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移开书桌后的太师椅,将地毯拉开,露出青砖,那青砖严实合缝,看不出来一点异样。
孟起赵兮儿正疑惑间,只见柳夫子运功朝青砖拍去,凛然一掌,一股掌风散来,孟起内心自微微吃惊暗想:“夫子平常时下一派儒雅,没想到修为竟是不弱,观他一掌,只怕与九山道长在伯仲之间。”
想着突然见青砖受他一掌不凹陷也就罢了,竟是向外弹开。
听柳夫子提醒道:“孟少侠当心。”
青砖四散,纷纷朝外砸开,凌厉异常。
孟起抓起赵兮儿移位躲避,避开了爆炸开来的青砖,那青砖十余块之多,将屋舍中书架砸垮两三个,书籍四处飘落。
柳夫子观此情形有些心疼,孟起看他表情便知他是爱书之人。
“本想着将书架移开的,又怕显露了机关,这些书架是为了掩盖这处所在确实不假,可也是老朽的宝贝呀。”柳夫子心疼道。
孟起听言只是笑了笑,更加关心的是为何青砖会弹开,柳夫子所言又是何意,他正思考着,又听柳夫子道:
“这处机关乃是当初朱文公设计,防止不请自来之人不查之下吃上两板砖,不死也拍他个身受重伤,灰头土脸。”
孟起暗暗点头,确实如柳夫子所说,大意不查之下,修为稍差者,定然会中招,但是即便孟起受了伤,这机关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二人在柳夫子的示意下靠近青砖弹开处,只见青砖弹开之后露出一块暗黄色铸板,看样子乃是用黄铜铸造,不知它究竟有多重。
只是见黄铜板左上角有一处粗厚的“十”字凹槽,横竖一般长短。
柳夫子从怀中取出一块于那凹槽形状一模一样的一块佩饰,只见他将佩饰严实合缝的镶入那凹槽中,厚重的黄铜板突然晃动了一下,朝地底落了下去。
黄铜板落下之后,地上出现一处黑洞,孟起朝洞中看去,纵使他修为高深,视力不同常人,看那黑洞也是看不清楚洞中情况。
也不知这黑洞究竟有多深,柳夫子说道:“孟少侠重伤在身,下这暗道可有问题?”
孟起摇了摇头,也不问他暗道多深,里面情况如何。
柳夫子见他摇头,言道:“那便跟老朽来吧!”说着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暗道。
孟起拉着赵兮儿手臂,也紧跟而下。
暗道在外面看似昏暗,跃下之后,便能微微看清洞中情况。
这暗道呈品字形模样,洞口虽小,里面却是越往下越宽阔。
落下大约五六丈距离,三人便脚踏实地,落到暗道底部。
柳夫子也不说话,自朝暗道深处便去,孟起赵兮儿缓缓跟在他身后,三人走了一阵,上坡下坎,暗道中并不平坦。
柳夫子摸黑而行,看他对暗道中情况特别熟悉,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暗道突然宽阔,隐隐能听到“咚咚”的水声回响。
又走了数十步,来到暗道尽头处,这里要比暗道中任何一处都敞亮,光线一闪一闪的,像是有镜面反射过来的亮光。
借着光线,洞中情形一览无余,孟起此时正面对着一处因为长年累月而渐渐形成的石台,石台应该是洞中石笋长成。
而赵兮儿寻着咚咚的水声处而去,她走出数步,听柳夫子提醒道:“兮儿姑娘小心,前面是暗河。”
赵兮儿立马停住脚步,仔细查看之下,果真看到前面光线时有时无,乃是一处洞中暗河。
水面有波动,才让这洞中空气流畅,不觉慌闷。
“孟少侠,老朽所说,便是这里了。”柳夫子对孟起道,洞中回音应起,即便他说的不是如何大声,也是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孟起道:“果然是一处不错的所在,对晚辈伤势大有益处。”
柳夫子也没有解释什么,又说道:“孟少侠便在这里先行疗伤,老朽出去查看情况,若是蒙古人再次围攻书院,老朽再来告知孟少侠。”
孟起点头道:“如此便好,谢过夫子了。”
柳夫子没有再说什么,扶须微笑便欲原路返回。
当他走出十数步后又回身道:“这洞也是我紫阳书院的福洞,孟少侠好生利用,若是蒙古人一日两日不来围攻,三餐老朽会亲自送来。”
言罢不等孟起赵兮儿回答,他便大步而去。
洞中就孟起与赵兮儿两人时,赵兮儿便忍不住问孟起道:“好生奇怪,为何这水不会漫上来。”
就时才落下暗道之后,一路来到这里虽然是有上有下,但是整体来说这暗道还是渐渐往下走的。
此时二人身处于地下怕当有二三十丈,暗河中的水在流动却不漫上来淹没此时二人身处的空间,让赵兮儿感觉特别怪异。
孟起回她道:“我们此时虽然身处于暗洞之中,但是这暗洞的入口是在山坳中,我们虽然往下走了数十丈,但是依旧还是在山腹之中,暗河能找到出口流出,自然不会回漫了。”
“可是柳夫子屋前的水潭……。”
“这暗河与那水潭当是没有关联的,不然便我也解释不通了。”孟起言罢,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与柳夫子在进入书院后山之后他问过柳夫子他所说能助自己疗伤的所在是不是便是那里之时,柳夫子没有回他,先是带他二人看了那后山的水潭才进入的暗道。
这也是赵兮儿先入为主问暗河为何不漫灌的原因。
柳夫子为何如此?莫非这处暗河真与书院后山的深潭相连?
单是观那深潭水深,倒是极有可能。
孟起皱眉以后,虽然有疑惑,也没有多去探查究竟,他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赶紧疗伤。
“你过来我看下你伤势如何了。”孟起对赵兮儿道。
赵兮儿听他说的温柔,没有抵抗之力,自然的回到他身旁,二人盘膝落座与暗洞中的石台之上,孟起替赵兮儿把脉查她伤情。
知道赵兮儿受损的奇经八脉已经被柳夫子疏通之后,他暗暗点头说道:“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十余日便会好了,若不是我受了伤,用不了两个时辰便能将你治愈。”
赵兮儿赶紧道:“我没什么的,你赶紧运功治疗伤势,分明伤的最重的是你。”
孟起剑眉轻挑,微笑点头。
“你赶紧疗伤,我为你护法。”赵兮儿难得的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孟起听言突然恍惚了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赵兮儿,在临安城未被攻破之前的赵兮儿。
“你要怎么个护法?”
“放心吧,我不会让老鼠咬到你便是。”
“这里有老鼠?”
“没有最好了。”
其实她自己怕老鼠才是。
世间诸般情爱,可以让人痛不欲生万劫不复,自然也可以让人不惧万难逆境生花,但终究是后者占了少数。
正因为得到的人少了,它才珍贵。
她三言两语,倒让孟起比任何时候,战胜任何对手都要开心。
其实他心中最希望的,便是身旁的女孩,喜了便笑,悲伤便哭。不希望她什么都藏在心里,若是什么事不开心了,想怒也可以发一发,打他骂他都可以的。
孟起心中欢喜,带着这份心情,对伤势的好处只怕还要高于紫阳书院的这处福洞。
他自运功疗伤,即便看他是双眼紧闭,赵兮儿也不好意思将目光多停留在他干净的面庞上,哪怕她内心很想很想静静的仔细的看他一番,她也不敢。
他虽然受伤了,但是他没事,还能静静的坐在他身旁,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想,感受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余温,感受着他的心跳,此刻赵兮儿感觉自己很幸福,很满足,也很开心。
这个洞穴,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听着“咚咚”的水声赵兮儿丝毫不感无趣。
也不知洞中光线闪烁了多少下,渐渐的暗了许多,好像是外面世界已经天黑。
孟起已经入定,脉搏虚无,呼吸微弱,赵兮儿静静的坐在他身旁,深怕打扰到他,也是不敢任意呼吸。
不知何时,那闪烁的光线又从新亮了起来,天,好像又亮了。
赵兮儿还是静静的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移动过分毫。
她不感觉累,甚至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让他永远的都在自己身旁。
温婉端庄的晋国公主与那眉清目秀的小郎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这滚滚洪流中,他们身不由己,逼迫着自己长大,才能去面对一切,但是他们初心不改。
“说好的为我护法,你睡着了吗?”
孟起真气运行一个大周天,感觉身体舒畅许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
“才没有。”
“已经过去了一天,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了,唐府援军到了没有?”孟起说道。
“你好些了吗?”赵兮儿问。
“是舒畅了许多,但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听孟起如此说,赵兮儿有些担心,上前搀扶住他。
“还没有那么不济,行动能自如,柳夫子说的果真不假,这洞穴对修习武学之人大有益处。”孟起说着,也安然接受了她的搀扶。
“既然如此,你快些继续疗伤,别浪费了时间。”
“不在这一时半会的,再说凡事要有度才能事半功倍,一味修炼而不懂休息,不是好事。”
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赵兮儿是信了。
但多半是他恐自己运功太长时间,赵兮儿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没人说话,会觉得无趣,故意留出时间来陪她说说话,也未可知。
“已经一天了,这夫子什么情况,怎么还不送吃的下来。”孟起说。
“你饿了么?”
“你不饿吗?”
“有一点。”
不提还好,孟起这一提,赵兮儿果真觉得饿了。
孟起走近暗河俯身朝河中观望,赵兮儿好奇道:“你看什么?”
“我看看这河中有没有鱼。”
赵兮儿听言轻轻笑道:“暗河水寒,不适合鱼虾生长,怎么可能有。”
“那可不一定。”
一向稳重果断的他此时倒有些像徐了。
看了半天暗河中果真什么都没有。
“看来只能喝水充饥了。”孟起自说着,便抄起一捧暗河中水欲喝。
“不要喝,这暗河也不知从何处流来,不知水中有没有什么毒虫没有。”赵兮儿道。
“你不是说暗河水寒么?”
“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当心,毒虫猛兽不同于其他,最是喜欢在特殊环境中生长。”赵兮儿显得博览群书的样子。
她言后,孟起扯下腰间的酒葫芦,摇了摇,葫芦中尚有美酒,便笑道:“还好有它。”
说着自喝了一口,对赵兮儿道:“你也来一口。”
赵兮儿缓缓摇头,他又道:“就一小口,能解渴。”
不知怎的,赵兮儿竟不知拒绝,接过酒葫芦便喝了一口,酒过喉咙,一股辛辣感觉,让她猛的咳了起来。
孟起本是逗她开心,解她趣闷,没想到她真就喝了。
孟起连忙上前,内心生了歉意,竟是暗责自己起来。
赵兮儿原本便有伤在身,这一猛咳,更加难受,孟起连忙运掌于她后背神道穴处,真气从掌心吐出,经过神道穴注入她体内。
赵兮儿只感觉一股温流入体,经过身后穴位流遍周身,又归于小腹膻中穴处,瞬间舒服异常,止住了咳嗽不说,也安定了小腹中隐隐传来的那股辛热。
“我没事了,你自己当心身体。”她连忙道。
孟起未听她的,真气细如丝线,小心翼翼的注入她体内。
直到那股真气流遍她奇经八脉,注入她丹田气穴隐隐成海,孟起才撤了掌力。
如孟起这般内功高深者,多日不吃不喝,也不会体虚感觉饥饿,便是丹田气海真气充盈的缘故。
孟起这般行为,自然是担心她腹中空空,饥饿难受。
孟起撤了掌,对她轻声道:“不是旁人说什么都要听的。”
赵兮儿只是轻轻一笑。
走到暗河旁边,时才因为孟起手掌抵住她后背,她只感觉孟起手掌好大,好像将自己整个后背都拿住了。
她不禁感觉自己面颊烫热,想去暗河旁用清水凉一凉。
她俯身去捧暗河中的清水浇了浇自己能凝水成滴的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