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布荣芬海域。
时间还未步入酉时,夕阳便早已光顾了这片美丽的海域。今天的夕阳异常的红,通红通红的太阳像是披了一件布满针刺的外套似的刺人眼球,天上的云朵、海里的海水、岸边的沙滩都被其刺穿了,被刺成了红色,像是在流血。
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一艘大船,船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渔”字,正是渔民们出海捕鱼用的船。
“那是?”
望见渔船往这边驶来,那人开始猛烈地摇动着铃铛,一遍又一遍地大喊道:“索巨他们回来啦!索巨他们回来啦!......”
没过多久,整个海边小村上的居民就都闻声而来,站在岸边迫切地等待着渔船靠岸。
出海捕鱼一去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更久,期间若是碰上恶劣的天气,很可能船毁人亡,葬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能够平安归来,便是上天保佑。
船越驶越近,船上的渔民均涌向船头兴奋地望着家的方向,有的渔民在抽草烟,有的渔民在哼着小曲,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神情,因为他们很快就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了,并且他们这次还是满载而归。
他们的确是满载而归,不仅载来了满船的鱼,还载来了十名客人。
这十名客人均为武林人士,他们在海上迷了路,便打算跟着这些渔民回到岸上再从陆地回去。
或许这是上天的旨意,他们在半路上竟然遭到了海盗的打劫,若在平时,这些渔民定是人财两空,可这次却不同,那些趁火打劫的海盗们被这十名武林人士杀的仅剩一些残兵逃了回去,实在是大快人心。
有了这次的遭遇,双方之间的距离便被彻底地拉近,这些渔民纷纷邀请那十位武林人士去自己的家中做客,以尽地主之谊。
“索巨,那便是你的家乡吗?”站在船头的一名背着两把黑色长剑的男子问道。
这名背着两把黑色长剑的男子便是那十名武林人士的头目,名叫肃离青。
索巨双手抓着船边,望着家乡笑道:“是啊,它叫‘思渔’,或许在你们的眼中它并不美,但在俺们心中它却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地方。”
此地地处东南角,虽是一月份,但气温却不低,这些渔民均穿着简朴、单薄的布衣、布鞋。这套单薄的淡蓝色布衣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凉半裳。名字听上去很美,不过是朴素的单衣罢了。
索巨接着说道:“对了,你们没抓到那条大鱼,回去怎么交差?俺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海里竟然会有那么神奇的鱼。”
肃离青道:“别说这一望无际的大海,就算是一些颇具规模的淡水湖、地下洞穴里都可能存在一些奇特的生物。至于交差,命都差点没了,还想那些干嘛。”
索巨望了望肃离青,见他有些失神,以为是这次差点命丧大海对他们这样的内陆人士来说打击很大所致,于是他抓着肃离青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对你们来说大海遥远的很,很可能一辈子就涉足这么一回,可对俺们来说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呢。”
肃离青转过脸,看着索巨问道:“既然在这里生活风险如此之高,你们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接着他自问自答道:“凡事有得就有舍,你们不离开是因为有些人或事舍不得放下。人只要活着,就会有顾虑、有牵挂、有自己不愿舍弃的事物,那便是人性的弱点。”
“话虽如此,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了无牵挂、无欲无求呢?”
肃离青笑了,他再次望向索巨的家乡,道:“或许有几个,或许一个都没有。”
此时的岸边早已聚满了心系他们的亲人,望着那些等待自己归来的亲朋好友,索巨的心情大好:“俺舍不得放下他们,他们也舍不得放下俺,人活在这世间还是要有些牵挂的好。”
渔船顺利地靠了岸,幸亏今天海水涨潮,否则载满鱼的船吃水很深,那样就有了搁浅的危险。
“索巨,你们终于回来了!”
“克威斯!俺在这里!俺在这里!”
“小乐町,怎么样,第一次出海有没有被吓得哭爹喊娘啊?”
......
出海捕鱼的渔民一下船便被岸上那几百名等待他们归来的亲朋好友们所吞并,他们拥抱着、笑望着、轻声地说着话、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水......
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了那十位武林人士。
“他们是?”一位大约六十岁左右的白胡子老人询问道。
名叫维力吉的渔民率先说道:“村长,他们是在海上迷路的武林人士,俺们在海上相遇,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索巨道:“是啊,俺们在海上还遭到了‘瞬玛维海盗’的打劫,多亏了这十位武林朋友的相助,才把那些海盗杀退了。”
尽管他们已经安全地回到了村子,但众人听说他们遭遇到瞬玛维海盗打劫时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得知海盗是被这十位武林朋友杀退的,众人当即千恩万谢起来。
那位白胡子村长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十位朋友的仗义相助,眼下已快要天黑,今晚几位便在这里住下吧,晚上我们办个篝火晚会好好庆祝一下。”
居民全都应声叫好,肃离青抱拳笑道:“如此便打搅了。”
他接着说道:“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打铁的铁匠?下午在对付那些海盗时,我的剑刃损伤了,如果有铁匠能帮忙修复一下自是感激不尽。”
村长笑道:“巧了,我们村上还真有一位铁匠,不过技术就很一般了,需要让他试试吗?”
“如此甚好。”
村长顿时喊道:“苏三呢?快来,快来,你的铁匠铺终于要开张了。”
村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便快步地从群中钻出来,一身古铜色的肌肉泛着一层油光,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
他笑道:“俺就是这里手艺最好的铁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吧,保证价格公道。”
村长忍不住笑道:“此话倒是不假,他是我们这里唯一的铁匠,自然是这里手艺最好的,如若不然,那反倒奇了。”
一席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村长接着说道:“苏三你好好帮这位侠士修剑,费用由我来出,一定要修复如初才是。”
“村长尽管放心。”苏三伸出手对着肃离青说道,“你把剑给俺吧,俺修好了就给你送来,保证今晚就能修好。”
肃离青笑道:“多谢,其实我对打铁也非常地感兴趣,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苏三的脸色明显有些变化,说道:“你们不是要参加篝火晚会吗?在这里边吃边等岂不是更好?”
这时村长又说道:“难得有个人想看你打铁,你还推辞什么?平日里,你请大伙去大伙都懒得去,等鱼烤好了,我派人去喊你们便是。”
村长寻思这肃离青的剑定是一把好剑,把它交给一个陌生人心里有些不放心、想要监督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这苏三一把年纪,竟连这点小心思都没看出来。
苏三只好说道:“那你跟俺来吧。”
肃离青跟着苏三去他的铁匠铺修剑,另外九人则跟着这些居民准备篝火晚会的事情,想必今晚的渔村一定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处处洋溢着欢乐气氛的。
思渔村并不大,苏三和肃离青很快便来到了铁匠铺之中。
屋内,苏三道:“把剑给俺看看吧。”
肃离青依旧没有把剑给他,他将铁匠铺的木门反锁之后对苏三说道:“修剑的事不急,我这把剑不过是把破剑而已,修与不修无关紧要,但阁下这里却有一把好剑,我今天务必要带走。”
苏三盯着肃离青的眼睛,一脸疑惑地连问道:“俺这里有一把好剑?在哪里?俺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肃离青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开门见山,久闻苏时安前辈也是个豪爽之人,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况且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苏三眨了眨双眼,依旧是满脸疑惑,他望着肃离青说道:“可你说的这些俺都不懂啊,俺只是喜欢打铁,平日里打些小工具娱乐娱乐罢了,你说俺这里有把好剑那你找吧,找到就送给你,这没话说了吧?”
肃离青微笑的表情不再,他望了望窗外,道:“这里的环境真是优美,树绿水蓝,民风淳朴,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可能也会选择一辈子呆在这里打铁、捕鱼,可一入江湖深似海,想要再挣脱谈何容易?”
顿了顿,他又说道:“现在距离篝火晚会大约还有一个时辰,若是前辈能在篝火晚会开始前将罗梦剑给我,明天我们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且再也不会前来打扰。倘若前辈依旧执迷不悟,明天悄无声息离开的就将会是这整个渔村,并且我相信罗梦剑依旧会落到我的手上。”
肃离青将他其中的一把剑插在地上后便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一个字,苏三愣在原地,也不再说话。
门开了,苏三站在原地没有动;门再次关上,苏三站在原地没有动;肃离青走远了,苏三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许久许久,苏三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酉时即将结束,此时的渔村已被无数的火盆、火把照亮,空气中弥漫的烤鱼味、果酒味恐怕在十里之外都能闻见,许多渔民,特别是女人和小孩早已围在了火堆旁等待着篝火晚会开始。
而此时,肃离青则是望着不远处的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左手握着一把足足有成人手掌那般宽的剑,可剑身却并不长,一米左右。
来人正是为肃离青修剑的苏三,苏三手中握着的剑并不是肃离青交给他的那把,也正是因为如此,肃离青满意地笑了。
发现这点的还有索巨,肃离青的剑他注意过,见苏三拿着另一把剑来忽悠肃离青,而肃离青似乎还很高兴,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苏三一步一步地走到肃离青的旁边坐下,过了一会儿,他道:“剑我带来了。”
他没有看肃离青而是看着手中的剑说道。
肃离青的双眼也在盯着苏三手中的剑,望着那漆黑如墨的剑鞘、剑柄,肃离青的眼中闪烁着亮光,像是快要被点燃,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十分不舍地收回目光,肃离青看着苏三说道:“明日卯时我们就会离开,以后绝不会再来打扰。”
苏三长呼了一口气,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剑鞘、剑柄,他的眼神很深情、很专注,像是在注视着他最心爱的亲人。
虽然很想快些拿到那把剑,但肃离青却并没有催促,反而还很享受地望着苏三对剑深情、专注的模样,原本还要试一试此剑真假的想法,此时竟变得那般滑稽。
可有个人却等不了了,那人便是索巨,之前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一直关注着他俩,见苏三一直把剑握在手里不肯归还,还一遍又一遍地摸来摸去,性子急躁的他便立马走过来问道:“苏三叔你怎么还不将剑还给肃离青?”
苏三的动作立刻停止、凝聚的眼神很快消散,顿了顿,他竟咧嘴笑出了声,只是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给!”
他依旧在注视着手中的剑,此时他的双眼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肃离青不由自主地接过剑,忍不住将剑身推出了鞘,随着剑身出鞘,一道闪电般的剑光猛然射出,刺的肃离青瞬间将眼睛闭上,足足紧闭了三秒钟后才重新睁开。
被剑光刺到的还有在场的渔民们,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肃离青手上的剑,他们害怕剑身所发出来的光会削掉他们的脑袋。
肃离青将剑身缓缓抽出,横在自己的面前,可当他看见整个剑身时,他顿时变得无比惊愕起来,因为他发现这把剑竟是断的!
剑首约三分之一的部分都不见了,只留下一道平整的切口。
望着那镜面一般的剑身,感受着它透露出来的锋利气息,他绝不相信这把剑是假的,顿时对着苏三投以询问的目光。
可苏三却反问道:“很奇怪?”
看着苏三平静的表情,肃离青猛然醒悟。
“你可真舍得!”
沉默了半晌,肃离青才从牙缝里蹦出这么几个字来。
索巨咽了口口水,问道:“今天你就是用这把宝剑将那些海盗杀掉的?”
肃离青不答,他想了一下便将宝剑重新入鞘,喝着酒吃着肉不再理睬众人。
索巨疑惑地望着肃离青,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视线被拽向肃离青身旁的那把宝剑后,他竟没敢再开口。
正好此时有朋友问他今天遭遇海盗的事情,索巨便跟他们聊了起来:“说起那些海盗,那叫一个恐怖。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航行到瑟堀的时候,他们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飞到了船板上......”
晚会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与愉快,大家尽情地吃着海鲜、喝着美酒、跳着舞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卯时已到,天还未亮,渔船便再次朝大海的方向驶去,此时,渔船上只有十个人,那便是以肃离青为首的那十位武林人士。
肃离青等人离去为何要开走渔民的渔船?只因那些渔民永远也用不上了。
船渐行渐远,肃离青一直站在船尾望着渔村的方向始终都没有移动过。
这时走来一位穿黑色衣服的男子,他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么轻易就取得了宝剑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肃离青说道:“正是因为太轻易了,所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有我并不是不高兴,而是在思考。”
那黑衣男子问道:“那你思考出原因了吗?”
“没有。”
黑衣男子道:“那柄罗梦剑是真的。”
肃离青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还有什么好思考的。”
说完,这名黑衣男子便打算回船舱去休息,他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为什么你武功比我高却只能做副手的原因。”
黑衣男子停了下来,但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说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往船舱走去。
肃离青依旧站在船尾,直到渔村消失在眼前他才再次开口,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因为安逸了太久,已经变得跟那些渔民一样单纯与愚蠢了吗?”
......
如今的江湖已经变得不再平静,各大门派都在明争暗斗、相互探究,表面上一片安宁的江湖暗地里却已变得异常凶险,就连那些已经隐居了很多年、不再过问江湖事的老家伙、老怪物们都一一涌现了出来。
京索麻沙漠中的那对神秘男女、坤银山脉中的黑白老者、隐居宁卢峰森林多年的凤凰以及肃离青背后的神秘指使者......
他们的出现只是江湖中的冰山一角。
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如今的江湖开始风云变色、暗雷涌动?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四个字: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