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俩离开,楼上人都没有收回视线。
安晏晞本打算了温黎舒一起去城隍庙,听说那里的小吃好吃,趁机可以观察他。
月亮隐在云层后面,长街悬挂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晃,灯光明明灭灭,多了一股迷蒙。风越来越大,街上人群四散。
“雨要来了。”安晏晞喃喃道。
“温兄,要下雨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安晏晞说完,转过身挥手离开。
温黎舒看着空中挥舞的纤手,告别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心中一阵惆怅。突然,转身离去的人回眸,扬着手中的钟馗假面,笑容明媚,“温兄,你戴山鬼面具好看。”
哄哄闹闹的街市,她清澈的声音一字一字传来,像小孩发现了小秘密一样,抑制不住对别人分享,温黎舒低声呢喃,“有缘再见。”
安晏晞作别了温黎舒,一路快走,看样子落雨还有一会,差不多能赶回去了,她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天公不作美,她觉得自己是乌鸦嘴,刚念叨完一会,天空下起了小雨,所幸不是瓢泼大雨。落汤鸡就落汤鸡,总比在路边屋檐下困一夜的好。
淅沥沥的雨落下,细如牛毛,落在脸上一片清凉。她玩心大气,索性在雨中漫步。
她从来没有淋雨散步,最多隔着伞用手接落下的雨滴。她想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计较。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车恰恰停在她身边。
安晏晞转过身,隔着水雾,她看到如冰似霜的眸子。抿嘴一笑,“穆王爷,好巧呀。”
车帘放下,那双冰冷的桃花眼被隔绝,安晏晞摸摸鼻子,这穆王爷的脾气摸不透啊,碰一鼻子灰就一鼻子灰,反正她脸皮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站定等马车离开,马车纹丝不动。
“上车!”马车里传来穆景清不耐烦的声音,像是怕她不肯上来一样,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说一次。”这一次带上了浓浓的威胁。
安晏晞赶忙坐到马车了。一上马车,就对上了穆景清冰冷的眸子,以及快要结冰的面容。她找了一个离穆景清最远的地方坐好,还是离他越来越好,否则会被冻成冰块的。
“坐过来些”,穆景清看她躲那么远,心中一阵烦躁,刚才和别的人在一起笑的那么灿烂。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他眸子暗了暗,她和那个人,终究还是见面了。
安晏晞闻言乖乖往里挪,突然手腕一阵力,她被拉着向前。等反应过来,已经坐到穆景清跟前,她好像能听到穆景清绵密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被钳制住的手腕稍微有些疼,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很不舒服,她试着动了动手腕。
“敢问王爷意欲何为?”她的声音充满了不满。
穆景清不置可否,松开了她的手腕。她赶忙想离他远些,好像看出了她的打算,穆景清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拿着一块毛巾,替她擦被淋湿的头发。
“别动,头发湿了很容易着风寒。”清冽如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尽然听说了一丝温柔的气息。
感受着头顶轻柔的摩擦,安晏晞耳朵悄悄的红了,她觉得脸好烫,从来没和一个男子这么近的接触,而且是如此亲密的行为。
她从头顶将那只手抓下,拿了毛巾过来,“不敢有劳王爷,我自己来就好。”
穆景清眼睛看着一双纤细的小手,掰开他的手,拿走毛巾,任由着她来。许是淋雨的缘故,小手一片冰凉,他握紧了空空如也的手,闭目养神。
安晏晞看他闭上了眼睛,自在多了,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
头上束的冠擦起来实在麻烦,她索性解了冠慢慢擦。穆景清听到动静,睁眼来看,四颗夜明珠,将车厢点明。盈盈柔光下,身穿月白衣衫的女子,姣好的面容一片平静,三千青丝随意散下,一双洁白纤细的葇荑穿梭其间。眸色变暗,喉结不由一动,他复闭上了眼。
哪家闺阁小姐会当着外男打理青丝,他好像窥到了她日常洗浴罢,也是如此的景象吧。第一眼的惊艳过后,他竟然有些窃喜,看到了这一幕。
安晏晞这会子已经平静下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前世她一直男儿做派,这一世重活,和两个小丫鬟在寂照居生活,她自己总是记不起如何做一个正常的大家闺秀。
擦干头发后,安晏晞懒的束发,随手挽了一个发髻,正欲拿起簪子固定好。马车一阵摇晃,她失去重心朝前扑去。一阵手忙脚乱,再次坐好后,头发散乱,那只白玉簪也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安晏晞四处寻找,“找什么?”穆景清问道。
安晏晞不好意思的一笑,“发簪不见了,这样披头散发面对王爷,实在羞愧。”
说着羞愧,脸上一副坦然。对于她的厚脸皮,他是看明白了。
小小的马车,要找一根玉簪倒是不容易,安晏晞没办法,只好用丝带绑好头发。
一番折腾,马车停在了安府,安晏晞掀起一角帘子,好像知道她偷溜出府一样,马车停在了后门。
她面上含笑,清澈的声音也带了几分,“今晚多谢王爷。”安晏晞郑重的道谢。今晚不是穆王爷,她估计是一只落汤鸡了。
许是很少看她这么乖巧,穆景清睁眼撇了她一眼。
安晏晞抬起眼睛看着他,比夜明珠还璀璨的眸子,“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安晏晞说道,“那只簪子,劳烦王爷吩咐清扫马车的人,可否帮我找一下?虽然不贵重,却是我亲手所制,万一被有心人捡到,不妥。”
穆景清闭着眼睛淡淡的“嗯”了一声,安晏晞转身离开。
安晏晞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眼,好看的桃花眼盛着笑意,刚才的冰冷疏离不复存在。他伸手从散开的披风下拿出了一直簪子,赫然就是她寻找的那只。
穆景清把簪子对向的夜明珠,温润的白玉,雕刻成竹节状,在最后面用簪花小楷刻一个“晞”字。
他笑了,捡到的东西就是他的,更何况,这只簪子是掉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