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介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人流间穿梭,街上店铺林立,屋檐的瓦片全都乌黑油亮,折拢并起的长条木门中央是精美的雕花,漆皮锃亮,铺子内是各色物件:卖绸缎的是柔滑的布匹,卖小食的则是诱人的糖糕,卖玩意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奇珍。
这楚南井在外城就好比淤泥上的一朵牡丹,谁都会被它的艳丽所倾倒,同样谁都不会在意竟然有许多乱得赛过麻绳的臭胡同能通往此地。
事实上这口繁华的市井也得依存类似闻汀巷这样的存在才能达到如今一掷千金的豪气。
接踵的人群和道路中央轱辘的车轮绊住了吴介的脚步,他不得不慢下来,而且渐渐被人流所裹挟,他使劲伸长脖子去打量前方,可只看到重重叠叠的背影,楚南井虽繁华,可宽大的街道能挤成这般也令人颇为诧异。
吴介的两只耳朵里充斥着嘈杂,但他仍分辨地出其中参杂着的惊呼。
“嗯?”一阵拥挤过后,他终于瞧见些什么,不远处坐落着一张方台,方台里里外外都被围满了,这两三圈人群一直堵到路中央,不少人叉着腰,两腿时而蹦踏几下,估计站了许久——
吴介被激起了好奇心,他顺着看客的目光望向方台背后插着的锦旗,红得喜庆的绸布旗面用混过金粉的墨写了两个气势逼人的大字:“刺擂”。
能用金粉写字足以见晓办者的底气,吴介下意识把布衣领子拉高,接着凑近了水泄不通的台子——
台子的底柱被红布盖过了,台面则用厚实的木板紧密拼成,此时正好有一个袒胸露乳,只套着宽大的黄袍黄裤的肉和尚拄着一杆长枪,在擂台上扎着马步。
“这位兄台,能否给在下解解惑,这叫‘刺擂’的是怎么回事?”
吴介找了个看上去是书生打扮的人问道。
“哦,你还不知道?”书生起先用诧异地眼光看着他,见到吴介身上老旧的布衣,立马恍然地回答:“兄台三日前应该没来过这楚南井吧——三日前咱们楚南井最有名的典当铺‘如梦阁’贴了告示,凡是今日午前能刺破龟甲的,便得金钗一支。”
说到此处,书生煞有介事地靠近吴介,捂着嘴巴低声说:“可这只是彩头,据说胜者会被‘如烟阁’的陈朝奉唤去,与之相谋密事。”
吴介听完抱拳道谢,暗自则是哑然一笑,有密事相谋会搞这么大阵仗?怕又是有人白日做梦妄想一步登天,过过嘴瘾罢了——想到此处,吴介却心头一动,得金钗一支?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骆芳英铜镜底下老旧的梳妆盒以及平日里一头黑发一袭素衣还有百挂的银铃。
银铃是很久前买的,那时候骆九还在,虽然有意培养女儿成为大家闺秀,可老刀客毕竟是粗人,再加上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哪会关心女儿的妆容——
吴介觉得骆芳英该在发稍间再插一只金钗。
他望向方台,一枚黑黢黢的龟甲已经被端到了肉和尚跟前五步处,龟甲约莫成人头颅大小,与和尚肥硕的身躯相比不值一提——吴介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