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泻黄金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
为遭无限尘蒙蔽,不得华堂上玉台。
元稹或许曾思念过薛涛,不过他的报答,实与薛涛无关,所以她的蒙尘镜,便也一样换不回所求的呵护,筱竹的遭遇,不外如是。
筱竹螓首轻颤,头缩在霜儿的怀抱中,听得出强忍着抽泣,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昕沂看着、听着实在心软,往昔那静候在树下的女子,若今有如此凄苦之事,可算等到了自己来,也许,前世便是这般怜惜,方才与她牵手了吧?忍不住出声鼓励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还有我们呢。”
霜儿斜了昕沂一眼,没有拂面子,细声继续安慰道:“筱妹妹,昕哥哥说了莫慌,既你这都不瞒着,姐姐亦承认有些许私心,或许殊途同归呢,全力助你,定会逢凶化吉的。”
“霜姐姐,谢谢你!”
筱竹那凄婉的细语声都没来得及换,便急速说道:“得你指点,带我逃离这贼人之所陷,奈何他背后乃是风雨坛甚至整个亮金,连皇爷爷都不敢为筱竹做主啊!筱竹实无甚脸面让姐姐为难。。。”
“背后是亮金?”
霜儿轻笑,缓缓托起筱竹小脸,插话道:“傻妹妹,前番不刚与姐姐说窃国者侯,现今就这么打退堂鼓了?”
筱竹瞪圆眼,惊道:“妹妹不曾敢探霜姐姐您的背景,妹妹若不为自己打气,骗着自己坚强,也支撑不过来这许多年,姐姐莫要取笑筱竹撂些狠话。我实不敢想象。。。姐姐,与昕哥哥能为筱竹行此等逆天之事。”
望着筱竹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偏偏头,如水烟波看过来,昕沂真心记不起前世那个候在树下的女子,自己是因何下定决心牵起她手,或许,无语凝噎便已足够吧?
毕竟事关决策,霜儿没有立即回应,直至看到昕沂似乎满眼怜悯,终似叹似嗔道:“哎,筱妹妹,既然昕哥哥心善,便成全你罢。”
“真的?”
筱竹猛地回正视线,看到霜儿点点头,马上又将手环上霜儿腰肢,小脑袋靠上霜儿香肩,喜极而泣道:“霜姐姐、昕哥哥你们便是妹妹的菩萨啊。”
霜儿趁筱竹看不到,与昕沂对望了一眼,清澈如水的眸里,倒影着昕沂的温润,终于下定决心,拍拍筱竹道:“筱妹妹,不瞒你说,姐姐乃是岷岭国太行人士,亦算亮金之人,见得多了亮金联盟中人,便不似你们这般惧着。
家中也算武学渊源,奈何自小亲亲昕哥哥长年离家,姐姐便也曾如妹妹一般在家中藏拙,只期望安顺过日,以待昕哥哥归来带走我。
偏生同父异母之兄姐依然容不下,分家后便寻个由头激我打将出门,姐姐落得个千里独行寻回昕哥哥。
妹妹既有登基之心,宁国富庶日久,姐姐不免存些私心,加之昕哥哥由来心善,见不得妹妹这般凄苦,若尽心成全妹妹,他日事成,可得厚脸讨个滔天好处,让姐姐衣锦还乡,让那眼浅之人艳羡不已。”
不是那终身之事,却胜似终身之事,筱竹收了饮泣声,侧耳听的仔细,待得霜儿说完缘由,伏在霜儿肩上喃喃说道;“霜姐姐,妹妹困于蕴袖劲多年,你连那葛俊峰声称不传之秘的蕴袖劲都懂,必非池中之物。妹妹心里早已将自己托付于你,莫说事成之后应承何事,便是现在,妹妹无论身心,都是姐姐的。”
霜儿轻笑道:“筱妹妹,现今你这般柔弱,我可不要哦,不若问问昕哥哥要不要?”
昕沂闻言张口结舌,话说霜儿你个小忽悠,说些体己话忽悠小姑娘死心塌地也就算了,我又没出声揭破你,咋就又扯我头上来了。
筱竹闻言羞得别脸站起,却是不忘立即表忠心道:“妹妹早已随着姐姐苦练,今夜之后,必更勤学不辍,不负哥哥与姐姐之关爱。”
昕沂并非迂腐之人,筱竹的面容上哪怕与自己前世有关联的人像了个九成九,服饰上也会一直提醒自己现今之世,更何况,霜儿肯出手相帮的前提可是要自个保证不负瑶瑶,故此哪怕筱竹偶尔表露些报恩之心,自己却是半点都不敢应和的。
于是,便全顺霜儿的罢,哪怕是拿自己忽悠。
霜儿再稍望了眼昕沂,方起身扶着筱竹坐下,缓缓道:“筱妹妹,你保有赤诚奋进之心,确是好事。终归谋事在人,我敢应承下来,实则也是听闻在宁国登基,并非一定需得各种谋划,只需学院比试时独占鳌头即可,却不知是也不是?”
说到正事,筱竹思索了会,方才答道:“筱竹确曾听闻父亲提起些儿,其后也有将我宁家家史细读,为护着我宁家,保族内不纷争,故老相传确实有着这规矩。
不过若想开启王城大比,必须两个条件满足其一,一为皇爷爷,确切说乃是在位之君王仙逝;二为国内最高级武道实力的、以及次一级实力的皇亲,有过半数人要求开启。
达成条件后王城大比必于一月内开启,赛制胜负判断上与每年的年度大比一致。其中若原君王在位,最后优胜方还需与君王内卫比拼一番,胜分高者为皇。”
筱竹自顾说着,昕沂听着不由心头一颤,忍不住望了眼霜儿,霜儿是个通心意的,适时问道:“原来尚有一个王城大比的名号啊?”
筱竹一下子没意识到双方关注点似乎有不同,顺口答道:“恩,只是平素年度大比也都在长宁都城,我们兄妹间谈及王城大比,为避免惹爷爷不快,大多以长宁比试代替。”
霜儿问:“噢,惹元弘帝不快?这又是为什么?”
筱竹这下更糊涂了,下意识答道:“有人惦记着自己位置,想来都会有不快吧?妹妹平日与兄妹相处尚可,我们之间彼此或打趣或激励也有以王城大比来说道的,言辞上大多谓之长宁比试。
大哥虽然谓之太子太孙,爷爷却是依祖训不立储君的,至多派给喜欢的后辈学院更多强人,好歹是亦君亦亲的爷爷,总得有些避忌,持着尊重。”
看着筱竹一脸迷茫,说着话还不时偷眼看看自己跟霜儿的表情,昕沂不再打哑谜,告诉筱竹说道:“你三哥在他院里潘教习与我竞争时下了个赌约,当然,是我赢了,赌注便是王城大比送我们晋级,前番我以为便是说年度大比,我家财尚丰,未曾放在心上,现今看来,却是青林院院长护你之心昭昭。”
霜儿添油加醋接道:“嘻嘻,筱妹妹,你果然有着兄妹情深,似乎你亦曾言之皇长孙,你大哥也常给你喂招,既然我们已是同一条船的人儿,那晚上不瞒你说,你九叔祖先漏了话说你三哥护着你,想来定是早已看出端倪,说不定我们直接点,怂恿你三哥拉上你九叔祖兵变,更有成功的希望罢?”
筱竹纠结着呐呐道:“霜姐姐,筱竹。。。筱竹哪怕有窃国之心,却也无法做出弑君之事。之前所有的念想,都留存在这份父亲亲自为筱竹选定的学院,只是,只是筱竹本事有限,念想便也仅是想念而已。皇爷爷,爷爷毕竟待筱竹尚留有体面,父亲定然也不愿意筱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昕沂心里暗松一口气,似乎这王城大比还挺出名,只是可能自己与霜儿还是太年轻,并没有听说过,但筱竹公主没有得意忘形,在霜儿与自己表示没听过这事,想剑走偏锋后,盲目的被忽悠去做些恶事,想来应该能入了霜儿的眼。
不过话说回来,霜儿这丫头平时在自己身边就是只叫喳喳的大白兔,如今才发现她忽悠别人起来一点也不含糊,将自己装扮成个大灰狼一般。
果不其然,霜儿又捏了捏筱竹脸蛋,轻笑道:“筱妹妹,你是见识少了江湖的腥风血雨,此番话我便当你是以退为进之言。霜姐姐我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据传宁国没有武皇,先以第二个条件看看罢,若是不行,说不得也得兵行险着。”
昕沂扶额,这妥妥狼外婆跟小红帽的既视感。
顾盼花发鸿蒙,怦然而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