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有些泛黄的青灯,在呼啸的风雪中摇曳。
时值封刀大会后两个月,魁斗圣教平地而起后,江湖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了。
大雪纷飞,楊南天站立三月七星楼顶,遥望天际。
皑皑白雪将三月七星楼包裹成了银色,古朴银装,成为高山之上这片雪景里的一处亮点。
同为服下丹药的杨南天,并没有像东硕候那样相貌上变得不人不鬼,只因他未到丹药成型的时辰便服下了,但药效却也没有完全发挥,在他身上也并没有将功力提升到突破常理那般可怕。
现在的杨南天,变得更加懂得藏起自己,更加收敛锋芒,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又是个精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将青灯会发展成一个如此大的门派。
杨南天心头一直有两个结尚未打开,一是张玉宣还活着,二是武林盟主的宝座,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天下第一大帮这么简单。
这两个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三个儿子!
但即便如此,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更是殊不知盟主宫已经知道了锦衣卫遇袭这个天大的秘密。
一片白茫茫中,三个人朝着三月七星楼走来,三人的步伐前后在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
走在前面的杨大海拖着虎头戟,在雪中划出一道痕迹,他身后跟着两个青灯会的寨主。
七水寨连环,来的正是第一寨擂鼓寨寨主白宇飞,第二寨石涛寨寨主陈继连。
杨南天从楼顶跳下,化身一道黑影垂直下落,他身轻如鸿,落地只溅起肉眼难察的雪花。
杨大海暗暗吃惊,他发现父亲的身上,竟没有沾到一点雪,只因雪还未落身便被他的功力化解,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几日不见,父亲的功力竟然又有增进!
杨南天打量一遍他们三个人,说道:“如此恶劣的天气,你们赶来此有什么要事。”
杨大海看了眼另外两人,他们身上已经被雪覆盖上了一层白色,遂抢话说道:“父亲,天寒地冻的,还是进屋说吧。”
屋内已经生着一盆火,火光噼里啪啦的乱跳着,三人环绕着火盆而坐。
杨大海脱去帽子,哈着气,搓着手,眼角余光瞥了眼杨南天。
杨南天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你们前来有何事?”
陈继连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白宇飞,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走上前递给杨南天。
“这是数日前,在石涛寨的寨门前发现的。”陈继连说道。
杨南天接过纸,摊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红色的字“血债血偿”
白宇飞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给杨南天递上,笑着说道:“我的这张和他的一模一样,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同时出现。”
杨南天对比了两张纸,目光移向了杨大海。
杨大海赶忙起身说道:“父亲,能留下这的只有可能是一人所为,我很肯定就是宁......”
杨南天伸手打断了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去找到你三弟接来此处,切莫张扬,带两只水龙两个楼主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杨南天吩咐道。
杨大海不解问道:“何须这般大费周章,让我独自去便可。”
杨南天轻叹一口气,说道:“照我说的去办,此事依我看不简单,看来这魁斗魔教,是要先拿我们青灯会来点燃第一把火。”
杨大海转身离去,白宇飞谄笑问道:“帮主,那我们......”
杨南天挥挥手道:“你们暂时先回去,各自守寨!”
白宇飞和陈继连都领了命,冒着大雪立即返回。
擂鼓寨,犹如人间地狱,放眼望去,如同鬼门关,当白宇飞站在擂鼓寨前,看着寨门上密密麻麻悬挂着的一颗颗人头,此刻已经变为一颗颗雪球,随着暴风雪前后摇摆。
雪,是红色的,是战乱后留下的疮疤。
白宇飞何尝见过这般场面,上面这些人头里可能就包含了他的兄弟,属下,家人。
心头一酸,白宇飞的泪水情不自禁顺着眼眶而下。
他的腿已经吓的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寨前。
身后有一人手执鱼尾鞭,踏雪而至,擂鼓寨里的一切亦是他所为。
“你看那上面,还缺五颗人头!”来人沉着声说道。
熟悉的声音在白宇飞身后响起,声音似曾相识,带着愤怒、空灵、暴戾和哀伤。
白宇飞猛的回头,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一个前来复仇的人,如同恶鬼一样的宁陀那,他在笑,笑的诡异。
宁陀那正是一只来讨债的鬼,那将近千人的性命只是这场屠杀的序曲。
白宇飞吓的浑身哆嗦,只感觉下身里滋出一股灼热,宁陀那竟能让他这样一个寨主感到如此害怕。
宁陀那披头散发,咧嘴挂笑,漠视的眼神嘲笑一切生灵。
他一摇一摆踮着脚走到白宇飞面前,似燃烧着火焰的眼神直看的白宇飞心胆俱裂。
白宇飞哆嗦着问道:“你……你想……想干嘛?”
宁陀那揪着他的头发,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头皮,将他的头扭看向寨门方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正中央的位置。
“看到那里了吗?那里还留了点位置,用来挂你和杨家四个父子的头!”宁陀那邪魅的说道。
白宇飞被制着头发,动弹不得,但他侮辱青灯会的做法却激怒了白宇飞,白宇飞恶狠狠咬牙切齿骂道:“你他娘的就是个疯子!”
一滴灼热的血从头皮顺着脸颊流下,宁陀那用一指挑起那滴血,放入嘴里津津有味啜了几下,一扭头呸的一口吐掉!
忽然,白宇飞感觉制着他头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宁陀那放开了擒住他的手。
就在刹那间浮现出了一线生机,白宇飞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挣脱了宁陀那的束缚,发疯一般朝着擂鼓寨反方向跑去。
但宁陀那是绝不会轻易让他逃脱的。
两条鱼尾鞭后发而至,缠绕上他的双臂,白宇飞神情突变,缠绕他手上的鱼尾鞭能变化多段,延伸出好几段相互折叠,最前端凸起两把鱼尾刀狠狠插进他的胸口!
白宇飞胸前吃痛,发出一声惨叫,鱼尾鞭一点点在收缩,拖着白宇飞的身体将他拉回到宁陀那面前。
直到白宇飞跪倒在宁陀那的面前,宁陀那俯身贴在他耳朵前小声问道:“你想活下去?”
白宇飞早已自知今日在劫难逃,索性心一横,死也死的有尊严,冷笑说道:“别婆婆妈妈的,要杀就干脆一点,你这该死的疯子,青灯会不会放过你的!”
宁陀那表情茫然,像是在想着什么,忽然又好似想通了一切,狠狠拔出了插在他身上的鱼尾刀,带出两道血痕。
白宇飞惨叫一声,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呐喊。
脖子一凉,头离开了他的身体。
……
陈继连踏着厚厚的雪,冒着凌冽的风赶回了石涛寨。
石涛寨不靠水,是陆上城寨,阶梯有一百七十步,阶梯尽头的寨前,一尊巨灵神雕像怒视远处,手中金瓜锤震慑八方。
风雪无情扑面,如一把把利刃,划过陈继连的皮肤。
他压低了斗笠,掩面走至寨前,发现寨前原本应有的两个守卫不见了。
陈继连心生奇怪,嘀咕了一句:“莫非风雪太大,这两人又躲哪去偷懒了。”
他快步沿着阶梯向上走去......
走至阶梯尽头,他惊奇的发现,硕大无比的巨灵神石像头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继连诧异不已,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屹立在巨灵神身体之上。
少年冷眼俯视,肩扛魔刀,面无表情,冰霜的脸色比漫天风雪更加冷酷无情。
陈继连不认识孙己复,但他认得魔刀!
孙己复从巨灵神身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巨灵神的头上,依旧冷眼看着陈继连。
陈继连的目光移向魔刀上,他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不由得紧张到咽了口口水。
孙己复漫不经心说道:“你就是陈继连?”
陈继连警觉拔出剑,架在身前回应道:“正是,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魔教中人孙己复?我听闻过你,是现在魔刀的主人。”
孙己复拍了拍肩上的雪,冷笑一声道:“那就没错了,我要找的人正是你!”
陈继连心知肚明,他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当机立断挥剑而上。
孙己复轻描淡写的挥动魔刀一挡,两人只对拼上一招,陈继连就惊讶看着自己的剑断成了两段。
这把寻常的剑,又岂能和魔刀相抗衡!
陈继连扔掉断剑,厉声质问道:“你想干嘛?你可知这里是青灯会的地盘。”
孙己复满不在乎摇头笑道:“当然知道,我就是来杀你的!”
太过欺人太甚了!
陈继连乃是堂堂青灯会的石涛寨寨主,岂容他这般反复羞辱。
孙己复递过一把寻常的小尖刀,颇具挑衅的说道:“你现在要是能跪着自我了断,还能爽快的上路,不然魔刀一出,生灵涂炭,听我的话,保你石涛寨里其他人无恙。
“你做梦!我陈继连就算死,也决不跪魁斗魔教。”
陈继连手中断剑挥舞,高高跃起砍下。
魔刀一分为二,碎叶散出几十枚暗器同时打在他身上,重守则贯穿了整个身体!
一瞬间被打出几十个伤口,还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血如泉涌,将地上的雪染红,陈继连只存留最后一口气,倒在巨灵神头旁。
“你......你......”
孙己复蹲在他面前,看着奄奄一息的陈继连说道:“敬你是个英雄,我便放过你们石涛寨里的人,再给你个痛快让你免受痛苦!”
陈继连面露一丝笑意,轻点了一下头闭上双眼。
重守割断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