开始寇某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寇某虽是个粗人,但还是知道,劫官银这等大罪必死无疑。寇某只是在拖住你们罢了,现在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寇某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弟兄们!既然说过同生共死,那寇某绝不独活,这就去路上陪大家!二弟一定会给咱们报仇的!”
说罢他大喊一声,手持火把朝引线伸了过去。
“不好!快散开!”元涯见了,大喊一声,指挥着捕快们朝后退去。
“他娘的,这人是拼命啊!”白曜骂了一句,慌忙转头朝后撤去。
眼看火把就要触碰到引线了,这时,场中忽然刮过一阵怪风,火把和引线同时被一道无形之气切断了。
“谁?!”寇生寒顿时癫狂地大吼道。
“过路之人。”一个空灵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松林之中。
话音未落,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萧声。
这萧声悠扬悦耳,一开始轻如蚊蝇,渐渐变得越来越响,离众人越来越近了。
“大人,您看!”一个眼尖的捕快忽然发现了什么,忙指向了那边。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远处松林之上正有一个白衣男子长身而立,如闲庭散步般朝这边赶来。
男子脚尖在赤松顶上轻踩几步,身形便朝前越了一大截,数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铿——!”
一声清鸣过后,一把透亮如明镜般的长剑从天而降,插在了中间地面上。捕快们连忙散了开来,警备地看着那把剑。接着只见一道残影飘过,那白衣男子忽地一下站在了长剑柄上。
男子一头青丝及腰,不断随风飘散着,倾覆在肩头身上。他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对高挑的剑眉之下,深邃的眼眸里含着藏不住的凌厉之色。
他将手中玉萧放下,淡淡地说道:“他人呢?”
男子的声音清脆空灵,虽然轻言轻语,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他在问着什么。
寇生寒正皱眉扫视着男子,忽然看到男子转头看了过来,那双凌厉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将他深深地震慑住了。
“你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下来,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嘴巴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知道!”
“你敢护他,那便死罢。”白衣男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他轻轻从剑上跳下,伸手朝着长剑一扬,那剑便噌地一声从地面上飞出,落到了他的手中。
“且慢!”元涯立刻阻止道,他话音未落,便看到男子手中剑已举起,松林间一阵清风拂过,寇生寒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细如丝线般的伤口。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埋进了银锭堆里。
“你,你是何人?!居然敢当着官府的面行凶,上!把他抓起来!”元涯见男子在众人面前杀了寇生寒,一向淡然的脸上不禁有些恼怒,对着捕快们说道。
衙役们听了,立刻走上前围住了男子,但他们刚才男子出手的威力所震慑住了,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你等无过,他有过失,所以他该死,老夫解释完了。”白衣男子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淡淡地说道。他这副年轻的面容却自称老夫,当真怪异的很。
可差役们还是团团围着他,手里的刀颤抖着,犹豫不前。
“唉。”白衣男子轻抚手中长剑,叹气道:“听,你们的刀在悲鸣,它因自己为弱者掌握而悲泣。”
“兄弟们,他居然侮辱咱们!上啊!”听了这话,一个身材魁梧的捕快气得满脸通红,他大喝一声,当先冲了过来。其他捕快见了,纷纷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也罢,与其在弱者手里,还不如尽快了却归于尘埃。”看着一哄而上的差役们,男子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中长剑,绕着周身一挥而去。
剑气似一阵清风朝外掠去,当拂过白曜的时候,他忽地感觉心神一颤,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层汗水。
“啪——!”伴随着数道脆响声响起,捕快们手里的刀纷纷从中间断成了数截,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捕快们个个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断刀,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什么?!”元涯凝重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嗯?”白衣男子忽然一挑眉眼,牢牢地盯住差役中间的一人。
那人手中的刀居然完好无损,他一脸纳闷地看着周围。
“阿九!”
白曜也随着男子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满脸疑惑的阿九。
“有意思。”白衣男子嘴角微翘,他身形一晃,眨眼间便站到了阿九身前。
“你……”阿九吓了一跳,刚想举起手里长刀,男子却忽然抬起手来,将手里那如明镜般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白曜大惊,忍不住大喊了出来。反观阿九却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故作镇静。
“不错,不错。与老夫回去罢!老夫手下走了一个奉剑,现在就由你来担当吧。”白衣男子不管阿九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说道。
“前辈,你不能带走他!”白曜听了男子的话,连忙迈步跑到两人身旁,伸手拦在了阿九前面。
阿九这才惊过神来,冲他喊道:“傻子曜!这太危险了,还不快让开!”
他话音刚落,那透明如镜的长剑刃尖突然落在了白曜的眉心前,白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白曜,冷言道。
“别挡路,你不怕死吗?”
白曜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双腿有些发软,但他还是颤抖着嗓音喊道:“不,不怕!有我在,你休想带走阿九!”
“前辈!你不要伤害他,我愿意跟你走!”阿九连忙对着白衣男子喊道。
“挺身而出是好事,但你却没有这个能力。”白衣男子突然轻笑一声,把剑一收归入了剑鞘里,接着他轻抬剑鞘在白曜后颈忽地一击。
“唔!”白曜顿时感觉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阿曜!”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阿九的声音忽然从白曜头顶传来。
白曜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已经挟着阿九站在枝头,他如来时一般,在松间迈步疾行如履平地,转眼间出现在了远处另一棵赤松的顶上。
“别走!”
白曜连忙站起身来,手里拈起几枚石子,发疯似的朝着男子激射过去。
“哼!还不死心吗!”白衣男子单手持剑,抬手轻轻往下扫去,顿时一道无形的风掠过,将飞来的石子吹散开来。
那阵风转瞬间来到白曜面前,在他周身上轻轻拂过,他两脚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树顶白衣男子和阿九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松林尽头。
白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