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二人走下山时,远离街道的村子,已经静悄悄的睡在大地上。偶尔的狗叫,不觉吵,倒更显的寂静。
确实,经过大半夜的喧嚣,游人早就疲惫不堪了,更何况,村子远离街道,人们更早休息。
空旷的小道上,一前一后有两个人,一白一黑,调皮的月光拉长二人的身影,又让它们相融。
穆尚辞和他一路走回了街上,此刻只有三两稀稀拉拉的人,和一地烟火残渣。
“吃馄饨吗。”穆尚辞问,然后转身去看傅深堪。
男子唇角微微上杨,应了声好。
夜晚宁静,不远处的湖水无声无息的流淌,偶偶吹来一阵风,白色的野菊花瓣向湖水漂去,激起浅浅的波纹,在夜里悄悄荡漾……
一圈,两圈,三圈……
好在今夜热闹,还有一个摊贩在收拾东西,本来他是不愿卖的,忙回家。
“三倍价钱。”
穆尚辞满意的用比平日多的钱和同样乐意多挣钱的摊贩买了两碗加量的馄饨。
那是剩下的馄饨,老板全加给了他们。
湖堤上,穆尚辞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傅深堪也随她坐下,二人相对无语,只是默默吃着。
穆尚辞并不饿,随便吃了两个便觉无味,她道:“吃吗?我饱了?”
她将自己的碗递向身旁的人,傅深堪的食量不不大,这份加量的馄饨足够他吃了,但他还是接过了穆尚辞的碗,此结果就是他撑了。
暂时看见馄饨有些犯恶心,待他吃完,想叫穆尚辞走了,却见旁边的人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轻声道:“穆姑娘,该走了。”
但穆尚辞没什么反应,于是男人低下头凑上去看她,便见那长长的睫毛紧紧盖着眼眸,红唇抿成了一条线,少了平日的冷漠,更有几分柔和。
暗波中的湖水轻轻吞裹白色的花瓣,将那一抹洁白拉入了漆黑的湖底。
傅深堪没有叫醒她,他小心翼翼的把穆尚辞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但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女子刚醒,眼里还夹杂着朦胧,但更多的是冷冽的杀意,傅深堪喉头发紧,眼底划过一丝意味。
那只手很快松开,杀意也早已烟消云散。
“吃完了?”穆尚辞问了一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夜还是夜,星还是星,除了男人脖颈上的红痕,什么也没有。
没有变又似乎变了。
“你……”
穆尚辞欣欣然起身,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她浅笑,语气极其淡然,“在东边,明国的人打不过,喜欢耍些见不得人的事,久了有些敏感。”
“还有啊,干嘛不叫醒我,走了,再拖会天都亮了。”
“嗯。”傅深堪只回了一个字,心中的言语堵在一块,他想说些其他的,但似乎不够格,在穆尚辞这儿别人的话不重要,她不会在意,他还没有资格让她认真听。
二人回到了春风客栈,此时距天亮也不远了,穆尚辞伸了个懒腰这大半夜的游走,她已乏了。
“嗯,走了。”她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抬了两步,忽有些怪怪的。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转身见傅深堪站在那,冲她笑。
他把外袍还给了穆尚辞,一身素雅的白,发丝微扬,眼帘下含了水般,身形削瘦但腰板挺直,让她想起湖边的杨柳。
唇角高扬,竟不苍白泛着粉,有种春风拂面美人欢,她的心陡然漏了一拍。
小矫情看起来为什么娇滴滴的?他是男人啊。
穆尚辞不禁的打了个寒噤,她最是烦柔情了,脑子啥也不想想了,快步移回房间。
傅深堪也返回自己的房间,一进屋门,影子就醒了,他从凳子上起身,倒了杯茶给傅深堪,神色紧张的环绕傅深堪一圈。
“怎么没去睡?”傅深堪道,他看见桌上多了一盏灯,问:“你买的?”
“属下见您迟迟未归,担忧。”影子把那灯拿了起来,“这是送您的,您若不喜我便丢掉。”
“别,挺好的。”傅深堪从影子手中接过灯。
这是一盏圆圆的灯,灯纸并非很精致,中等罢。傅深堪点燃了灯中的烛火,暖光的光让这盏灯看起来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公子?公子!”
影子的声音一下拉回男人的思绪,傅深堪对你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影子有些踌躇,张口又闭上,看出他想要说些什么,傅深堪道:“还有何事吗?”
“呃,公子你今夜去哪了,心情似乎不错?”
傅深堪的确愉悦,但他就那么表示出来啦?他皱眉,但并非心烦只是疑惑:“如何看出。”
他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还是自信的,若喜怒都写在脸上,恐怕他的坟上野草横布。
“刚才,您盯着灯出神了,笑容美好,莫不是想起高兴的事。”
傅深堪又盯着那盏圆灯,刚才他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欢快,自己竟不知中流露了真情吗?
心情因影子无心一语,倒是成了“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他让影子出去,自己确实心中复杂。
他刚才望着灯,想着穆尚辞想着孔明灯,想着月亮,想着月饼盒馄饨,最后脑海里全是穆尚辞的睡颜。
他灭了灯里的烛火,捏着连接灯的长木柄,手指白的厉害。
半响他冷冷自语:“真是太没用了。”
那盏圆灯在天蒙蒙亮时,溺死在了湖水中央,岸上不远外站了个人,他冷眼看着冰冷的湖水一点点吞噬灯盏,心脏只疼了一下,就一下,又恢复如初。
他独自一人站在风里,等阳光打向他时,眼角的霜好似要把心寒上。
清晨——紫晖殿
舒适宽大的床上躺着个额上冒汗的男子,他盖着柔软的蚕丝被,被子面上绣着几条气势磅礴的龙。
宫殿里还不大亮,一个老公公跪在床边,拿着丝绸手帕为男子拭汗。
男子身子微微颤抖,眉宇间黑沉沉的,他劲瘦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眉头拧的很紧。
那公公看外头也亮的出不多,略微起身朝门边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看懂了意思,轻轻开门去备洗漱的东西去了。
老公公把帕子用水湿了,拧干,把男子头上的汗擦干净。兀然,男子一下惊醒,他看向老公公,心间的恐惧减弱了。
“陛下,又梦见姑娘了吧。”老公公一边说一边去擦男子脖颈的汗。
“嗯,又想起了她去牢狱救我,她浑身的血将我的衣服都染的红漉漉。”
“陛下,都过去了,姑娘的伤好透了。”
“留下痕迹了吗,那么……”
“并未,陛下您总忘了,你请公主看过了,仿佛没有伤到过。”公公耐心的说,这时外面的侍女们已备好的东西,在报备。
“等会进来,外面候着。”公公用不大的声音道,此时寂静,外面的人听到了,回了声明白。
“桂平,她到北芜了吗。”
“回陛下,算算日子应该快到青丝谷。”
“那便好。”男子垂头,有几分忧愁道:“望她万不要恨我派她去那,人打点好了吗?”
“姑娘不会恨你的,陛下也是无奈之举,那朝野上的人个个对穆家虎视眈眈。唯有远京方为上策。”
“傅家那什么写信来了吗?”男子揉了揉额头,接过了公公递来的安神汤。
“还未,要命人催催吗。”桂平说着,心里却嘀咕这傅家的人没点心眼,不知快点来报,不懂事。
“是该催催,这都几日了。”男子起身,“叫人备水,出了汗该洗洗。”
“水备了,都在外头。”桂平说完,朝外招呼了声,却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妃子端着个木盒进来了。
“陛下,是穆嫔。”桂平话一下脱了口,奇快改了“安嫔来了。”好在男子只是微微暗了脸色,没说什么。
穆净勿款款走来,轻声细语道:“望陛下勿怪,妾知您这几日睡不好,早上总要在沐浴一遍,便亲自做了可以安神的花瓣。”
“无碍,也亏你这几天做的安神汤,桂平把前日那批手饰叫人送去雪园。”
“妾不是为那些!”穆净勿语气充满急切,男子看向她又快速离开视线。
“朕知你心意,退下吧,要早朝了。”
穆净勿上前一步,低下头面容闪过一丝怨,但又转瞬即逝,她笑靥如花,把东西给桂平,带着几丝不甘离去了。
*
穆尚辞在百财源又待了一日,她和杏木去买了些用品,穆尚辞还买了几套秋服给傅深堪和他的小随从。
剩下的时间穆尚辞赶的紧,几乎就是等马歇好便出发,有时也露宿林间。
当她经过青丝谷时,眼里流过些遗憾,呜呜呜再也不要玩了,都没有时间去青丝谷了。
她的小鹤呀……
时间飞快流逝,她们很快到了北芜境内。
是夜,穆尚辞生起了火,影子负责去喂马,之前的车夫生了病,穆尚辞给了他许多钱,让他好了后便回京去。
现由影子来驾车,好在有傅深堪这个侍卫,不然杏木就要再次体验速度与激情了。哈哈哈,木木心中窃喜,又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