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处于大江的南岸,东北两方临近苏扬,西面又和应天接壤,商贸极其昌荣。
而府中最以繁华著名的莫属那城东东大街。
三月初九,下午申时将过,孟榆林和庄栩来到了镇江府城下。
进了城门,但见长街宽阔,纵横车马驰骋无数,高台丽阁,往来行客出入不绝。
更有一路的小贩推摊吆喝,把琳琅商货叫卖,林立的饭馆敞开大壶,自用醉人酒香揽客。
搭眼落目处,当真是繁华都市,万众营生自乐,国泰民安,一片祥和气象。
这等氛围,那里用得着名捕来执法管制。
只是细细观察,一些堂众泼皮聚众持械,沿着门面挨个收租,商贾小贩们露着笑脸送上租钱,扭过头,又是皱眉忿怨,低声咒骂。
还有不少人因失业流浪街头,惆怅惘然,亦不知何去何从。
在这里生活的百姓,真的快乐安逸、真的满意富足吗?
孟榆林不知道,他只有往前,再往前,一路横穿车货人马稍不停歇。
且行了一阵,见街左现出两棵拦腰大青松,便勒马驻足,停于树下。
此两棵青松高大粗壮,盖盖绿荫之下坐落家三层阁楼客栈,双折扇大门上悬挂一面青灰色长匾,正是“大波客栈”四个字。
此时间临近饭点,大波客栈食客纷纷,里里外外热闹不凡。
店中有伙计王三,立于门前张罗客人,闻蹄声回头,但见两人两马停在树下歇息。
当中以飞燕尤其显眼,鼻翼双开,喷发腾腾热气,四蹄微抬,践地而有力,虽未奔腾,却已见驰骋凌跃之矫健身姿。
得着眼福,王三不自禁道:“真好马也!”
复转眼,孟榆林站在一旁,身长而体宽,肩阔而臂有力,左右更有一对单刃银环悬于腰间,亮闪闪夺人眼目。
细细看来,二十年龄,眉如浓墨,唇似尖刀,天庭方正饱满,双目大而有神,虽不年长,却有英武之气勃然蓬发,藏青松荫下不显而露。
再其旁,庄栩年轻靓丽,两人牵马并肩,低声说笑,宛如一对新人。
王三几步迎到近前:“两位新......额,两位客官,小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上等客房也收拾的妥当,何不来歇歇脚,养好精神再行赶路。”
先不问客房,孟榆林指着两匹马:“店中可有马匹休息的地方?”
“后院便有马厩,这个莫用客官操心!”
“如此便好。”
“官爷且进店休息,这两匹马交给小的,保管给您安排妥当!”
接过马绳,王三正要往里迎客,却感肩膀忽而一沉,已被孟榆林按住了肩膀。
“不着急,我还有事问你。”
“客官还有什么疑虑吗?”
微微仰身,将大波客栈扫视一遍:“我且问你,这大波客栈的掌柜可是姓卢?”
王三点头:“客官说得不错,我们的大掌柜确实姓卢。”
“卢掌柜什么时候来这开店的?”
“大概是三年之前,卢掌柜才盘下的这处店面。”
三年之前,这与郭大友说的一样,看来就是此地了。
而连连受问,王三也有些发惊,搭话道:“客官若有事,我去叫卢掌柜来。”
孟榆林直步往前:“不用,前面带路就行。”
王三不敢多问,这番三人在前,两马在后,便迎到了客栈门口。
大堂里食客满盈,十多张桌椅都坐齐了人,上面酒肉叠盘,觥筹交错,众食客在其旁推搡吵闹,喧嚣难停。
不用孟榆林发话,王三自招手吆喝道:“来啊,二楼雅间一处,给这两位客官好生招待着!”
话音未落,斜下里窜来一个小伙计,王三回头笑道:“这大堂吵吵闹闹不能歇息,客官且往二楼雅间看看,小的去将这两匹马安排妥当。”
“前面引路。”
小伙计一路而去,几人穿过层层酒客,刚至楼梯,却见一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正从二楼下来。
搭眼望去,这男人着一件蓝面灰底长衣,不仅身材高瘦,面容也是严竣薄削,一双眼睛狭长而又窄细,仿佛两剪初春柳叶。
正有道是“上楼下楼,低头低头”,此高瘦男子从楼上下来,身子却直挺挺宛如标枪,一路昂首挺胸,目不斜坠,也不怕摔了跟头。
小伙计抬头一看,忙侧身让开,恭敬道声:“大掌柜!”
“嗯。”
孟榆林与庄栩皆是一动,原来此人便是卢铁辑,但见他答应一句便无再言,只一路往大堂里来。
两个人连连打量,待他下了楼梯,碰了面,才相视一眼。
卢铁辑略一拱手,往里迎道:“二楼雅间,两位客官且做歇息。”
沉默点头,孟榆林侧开身子,让庄栩先上楼梯,自己随后将将两步,忽而侧头一瞟,却见楼下卢铁辑也正侧身打量着自己。
两人目光隔空相遇,皆是微微皱眉。
卢铁辑又一拱手正欲说话,孟榆林先道:“阁下可便是大波客栈的卢大掌柜?”
“客官既然认得小贾,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说,小事确有一桩,卢掌柜先去忙碌,到是时自有分说。”
卢铁辑神色不变,又拱手道:“客官好生歇息,到是时尽管遣人来唤。”
言语尽,各自回头,卢铁辑往大堂走,孟榆林两人也上楼去了。
上得二楼,举目环顾一周,这里不似大堂那样比桌列位,而是一所所的单间雅座,每个门前都用各色垂帘挡着,莫非掀帘观望,外人不能见其内。
角落四处有盆栽插花,空闲墙壁挂山水字画,各处人声悄然,很是清静安宁。
掀开一页青色垂帘,雅间里除却一桌几椅外别无旁物,墙上则开着一扇万字纹槛窗。
“就这里吧。”
小伙计甩开抹布,将雅间里清理干净,又招呼道:“二位官爷来点什么,小店里招牌......”
“打一壶酒,捉两个小菜,容我们歇息歇息再作安排。”
小伙计得了吩咐,掀开门帘兀自去了,孟榆林推开窗户,东大街上仍是人来人往,喧闹之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小伙计送了食盘上来,先送上一小盆清水,再摆下菜碟、筷子、酒壶等等。
待二人清洗了手掌,便收去水盆,掀开门帘兀自去了。
跑了一下午,两人皆也累了,对于菜食没什么兴趣,倒是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
“栩哥儿,如果没错的话,刚才那掌柜的就是‘西湖梅花手’卢铁辑了。”
“我看他好像有所察觉,应该也在猜测我们。”
“猜测猜测也好,等会要找他们说事,也让他们有个准备。”
拈起一粒炸花生,这东西过了热油,又加了些糖末,嘎嘣香脆的,确实好吃。
“这小伙计还挺会做生意,我说上两个小菜,结果尽挑贵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