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奇枫所要带的弟子,不是别人,正是萧玉冠。原来邱奇枫并没有亲传弟子,只有两个外围弟子,日常供他差遣,给他打杂。几天前他把萧玉冠原来那把宝剑,被轩辕坟牧用过的,以四百两银子的价格售出,两人各分得二百两。
萧玉冠原本不要,推却不过,只得收下,当时再三表示,邱师伯有事要人帮忙,一定找他。今天邱奇枫就找他同去捉妖,他大感新奇,应承下来,下午练功也有些分心。
午饭过后不久,张员外就安排两辆骡车过来,准备一辆载人,一辆装货。酉时前后,邱奇枫让供他支使的两名外围弟子,把设坛的物品装好一辆车,自己和萧玉冠坐上另一辆,从从容容地出发了。
从蓉城镇到新河镇,约有十里路,中间过一条河水,名叫东山河,河上有一座石桥,名为东门桥。萧玉冠乘车在桥上穿过时,看桥下水面上映射着两岸尚未消融的积雪,听车辙在雪上碾过的声音,遥想今晚或许要见到的美貌狐仙,不禁有些失神。
这暮色中四野的雪色,
如同江湖般寂寞。
我在桥上行过,
想念妖美如歌。
骡车行近张家大院,张员外早已岀宅相侯,老远就疾步走过来,躬身道:“邱真人法驾光临,小宅蓬荜生辉,快下车请进。”同时有两个家人跑过来接车卸货。
邱奇枫与萧玉冠随张员外入宅,厅内已备好一桌酒菜,还算精致。张员外道:“家中闹妖,鸡犬不宁,也准备不出什么好的,只能将就着吃个不饿。此事不便声张,因此没有陪客,失礼之处,还请邱真人和萧少侠原谅则个。”
他让邱奇枫坐在上位左首,萧玉冠坐右首。萧玉冠先是推让,经邱奇枫示意方才坐下,张员外在靠门的位置打横相陪。他家公子并不见踪影,想是躲了起来。邱奇枫自己吃得极少,只吃了半碗米饭,几箸山笋,却招呼萧玉冠吃了许多,同时向张员外再次细问闹妖的经过。张员外一一交待,萧玉冠听着无甚新意,邱奇枫却频频点头。
饭罢,邱奇枫到后院查看张公子的书房,细考院落方位,脚踩方步,多处丈量,还不住用手指掐算。半晌之后,指挥萧玉冠及张宅两位家人在院中摆放八仙桌、太师椅、石香炉、五供蜡扦等物,设置法坛,又安置毛笔、朱砂、铁砚台、黄表纸等法器,再供好长寿香、白艾、素蜡、无根水、红苹果,是为香、花、灯、水、果五贡。
此时已过人定亥时,夜色深沉,邱奇枫用毛笔蘸着铁砚之中的朱砂,先后在十八张黄表纸上画好繁杂的符咒,又取出两口桃木剑,一长一短,给短的那把穿上一张符纸,递给萧玉冠,让他在自己身后护持。他自己在较长的那把桃木剑上连穿三张符纸,仗剑前指,口中念念有词。他念得甚快,萧玉冠听不清念些什么,只隐约辨得似乎有“急急如律令”一句。
忽听邱奇枫喝一声“疾”,木剑挑处,其上的三道符纸骤地燃烧起来。火光之中,忽然人影一闪,萧玉冠顿觉花香满院,香气袭人,庭院当中,已经多了一名含笑而立的紫衣女子。
时为十一月底,天上无月,但四野有雪,所以并不甚暗,萧玉冠看不太真切,只觉那女子姿容之美,直非人间所有。
只听那女子笑问道:“如此良宵,为何无故扰人清梦?”
邱奇枫反问道:“卿本狐类,奈何近人?”
女子道:“皑皑白雪,寂寞寒林,你倒是说说,我为何入不得这温暖的人世?”
邱奇枫道:“万物生灵,莫不应当恪守天道。你尽管修行得道,自有千年寿数,倘若来这滚滚红尘,不免引动五雷之劫,随时丧了性命。”
女子叹道:“我倒情愿透支五百年生命,享受这一世的红尘。只是我来此地,倒是别有原因,此宅主人,和我一位姐妹有些渊源,我此来是要度此家张公子寻仙成道。”
邱奇枫道:“人各有命,不得强求。还请你从速离开,勿要再来,不然悔之晚矣。”
女子扬眉道:“人世间这么好,我可不想被你说走就走,你又不是张天师。”
邱奇枫道:“转眼繁华,尽皆逝去,举世喧嚣,如风过耳。”
女子道:“你既说繁华转眼即逝,为何要在红尘之中苟且,怎不去深山荒野之中清修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