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的牌实在太好,旁边人已经忍不住的为他喝彩。
等许风坐庄时,他面前的银子摞成了一座小山,他的脸因兴奋而涨的发红。
这实在太过刺激,他仅仅只是摸了几张纸牌,就赢了几百两的银子,这些钱足够他赎回十柄剑。
他本该就此收手,但桌子上的赌注实在太多,吸引了许风所有的注意。
当白花花的银子摞成小山,当周围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又有什么人能抵抗住豪赌的诱惑?
许风挥手,大堆大堆的白银推上桌面,他沉浸在这紧张又刺激的氛围中,渐渐无法自拔。
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能赢。
但赌博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你赢得再多,终究还是要还给赌场。
他很快又输的精光。
旁边人不在出声,但许风已经无法收手,他伸手,掏向自己的口袋。
那是他典当金剑换取的现银,整整一百两,足够他赌上很久。
很久,也是很快。
等许风反应过来时,他的口袋再次空空荡荡。
他现在除了一身衣服,除了一个还算响亮的名号,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旁边的人在笑,他们是赌场的托,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他们只是想掏空每一个口袋。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们笑的很开心:“看来许大侠今天的手气并不是很好。”
有人还不满足:“许大侠如果想再来几把,我们也可以借你。”
“若是许大侠不想开口,那外面就是当铺......”
许风不得不起身,因为又有人加入了赌桌,已准备堵上自己的一切。
赌场和酒馆一样,再出名的大侠,没有钱,就得给别人让座,就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许风稀里糊涂的走出了大门,他这才发现,四周已变得昏沉沉一片。
他来的时候还是早上,等他再出来时,却已经临近黑夜。
许风不由得担忧,自己久久未归,酒馆老板是不是已经去了公孙家,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蒋琨。
他忽然又忍不住的想,蒋琨是不是已经为自己还了钱,公孙家虽然落魄,但十数两银子总能拿得出手的。
况且温华也在那里,他们是我的朋友,替朋友还些钱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许风没有发现,这仅仅一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
酒鬼已很让人生厌,但他们喝完酒、醉得烂透,顶多发发脾气,吐得到处都是,然后就栽进被窝狠狠的折磨自己。
但赌鬼更让人厌恶,他们把自己赌干赌净,再像蛆虫一样,吸附在亲人和朋友的骨头上,不住的叮咬,一点肉沫也不放过。
他们不仅折磨自己,还折磨着别人,折磨着最亲近、最在乎他的一群人。
他们抛弃了所有的脸面,沉沦在自己的幻想里,沉沦在赌博所带来的快感中。
许风已经深深的沉沦了进去,不仅是赌博,还有自己刚刚得来的名声。
我战胜了惊涛剑,我是一个名剑客,我理应受到所有人的仰慕,我应该回去,用银子狠狠的砸在他们脸上。
他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转头就钻进了兴隆当铺。
当铺里的伙计还记得他,谁又记不住一个刚刚成名、却又典当兵器的剑客呢?
“许大侠是当是赎?”
“当!”
“那许大侠要当什么?”
许风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身衣服,他还能当什么?
“当许风这个名号!”
伙计又笑了起来:“许大侠,名号是你自己的,这可没法交易。”
既然当不了名号,那就当上我的一切。
许风开口:“拿纸笔来!”
“许大侠,这纸笔也是要收费的。”
“我知道。”
“那许大侠可想好要当的东西?”
许风已经沉默,他接过笔,在纸面上不停的书写。
他写得很快,写得特别急躁,他几乎没有停歇,很快就将十多张白纸全部写满。
许风看着这叠纸,眼睛涨的通红,手指攥的发白,却又很决然的送了出去。
伙计当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他只能问:“许大侠,这是......”
许风咬着牙:“这是清风舞柳剑法,这是战胜公孙辗迟的剑法。”
这套剑法和他的人、他的剑,和整个临江一样,已经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这套剑法击败了惊涛剑,也同样能击败许风。
这套剑法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就像一个人的名声,无法用金钱来交易。
伙计瞪着眼睛,表情已经呆滞:“这......”
他不是赌鬼,他也不是一个成名的剑客,他当然无法理解。
许风在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当铺?”
“当然是......”
“既然是当铺,是不是要问问价钱?”
“当然要问......”
许风的面容几乎变得扭曲:“那你还不快问!”
小伙计下意识的回答:“许大侠要当多少?”
“当一万两!”
一万两,只分量就能将人活活压死。
门帘掀开,兴隆当铺的掌柜从屋内现身:“当给他!”
他看着许风:“不知许大侠是全部当成现银,还是要一张票据?”
“当成现银。”
掌柜摇头:“全当成现银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分量实在太重,小贾敢问一句,许大侠要这么多现银做什么?”
许风沉默,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是为了去赌,这对于一个名剑客来说,未免太过跌份。
幸好,掌柜的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
“许大侠若是想去赌场,那不妨拿上这张一万两的票据,到了里面,用多少便提多少。”
一万两虽然很多,但总会有提完的一天。
这也是赌场里经典的套路,总是能让人丧失理智,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掏空。
许风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赌场没有招牌,因为他们本就和当铺是一家的买卖。
可是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接住了那张薄薄的、却写着整整一万两的票据。
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掌柜的在提醒他:“许大侠的剑还在这里,不妨先赎出来?”
许风没有回头:“剑,就先放在这里。”
他现在只想冲进赌场,将银子砸在桌子上,沉沦在豪赌的快感中,沉沦在满天的恭维里。
他心中那里还装的下剑。
赌场向来是日夜不休的,许风现在过去,当然还能赶得上。
当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掌柜的转过身,拿起了那份墨迹未干的剑谱。
他毫不迟疑:“抄上一份,给蒋姑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