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三日的调养,伤势略有好转的张玉宣,这两三日来不断回想起相空儿临走前说的一句话。
“我要是你,就把失去的一切找回来!”
张玉宣摇头苦笑,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挪动起来,劫后余生的他,似对生命有了重新的定义和顿悟。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几声,门外传来了李郎中的声音,李郎中乃是养安堂的名医,亦是相空儿请来为张玉宣疗伤之人。
“张公子你在屋内吗?老夫来给你送药来了,老夫进来了。”
李郎中这两日定期给他送药,张玉宣全然不设防,朝着门口走去。
门被推开,门外站着正是这几日一直给他送药的李郎中,只不过他身边还多了一把虎头戟。
张玉宣心知不妙,果不其然李郎中身后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李郎中正被人提着脖子,毫无反抗之力。
杨大海一把推开李郎中,朝他凶狠斥道:“给我滚!”
李郎中不是江湖中人,见到魁梧强壮的杨大海已然吓的不轻,眼下有这机会逃离,丝毫不怠慢,放下给张玉宣的药,拿起药箱连滚带爬撒腿就跑。
杨大海捡起地上熬制好的药,缓慢踏着脚步谨慎进入房内,反手用虎头戟挑着关上门。
张玉宣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非但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反而从容表情,拂袖坐下。
他一伸手,对着杨大海比划了一下,指着另一张空椅子道:“阁下远道而来,请坐。”
杨大海上下左右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放下了手里的药,坐到了张玉宣指着的椅子上。
张玉宣无奈叹息,轻声说道:“阁下前来的意图,如果本座猜的没错,恐怕是来取本座性命的。”
“正如张大人所说,不过在下好奇的是,在落刀山庄里,也见到了一个张大人,不知是在下眼花,还是......”杨大海颇具玩味的看了一眼张玉宣。
张玉宣哈哈笑起来,反问道:“冒充锦衣卫,可是死罪,不知是何人这般大胆?”
杨大海轻蔑一笑,说道:“张大人,人可以冒充,可是他身上那面统领腰牌,却是如假包换,今日之后,恐怕要犯下死罪的可不止那冒充大人您的那一个了。”
张玉宣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青灯会已然犯下滔天大罪,本座虽不曾见过你,但你八成是青灯会的人吧?”
杨大海缓缓点头说道:“张大人所言不差,在下正是青灯会中人,江湖人给个薄面称吾为墨玉狮子的杨大海。”
竟然是他!张玉宣听了来者名头,心中凉了几分,怕是在劫难逃了。
张玉宣虽是心中紧张,表情却依旧轻松,面带微笑道:“青灯会莫不是怕本座回京之后,将一切禀明圣上,倾大军荡平你那几寨几楼,莫说青灯会是江湖第一大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敢问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到这番言语,杨大海按奈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虎头戟怒指张玉宣道:“住口!虽不知青灯会与你有和瓜葛,但你我皆知,未免后患,为了青灯会,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虎头戟一步步逼近,就要触碰到了张玉宣身上,杨大海正欲挥砍,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却被人推开。
见有异动,杨大海吃了一惊,扭头看去,门外站着赫然是另一个张玉宣!
只不过这个张玉宣,是相空儿假扮的。
杨大海在两人之间相互比较着,竟然一模一样,不过是一个双手完整,另一个断了一臂。
假张玉宣背着手,踏入房内,杨大海一愣神,假张玉宣已经和他近在咫尺之间。
杨大海不知这假的张玉宣正是神偷相空儿假扮的,还在暗自惊叹她的轻功竟如此之高,殊不知她也只会轻功。
相空儿阴阳怪气问道:“怎么?小狮子想杀人灭口?本座两日之内便能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你们青灯会的龌龊行径。”
其实是商加路让她速速赶回,商加路早已发觉在落刀山庄里,杨大海不见了,相空儿回到此地,正巧遇到了夺路而逃的李郎中,她便知道可能楼上出事了。
杨大海怒喝一声,不由分说挥砍虎头戟,却只砍到了相空儿的虚影。
她的轻功「云飞空劫渡」绝非浪得虚名,就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依旧如同一条游鱼,收放自如。
杨大海一击不成,怒由心生,伸手去抓,五爪遮天蔽日,但依旧次次落空。
相空儿一边嘴里说着挑衅的话,一边不断躲闪着,一时间杨大海竟拿她没办法。
两人一攻一躲,相互过了十几招,虎头戟可不长眼,砍翻不少屋内的东西,相空儿怕误伤了张玉宣,只得翻身跳出屋外。
杨大海挥舞着虎头戟跟随而至,街上无辜百姓见有打斗,纷纷躲避。
相空儿不是杨大海对手,落荒而逃,这一前一后的追击,跑出了一大段距离。
转眼间,杨大海追至将军祠,杨大海挺身站立祠堂外,周围死一般寂静,一股凉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唰的一声,虎头戟上一股巧劲将落叶拍打在地,杨大海提着虎头戟,谨慎的步伐小心翼翼踏着,入了祠堂里。
“张大人,你武功高强,又何必藏头露尾呢?”杨大海高声质问,空荡荡的周围传来他自己的回音。
绕着祠堂走上一圈,也不见那张玉宣的人影,杨大海双眼微醺,大喝一声,如虎啸龙吟,虎头戟点地,发出巨响。
他闭眼聆听,在北面!应是有人声!
杨大海二话不说,提着虎头戟朝北面房方向赶去,但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祠堂里的一间屋外藤椅上。
藤椅正有规律的一前一后摆动,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老人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呼吸不均,有气无力,垂暮的年纪似乎是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杨大海探身问道:“老人家,有看到一个官爷模样的人吗?”
老人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似听不清他说什么,探着头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啊……”
杨大海深深皱眉,轻叹一口气,只得悻悻而归。
他前脚刚走,本是暮年的老人一个翻身跃起,卸去一身伪装,相空儿恢复了女儿身的模样,他朝着杨大海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当杨大海回到了张玉宣房内,早已人去楼空,如此一来,就等于同时放跑了两个张玉宣,他懊恼的狠狠踢翻了凳子。
杨大海泄气坐在房内,一个黑影钻地而行,随即浮现一个人影在杨大海面前。
来者浑身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能如此行动的除了青灯会的夜鬼,也别无他人。
“大当家的,帮主有命绝不能放过要你追杀的人。”左夜鬼说道。
杨大海懊悔说道:“可是那张玉宣已经不知所踪。”
左夜鬼道:“大当家的放心,右夜鬼已经去追杀他了,他逃不掉的。”
杨大海腾的站起身说道:“父亲还是信不过我。”
左夜鬼连忙作揖道:“大当家的多虑了,帮主不过是担心此事会有意外,才命我等暗中协助。”
杨大海紧咬牙关,又坐回椅子上。
......
张玉宣踉跄着漫无目的一路小跑着,时不时回头看有无人追来。
他大伤未愈,又急火攻心,身上伤口崩裂,淌出血来,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摔了下去。
曾经红极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落得这般狼狈。
伤口再次破裂,张玉宣痛苦的嚎啕大叫。
一道黑影快速划过,浮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右夜鬼,手里持着一把鬼王叉,高高跃起就要刺向张玉宣的胸前。
剑影掠过,是四大神功之一「十三路破凌气剑」。
神功乍现,划破长空,底下落尘划破剑影丛生,空中剑气凝结,直打的右夜鬼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空中剑气幻化成一把巨型气剑,垂直落下,右夜鬼正暗自惊讶,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书童模样的人。
不躲气剑,便是一分为二的下场,右夜鬼钻入地下,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他眼前。
气剑跟着落入地下,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足见威力。
“这......阁下是......”张玉宣看着来救他的人,两人对视一眼,张玉宣完全想不出自己何时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李成会收起落尘,四下张望一眼,扶起张玉宣道:“张大人,跟我走,在下能保你周全。”
两人正欲离开,一个女子踏着绝世轻功从天而降。
张玉宣见她道:“姑娘,你三番四次救在下的命,在下感激不尽。”
相空儿一挥手笑道:“别婆婆妈妈的,你这权倾朝野的大官还欠本小姐十万两。”
张玉宣神情凝重道:“恐怕任务失败,皇帝震怒,在下若回京,死罪难赦,活罪难逃。”
相空儿和李成会对视了一眼,她说道:“这些容后再议,此地不可久留,商加路这风流种,在西安府等我们。”
李成会道:“正是,我已备马,我们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