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诏狱的刑罚真的是可以说是“花样百出”,分全刑,还有苏齐所说的那十八种酷刑。从来没有人能直着走出诏狱,进了诏狱的门和进阎王殿没什么两样。
张凌对这些岂能不知,那刷洗是将犯人除去衣物,置铁床上,不断浇热水,用铁刷刷到皮开肉绽。油煎则是放在铁盘上,活活烧焦。而灌毒,顾名思义,喂毒药后再喂解药,循环反复,折磨致死……还有钉指,刺心,断脊等等,层出不穷。此等荼酷,何狱不成啊?
苏齐见还是张凌不理他,猛的转过身去,对着张凌的下巴就是一拳头。张凌捆绑在木桩上,这一拳过去,一口血涌了上来,头吃痛的垂了下去。许是这一拳手劲够狠了,下巴脱了下来,即使吃痛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环顾刑房,除了长桌上的刑具,四周角落各站着的一个人,还有四散环绕不去的霉味,没有一点人气,光亮。牢房没有窗子,也没有燃起烛火,只有一个火炉,烧的通红,把人的脸都烧红了,但不是为了取暖,是为了烙铁烙人时方便。
张凌感觉不到一点温热气息,冷的抽搐哆嗦。
“把他卸下来!”苏齐指着张凌道。
角落里的刑官们应声出来,他们可不管你之前是锦衣卫还是当朝重臣,哪怕明日送来的是顶头上司,一样不留情面。
苏齐又指了指一旁的铁盘,示意他们把人绑上去。刑官们把张凌搁到铁盘中央,双手双脚用绳子固定住了,呈大字状。张凌满嘴口齿都是红色,充斥着腥甜的味道。他的身上早已破破烂烂的,刚刚受了棍刑,又挨了鞭子,身上青紫交加,受了鞭子的地方皮开肉绽的和衣服腻在了一块。刑官们可不会避讳小心着伤口,只是用力一扯,伤口拉扯间疼的张凌想缩成一团,无奈手脚都被束住,疼的拿后脑去撞身下铁盘,发出咚咚的闷响。
苏齐看见他疼成这样都不出声,知道他的下巴真的掉了。走上前去,一脚踏在铁盘上,用手掐着张凌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我给你弹一曲《琵琶行》如何!”
苏齐所说的并非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是一种酷刑,名叫弹琵琶。苏齐接过一把尖刀,刀口锋利,在张凌的肋骨上处滑过。这刑罚看着倒是没什么,但实际上肋骨处的皮肤因为刀尖反复不停地拨弹,会皮开肉绽,直到见了白骨。刚开始刀尖的触碰会有些痒,然后就是疼,再后来就真的是“刺骨”的疼了!
而张凌的皮肤早就打的破烂不堪,刀刮在伤口上,哪还有痒啊,只剩下浑身颤栗的疼了。
有的时候,死比活真的容易太多了……
郭玹自郭府出来,请示了祖父后,又回到了客栈那里。待他到时,火还没有彻底的灭,见此情景,他都有些怔愣住了。上前问了几个官差,描述了张凌身形样貌,都不知张凌的去向。这时,一个小旗官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了郭玹,告知了他现在张凌在诏狱中,还有自己所了解到的来龙去脉。话未说完,郭玹已向诏狱奔去。又回头喊他去郭府报信,请祖父救人。
郭玹边跑边想,那苏齐既然敢动刑,肯定是得到了许可,以他一人之力,未必能保下张凌来,须得请祖父来搭救。时不待人!锦衣卫那些个手段,他怎不知?随即抢了旁人一匹马,丢下银两,扬鞭而去。
郭玹到底也是佥事,进了诏狱,无人阻拦。他直接去了刑房,刚进门口,他的拳头就握紧了……
虽说这里素日总会传出“烦人”的惨叫,哀嚎,他每次来也是能避就避着。即使见到了,内心再有动容,表面也是一脸的平淡冷漠,毕竟有的人也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可现在看到昔日兄弟就躺在那,浑身是血,人已经不动了,头歪侧在一边。掌刀的人已经不是苏齐了,换成了一旁的刑官,他自己在那悠悠的喝茶。那刑官手里的刀也是没有停过,仍然一左一右的刮着,肋骨处只有薄薄的血肉了,形状依稀可见。
郭玹上前,先踹倒了行刑人,又一脚踹倒椅子上的苏齐,又追过去,拎起来给了他一拳,其余人刚想动手,见来人是郭玹,都低下了头,不敢造次。郭玹喘着粗气,还想再打,听见铁盘之上的张凌被血呛得咳了一声,一口血沫溅了出来。郭玹冲过去,张凌半合着眼,额头密布汗珠,面色面色青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张凌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哪里更疼了,只是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盘旋着往上升,转的有些头晕罢了。
“郭玹!你好大胆子!我是奉旨办案!”苏齐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郭玹未等他再乱吠,一把拎住他,挤到了墙边,手死死掐住了苏齐的脖子,似是要掐断了事。苏齐还想分辨什么,郭玹手一用力苏齐顿时脸都青了。郭玹右腿一下一下狠狠顶在了他的腹部,随后松开了手。苏齐直接倒地,捂着肚子,良久,忍痛站了起来。
“玹儿。”不知何时,武定侯郭英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郭玹见到祖父,又见到祖父后面跟着黄子澄,俯身行了个礼。
“此事我虽了解的不全面,但仅凭一物就严刑拷打,难免草率!”郭英语毕,转头看向了黄子澄。
黄子澄当然知晓郭英是何意思,他还不想与郭府为敌,自接到宫里报信,就赶紧去了郭府,正好碰到小旗官求见郭侯,随后就一同来了这里。
“那是自然,依下官看……不如此案交由大理寺……您看如何?”
“此事也关及郭府,我不便插手,理应避嫌,那就如黄大人所言吧。”
“义父!皇上说了,此案由我一人经办,这交由大理寺,怕……不妥吧。”
苏齐弓身走到黄子澄身边。
“啪!”一声清脆,巴掌甩在了苏齐脸上,顿时红印凸显。
“由你纷说!我这就去请明皇上,皇上仁爱英明,岂会不准奏?”黄子澄明显有些恼了这个义子,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他授意栽赃,故意和郭府过不去。
“好!那便请黄大人入宫吧!”郭英背手而立,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深长。
“是,下官即刻入宫去。”黄子澄拱手要退出去。
黄子澄虽受皇帝重用,即便皇帝会称呼他为“黄先生”,但翰林学士就是翰林学士,和马背上战军功的郭府还是差了不少的。
“那人先搁在镇抚司,待皇帝恩准后,移交大理寺。”郭英又加了一句,不待黄子澄应答,便挥手招大夫进来医治。黄子澄假装没有看到,转身出去了。这事本就是苏齐无中生有,他只是命他看住那里,不许旁人靠近,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还得由他费神周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凌被抬到了牢房中,毕竟是戴罪之身,郭玹让人多铺两床被子。大夫正在给张凌处理,身上全是的血污伤口,简直没有一块好皮了。只得耐心一点一点清理擦拭。
牢房外,郭英对郭玹道:“你看好张凌,这孩子的人品我还是信的,断不会胡来!此事蹊跷,你稳定好这里,回去与我再商议。毕竟汤家现在正值丧礼,那边事也不少,我需先回去了。”
“祖父,此事会不会是那黄子澄故意诬陷,让皇帝降罪于咱们。”
“那汤家都告老还乡,仍有人不放过,何况我们,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兵权!惦记的人也不会少。”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也只郭玹一人听到。
郭英说完拍了拍郭玹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牢房里的张凌,转身出去了。
等到郭玹回来牢房中,那张凌身下的被褥早已浸红了鲜血,地上一堆带血纱布,看的人触目惊心。许是因为上药疼痛的缘故,张凌有了一些意识,他动了动手指,郭玹上前一步,蹲在他身边。张凌艰难的抬手指了指自己,郭玹凑到他面前,看了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大夫那里拿来了纱布,蒙住了张凌下半张脸,单手钳住他的下巴,用力向下又向后一推,一声骨响,下巴合上了!
大夫看的顿住了,片刻又赶紧清理,他带的药都用完了,又差人回去取。虽为医者,救死扶伤也算是无数了,这等伤势!还是第一次见!锦衣卫的手段算是见识到了,出去以后,可不敢乱说啊!大夫心想。
良久
张凌咳了起来,边咳边皱紧了眉,郭玹喂了他几口水,压制住了咳意。张凌嘶哑着开了口,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郭玹赶忙附耳去听。
“客栈……枯……枯井……有……人……”话只说到这,就昏沉了过去。
郭玹听后,安排了自己的人守在这里,嘱咐了大夫几句,带了几个人匆匆赶去了长风客栈。
宫中
“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黄子澄刚进大殿,便直直扑倒在地。
御座之上的朱允炆见此状,赶忙起身相扶,口中道:“先生何故如此?”
“皇上,郭英的人已经查到了长风客栈,事情恐怕要败露了!”黄子澄说完之后,又赶忙抬头,见左右无人,才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