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影从侧门进来,一路来到案桌之前,沐锋却是丝毫未觉。
只听他道:“沐府尹好大的官威啊,没有朝廷的命令,竟然敢私审名捕?”
一听这声音,沐锋顿时炸了毛,瞬间跳下椅子,连连俯拜。
“郭大人,沐锋知罪也!”
再瞥眼一看,孟榆林与彭万里低着头站在堂下,这会老实的不行。
郭大友神色无情:“你既知罪,就记下二十大板,等我空出时间,再连以前的一并打了。”
“谢郭大人......”
沐锋满头黑线,只能拜了拜,下了大堂。
却听醒木“啪嗒”一响,郭大友又道:“万里的案子就先搁下,改日再来会审,现在外面有事,你们三个都随我来。”
三人不知何故:“大人,什么事这么着急?”
“还能何事,都出来干活!”
郭大友拔脚出了大堂,孟榆林三人相互看看,也跟随而出。
到了院子,沐锋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副铜锣,敲着喊着,让众名捕汇聚大院。
庄栩也从徐光年那里回来了,这会挑着竹竿,正把灯笼挂上房檐。
孟榆林与彭万里则从板车上搬来盆栽竖幅,摆放在院子各处。
正忙着,大门口来了些孩童,吵着闹着,要吃喜糖,郭大友被闹得不行,便又给孟榆林派了新活。
来到大门口,几个小孩又跳又叫,孟榆林摆手赶了赶:“这是府衙挂匾,不是娶亲开张,没有糖给你们。”
“不给糖不走、不给糖不走......”
不得已,孟榆林返身府中,去找徐光年要来了一袋点心,再回到大门之前。
几个小孩见状欢呼雀跃,齐齐伸出手来。
孟榆林举起布袋:“想吃糖可以,不过你们得背诗来换。”
“我们还没读书呢,不会念诗。”
“不会念诗?”
想了想,孟榆林又道:“那唱两首歌也行。”
“这有什么难的,我先来。”
一小毛孩颇为自信,挤上前来,摇头晃脑:“吃他娘,喝他娘,闯王.......”
“可不敢说!”
孟榆林吓了一跳,抓了把点心塞到小毛孩怀里,皱眉叮嘱:“小孩,这种歌万万不能再唱了。”
小毛孩作了个鬼脸,扭身要跑,孟榆林放心不下,又把他拉了回来。
“小孩,你听没麻胡子没有?”
小毛孩点点头,忽而又唱道:“麻胡子、吃小孩,你再哭、他就来......”
孟榆林板下脸:“不错,你以后再唱这种歌,麻胡子就来找你了。”
小毛孩笑道:“我才不怕嘞,麻胡子是前朝的坏蛋,那里吃的到我。”
“就因为是前朝的,现在变了鬼,拦都拦不住,你不相信?回去问问你娘吧。”
伸手敲了他一下,又抓了把点心塞到他的手里,小毛孩好像有了些害怕,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扭头跑开了。
而看见他得了两把点心,其他小孩都凑上前来,连蹦带跳。
“叔叔,我也会唱歌、我也会唱歌!”
叽叽喳喳,好似百鸟齐鸣,这群小孩鬼灵精怪,精力旺盛,比养济院的老伯们更难应付。
待得布袋空空,小孩们满意离去,孟榆林的脑袋也大了两圈,愈发坚定了先不娶亲的决心。
再回到院子里,沐锋几人的事已经结束,正和其他人站在院子里。
来到他们身边,孟榆林向前看了看,却见两只铁獬豸像间多了几张长桌,郭大友与徐光年站在后面,对着单子说些什么。
后面,应天府尹和一众衙门官员正坐着喝茶。
过不大时,郭大友放下单子,咳嗽一声,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中原名捕就要挂匾授牌,诸位也将奔赴各府地间就职。”
“下面......”
再咳嗽一声,郭大友向旁边请手:“下面有请我们的徐大人说两句话。”
众名捕皆笑,却见徐光年挥手起身,向众人示意。
“天启十年,三月初九,正是谷雨这个好节气。”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雨水充沛,秧苗刚刚插下,天气回暖,湖萍也渐渐生长,这和你们一样,需要积淀和历练,才能变得茁壮。”
“我希望,几年之后,又或许是几十年之后,大江南北,城里城外,中原大地上处处可见葱茏绿野,处处得闻草木之香!”
“我也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再回到这里相聚,一个都不落下。”
“感谢圣上给了我们这次机会,也感谢诸位能够投身名捕!”
“谢谢大家!”
徐光年深深一拜,众名捕皆也触动,纷纷回敬。
郭大友笑着鼓掌,为徐光年拉开椅子,复而面向众人,一挥手。
“挂匾!”
鞭炮噼里啪啦,众名捕齐声欢呼,郭大友与徐光年抬起牌匾,登上梯子,将“中原名捕”牢牢的挂在了正门之上。
再回到院子,现在只正堂之上的牌匾还未落位。
注视良久,郭大友忽而转身,从沐锋的手里接过了梯子,徐光年见状会意,也拿起了另一架长梯。
“榆林!”
“榆林在!”
“万里!”
“万里在!”
孟榆林拱手上前,彭万里亦相随其旁,郭大友与徐光年相视一眼,皆是微微点头。
“取清风堂牌匾!”
上前两步,掀开红布,两人将牌匾抬起,再回头,郭大友和徐光年已在大门两侧扶好了梯子。
“上梯子!”
能亲手为名捕的正堂挂匾,这是莫大的光荣,孟榆林心中激动,对面彭万里瞳光闪闪,亦难以平静。
两人登梯而上,来到了最高处。
“挂匾!”
随着“咔嚓”的一声,牌匾勾住挂销,从此雷霆莫能撼,风雨再难动。
“清风堂”正式落成。
二人下了梯子,又向郭大友两人深深一拜。
郭大友不言语,领着众人走向院子,徐光年笑呵呵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也转身去了。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为所有的名捕授衣授牌了。
郭大友回到桌子之后,徐光年则站在他的身旁,都察院的另几位大人打开了几口箱子,从中取出公服、铜牌,一一往前传送。
众人在院子里静声等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纵身向前,从郭大友手中接过铜牌,再在徐光年那里领取公服。
不多时,孟榆林四人也拿到了各自的东西。
庄栩早已迫不及待,刚回到院子,就散开衣服,左看右看。
名捕发放的公服非常齐全,上身是一件青缁流水,做工非常的精细,一顶乌纱的璞头,正好能遮住前额。
还有一双厚底官靴,质地松软,针眼紧密。
在身上比了比,庄栩很是满意:“徐老伯人真好,这衣服换的正合适。”
沐锋围着他转了一圈,笑道:“那你可要当心点了,以后再变大又要重新申请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一拳锤死你!”
两人之间的打打闹闹,孟榆林早也习惯,这会翻出铜牌,在阳光下细细打量。
此铜牌泛红色,半个手掌大,一面撰写着“孟榆林”,另一面则是四个大字:“中原名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