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客栈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三楼就是过夜的客房。
王三端着水盆抹布,另一个伙计端着水壶,带着两人来到了三楼。
打开客房的门,里面陈列着床褥桌椅、衣柜夜壶,各类设施一应俱全,角落里有屏风摆设,墙壁上挂着几张字画,倒也算顺眼大方。
小伙计将桌子上茶壶灌满,王三四处收拾了一下,又将被褥一一铺好,复而关门而去。
两张床,孟榆林与庄栩一人一张。
庄栩对江南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听卢铁辑二人一番描述,更是迷茫。
“孟大哥......”
“栩哥儿,睡吧。”
孟榆林躺在床上,凝视着黑漆漆的屋顶,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户是开着的,先是呼啸的风声,复而电闪雷鸣,又有噼里啪啦的水声,果然是下了大雨。
唉,西门啊西门,这该如何是好。
一夜无言,只暴雨越来越大,整个客栈仿佛都在颤抖。
到了后半夜,雨势才渐渐平缓。
积水顺着瓦片,汇聚成流,恍惚之间,又变成滴滴答答,淅沥而下。
......
大明天启十年,三月初十,暴雨停息,天色晴朗。
告别了卢铁辑与袁雄,孟榆林带着庄栩,上马返回应天。
“孟小爷慢走。”
“名捕不日就要上任,镇江这几天的情况,还望卢掌柜多多留意。”
“这个自然。”
纵马扬鞭,沿着东大街出了城门,又到了官道上。
不多时,烈阳高照,晒得人浑身发烫。
今天不着急,索性拐下大道,从林间抄一条小路,虽然多了些路程,但一路清风爽面,树影遮阳,倒也舒服了不少。
行了一时,孟榆林放缓速度,取出水袋解渴,又给两匹马喂了一点草料。
左右望望,此处乃一片银杏树林,有纤细者盈盈一握,有宽大者一怀难抱。
更深远处,还有数十丈的古木,根深叶茂。
好一片绿色的海洋,两人踱马慢行,心情也为之荡漾。
“若是彭大哥到这里,恐怕又要纵情吟诗了!”
想听彭万里吟诗,要么把他灌醉,要么,只有等他自己想抒发抒发了。
但今日不同,经过一夜的反思,孟榆林突然也想豪放一下。
“栩哥儿会写诗吗?”
庄栩摇头:“我要是会写诗,就和舞阳一起去考功名了。”
“写诗是写诗,和科举又没什么关系。”
庄栩眨眨眼:“听你的意思,这会儿是有感觉了?”
咳嗽一声,孟榆林侧过头,却见清风穿林,纤细者摇曳招摇,好像娇娘伴乐而舞,而宽大者巍然不动,只叶儿涌落翻滚,却似江河起了怒涛。
“天晴时谷雨,银杏绿葱茏。”
孟榆林吟诗两句,却奈何自己武官出生,肚子里墨水太少,只感觉心中的情绪并没有得到抒发。
庄栩捧场叫好,连连鼓掌:“好好好,好极了,不想孟大哥还有大诗人的风范。”
“哈哈,还不错吧!”
“那下面呢?”
“下面?额......下面没了。”
庄栩在笑:“下面没了是什么意思?一首诗总不能只有两句吧。”
“这......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哈哈,问的真好。”
“嗯,我知道了。”
作沉思的样子,庄栩连连点头:“你是想留下两句,等彭大哥一起来的时候,让他再补上吧?”
孟榆林擦擦汗:“不错、不错,知我者栩哥儿是也!”
......
一个多时辰,便回到了应天。
刚进城门,却见几个名捕骑着快马,在大街上飞驰。
当中一人满嘴大胡,青面虎颜,形貌魁梧,一路吆喝着,看样子很是着急。
这是刑部的何岳,和孟榆林几人有过些交情。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与庄栩相视一眼,两人赶马追上。
“何大哥且慢!”
何岳闻声回头,抹了把汗:“原来是孟老弟和栩哥儿。”
孟榆林拱拱手:“何大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怎得,你们不知道吗?这应天城里乱了套了!”
两人皆是摇头,他们刚从镇江回来,那里知道这里的事。
摆摆手,让另几位名捕先走一步,何岳下了马,往路边寻了个茶摊,仰头闷下几碗。
“可不得了,要押到京城,贡给皇上的御熊丢了!”
“御熊?那是什么东西?”
“还能何物,就是一头大熊呗。”
见二人迷惑,何岳又解释:“郭大人说这家伙唤作阴阳太极熊,我看它两个眼睛黑黑的,好像被人打了两拳。”
庄栩想了想,道:“我记得沐大哥说过,他们家乡有一种大熊,黑白相间,似有阴阳在身,平时以吃竹子为生。”
何岳连连点头:“昨日郭大人接回来,便安放在总部里,不想被太极熊咬破围栏,连夜逃跑了!”
原来郭大友留下沐锋和彭万里,是为了迎接太极熊,可现在熊跑了,这偌大的应天城,可让名捕们跑断了腿。
再闷下几碗,何岳进屋里付了茶钱,又问老板借来一顶斗笠,朝身上使劲扇了扇,散了些热气。
“不跟你们说了,现在找熊要紧,两位老弟先去交差,待会也来帮忙吧。”
孟榆林拱拱手:“何大哥先去,我们马上就来。”
将斗笠戴在乌纱上,何岳起身上马,吆喝一声,奔驰而去。
“栩哥儿,咱们怎么说?”
“光听沐大哥讲得新奇,我还真想看看这太极熊什么样子。”
“好,那咱们先去会一会它!”
扬鞭策马,两人脱离大道,决定就从城东开始寻找。
城东多是些民宅小贩,平日人潮汹涌,现在得了熊出没的消息,个个闭门不出。
两人一路过来,也遇见了其他的名捕。
“找熊呢?”
“熊找着没?”
“屁儿影都没见着。”
找了半晌,还是没什么踪迹,敲门问问居民,也是一问三不知。
庄栩抬起头,看了看大太阳,这么热的天气,他们骑着马都受不了,更莫说一头大熊。
“孟大哥,内城里树多凉快,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这样也好。”
调转马头,两人奔向内城,这里离应天府衙和名捕总部都不甚远,大路两旁栽种着高杨粗柳,确实清凉了不少。
正左右张望,却听前面有人呐喊:“孟小爷!”
这是程文杰的声音,走近一看,却见他神色慌张,似乎受了什么惊吓。
“文杰,怎么了?”
“孟小爷,养济院里闯进了一头大熊!”
养济院?
孟榆林一惊:“怎么不去报官?”
程文杰无奈摇头:“院里的老杖国们抓住了它,不让我们声张,我和其他几人刚刚溜出来,正要去名捕那里。”
“竟有此事?”
孟榆林更是惊异:“文杰,那太极熊是雄是雌?”
“看样子应该是个雄的。”
雄的?
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