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有些冷了。”
月影扶着郭晚回了寝宫,她的住所除了应有的摆设物件,额外的金银玉器一概不多放。她向来不喜欢这些,也不爱争宠抢风头。只一张书桌,用来画画,读书。偶尔出去,也是逛逛花园,她喜静,丫鬟们也深知,并不多做打扰。
灯花瘦尽又一宿。
一早郭玹便向祖父去问安,结果听下人说,早早就进宫去了。他也没有去换官服,就打算去镇抚司,继续问问有没有找到哑巴的下落。出了大门口,刚想上马,一个乞丐抱住了他的腿,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散落,乱蓬蓬的,不太能看清楚脸。门口的侍卫见了,立马过来一把揪起乞丐,打算丢到一边去。郭玹出声阻止住,丢给了他一些银两,头也不回,驾马而去。
到了镇抚司,小旗官来报,还是没有搜寻到哑巴证人,毕竟没有容貌特征,实在也是不好寻找。郭玹这下也犯了难,找不到此人那更麻烦啊!若是有证人,就可以让他指认苏齐,是他灭了长风客栈,那就有理由把他捉起来,再细细审问,不难得知他冤枉张凌的事。找不到人……如何是好?
郭玹想的有些心烦,烦躁的有些坐立不安,就起身想着去大理寺看看。出门口时,遇到了苏齐,那厮见到郭玹就表现的一脸从容淡定,看了就让人恼火的不行。
“郭大人!”全然不顾郭玹的一脸厌恶,还讨人嫌的过来搭话。
“你别嚣张,用不了多久,躺在刑房的就是你了,到时候我刮到你骨髓。”郭玹实在不想看他,直视着前方。
“呵……”苏齐皮笑肉不笑,他不信郭玹还能找到证据,人杀了,屋子烧了,就算真的找到了,追究下来,“主使者”他们也是惹不起的!要不是仗着郭家还有点兵权,直接杀了那张凌又何妨,根本不用给他们面子!“那就各凭本事喽。”苏齐还火上浇油了一句。
郭玹转头盯着他,半晌无奈的笑了,“看来上次我打你打的太轻了,应该让你多疼几天!。”
说完,郭玹不再理他,径直走向了大门口……
数日后
“马少卿,你通融通融,行个方便。”
“郭佥事,连着这么多天,你日日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镇抚司搬到大理寺了呢!”说话的是光禄少卿马全,他有些无奈了,上面传了话,要拖延审理,偏这郭玹不厌其烦,天天来“拜访”,这差事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是啊,天天来,您赶紧把案子审了,还张凌一个清白,我不就不来了!”郭玹还讨好似的帮马少卿倒了杯茶。
“郭大人!郭佥事!不要为难我了。”马全又接过茶壶,给郭玹倒了一杯,边倒边说,“这审理也要有证据,眼下一无有利证据,二无目击证人,说白了,要不是郭府力保,这罪名即使不成立,事关贵嫔,也早就处斩了事了,这你也明白!”
“话是不假,我也是救人心急啊……”
“郭大人,听我一句劝,张凌现在待在这里并不是坏事,有些事也不是查明即可的。”马少卿语重心长的说。
“那也要有个时日啊,总不能一直在牢里静数四季吧!”
“张凌现在身上也有伤,先好好休养。您所说的证人,我们也会尽力去寻找的,我相信先帝忌日后,会水落石出的。”马全已是在旁敲侧击了。
郭玹出来后,没有去看张凌,上次去探望,忍不住告诉了他近来发生的事,见他神色担忧,又后悔不想让他分神,还是静养吧。上马后停了一下,又调转马头,去了长风客栈。其实郭玹也明白,那里应该是找不到什么的,那片废墟无人清理,郭玹用手扒拉着,除了着残瓶烂罐子,大多都成灰了。郭玹捡起一根粗木棍,翘起一块木板,木板抬起,倒是有些残渣,不过也是没什么用的。再往下翻,竟发现一个厚厚的册子,册子下端已经烧了一大半,也就剩下三分之一残存。许是烧到一半,板子压了下来,扑灭了上面的火。
郭玹翻开来,里面记录的是往来账目,几日几时,收银钱多少,杀何人。这杀人的买卖还做的这么细致,郭玹想着,手翻到了最后几页,应该也有关于汤侯的记录,直看到最后一页,写道,“五百两黄金,汤”刚先看看还有什么有用的记录时,下面却是残破的了,真该死!郭玹心里骂了一句,这顶多就能确定买凶杀人啊,他又翻了翻,夜色渐浓,见实在也没什么了,才悻悻地回去了。
勒住缰绳,到了侯府门口,有人过来牵马。他刚抬脚上阶,发现远处墙根有个小影子,蜷在那里。侍卫见郭玹望向那边,便过来解释,说还是那个乞丐,这几天时不时出现在这,可能是上次打发了些银子,贪心了,总在这里等。郭玹倒是不这么想,他有种预感,朝那黑影走了过去。来到他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没有说话,他又拍了拍,两次没有动静,随行而来的侍卫用力推了一把。郭玹赶忙制止道:“我是郭玹,武定侯府的郭玹……”那人只是透过油腻蓬乱的头发看着他,“我任锦衣卫佥事,你可认识我?”
那人听完竟抓住了他的胳膊,喉咙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郭玹面见喜色,虽未经证实,但他莫名的就肯定,他就是自己找了好久的人!
郭玹把哑巴带回了府里,不过这哑巴要么手一直舞,要么嘴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又命人去找懂手语的人。这大半夜的,侍卫也不敢耽误。
等了好久,终于找来了一个,又叫来一个人做记录,对话才开始了。
“你是长风客栈的伙计?”
“我是,是帮厨打扫的。我在密道里听到那人说郭府,佥事,我怕有人要灭口,才找过来的。”
“客栈失火当日发生了什么?”
“有一伙穿官服的人进来,杀了所有人,然后开始清理尸体,翻找什么东西,我躲在酒柜里,不敢看。后来又有人进来,听不清说了什么,又走了,我就一直在里面躲着,知道起火了,我才敢出来……”
郭玹猜想那后面进来,又出去的应该就是他与张凌了。
“凶手还记得吗?如果再见到,你还能认出来吗?放心,我会保你性命无碍的!”
“领头的应该可以!”
“事发前几天,你可曾见过有什么买凶杀人的主顾去客栈。”
“不确定是哪一个,我平时都是在后厨,因为是哑巴,他们比较放心我!”
郭玹又问了些别的,便让人把他带下去了,并告诫一定要好好的看护,此人关系重大。郭玹本来想马上去找祖父,商议怎么把人救出来,现在证人也有了,可又一想时间过晚,祖父最近心悸频发,还是明日一早吧。
次日一早,郭玹就去找了祖父,还带着昨夜盘问时记录的纸张。郭英看后,思索了片刻道:“先不急着去大理寺,我一会儿命人先去请黄子澄,看看他怎么说,再行定夺!”
“祖父,可是有了什么变故?”郭玹想到上次报信谋反纸条的事,后来他也问过祖父,祖父并没有多做回答。
“你先听我的吧。”
郭玹点了点头。
早饭过后,郭英命人去请了黄子澄来。黄子澄先是看了那几张纸,而后又见了那哑巴,经人翻译又问了几个问题,只问了几句,又看看那烧了大半的册子,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侍卫把哑巴带了出去,面对着郭英,郭玹这对祖孙的凝视,他真是浑身不自在,又端起茶杯来,打算掩饰住慌张,再饮一口,杯子到了嘴边,才发现早已空空。
“玹儿,还不为黄大人添茶。”郭英语气十分轻快。
郭玹闻言赶紧起身,续了一杯。
“黄大人,依您高见,该如何处理?”郭玹实在忍不住了,他估计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稳坐中军帐”的人物,也不顾什么礼数,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呃……不如……此事交由我……如何?”黄子澄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
他本来就只想守住客栈,唯一的破绽死死的捂住,任谁想调查也无济于事。可偏偏这个苏齐弄出来后面的这些破事,今他进退两难,杀也杀不得,还得从中周璇。
“洗耳恭听。”郭英想先听听他想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这个……事情大概也明朗了,是有人诬告张凌,还把脏水泼到了贵嫔身上,真是万死难赎其罪,张凌受了委屈,自当官复原职。而且……此事也会向皇上禀明,还了贵嫔清白,那丝巾也是莫须有,嫁祸陷害的,郭侯觉得如何?”
“黄大人高见,如此便好,倒不知这害人之人是谁?”郭英心里冷笑,既然想悄么声的了结此事,不再往深处追究,那便忍痛推出个替罪羊吧。
“……”
黄子澄盘算了好久,终是心下一横,“自然是苏齐,他诬陷了张凌,他与张凌素有过节,这众人也是知晓的。”黄子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弃卒保车。
“好,那就依黄大人的办,诬告朝廷官员,这可是死罪!”
“下官……这就去办。”
看着黄子澄拿着记录纸带着哑巴奔去了大理寺,郭玹都不觉得放心,唯有真的见张凌走出来,才算真的了结了,不过他仍有不甘,对郭英道:“祖父,那案子不往下继续查了吗?”
“还查什么?查汤侯到底是谁授意害死?查他到底有没有和燕王勾结?眼下燕王势大,皇上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先做其他打算!有些事不是查明即可的。”
郭玹听了祖父的话,猛的又想起一件事,赶紧说:“祖父,为防苏齐提前得知,以防逃跑,先擒住他如何?”
有了祖父的应允,郭玹带了几个人,先行一步,找到了苏齐,先把他绑了起来……
两日后
处罚有了消息,苏齐诬告官职人员,本是死罪,但所诬之人未决,处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四年。张凌则官复原职。
而后宫中,皇帝撤了禁足,直说是贵嫔言语冲撞了皇上,禁足以示惩戒,如今贵嫔潜心改过,流水的赏赐送进郭晚宫中,特送了一个厨子,做的一手好糕点,还得了皇上应允,把糕点送回郭府些,给祖父品尝,以示宠爱。
郭玹明显对这结果不满,说好了处死,又改杖刑流放了事,定是那黄子澄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皇上求来的。
郭玹把张凌从牢里扶了出来,他好了不少,又不愿让人抬着,就由郭玹扶着,慢慢走了出来。看见张凌官复原职,郭玹心情还是挺不错的,调侃道:“你应该是第一个进了诏狱,还能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