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离山
千奇明一离开,上官天衡就跑出大堂,到外面去接慕容祥。自从云清兮下山去舒州城后,他一直闷闷不乐的,二师父和义父没经过男欢女爱,也从不与他聊什么少年心事。现在慕容祥一来,他有了一个可说话的朋友,心里格外高兴。
慕容祥由教徒引着过来,上官天衡忙走过去,道:“表哥,近来可好?”慕容祥脸上冒汗,喘着气,一副疲惫的样子,轻声道:“还好!”上官天衡见他气息不畅,忙道:“表哥,你从舒州城过来的?”慕容祥点点头。
上官天衡心道,舒州城里疫病横行,表哥怎的不知绕道呢?他向身边的守卫道:“你迅速去厨房拿一壶水来,不要泡茶,送过来。”然后,和慕容祥一道进了大堂。一会儿,有仆人送来了一壶热水,上官天衡道:“表哥,你先喝水。”慕容祥一路从舒州城赶来,已经口渴难耐,端起水,吹了吹热气,慢慢地饮下。
上官天衡又命大堂内外的守卫、仆人都退下,然后才道:“表哥,这水都是三星堡弟子放过预防疫病的药的,你多喝些。”慕容祥听了,笑了笑,道:“你还以为我染了疫病么?”上官天衡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慕容祥道:“我这是累的。我和清晖还有贺公子住在竹林,和外界不通消息,一直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前些日子,云师妹给清晖写信,让他到舒州城来帮忙。可是送信人一直找不到我住的竹林,就把信送到了青龙门,小风正好在青龙门养病,接到信,送到了竹林。”
上官天衡道:“小风生病了么?他之前一直好好的待在舒州城呢。”慕容祥道:“小风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浑身难受,找郎中瞧了,也没看出什么病来,堂舅就禀明舅舅……”他说到这里,想着上官鹏程已经和母亲断绝关系,又改口道:“堂舅就禀明上官盟主,让儿子回扬州治病。不过,说也奇怪,小风这病一回青龙门就好了。所以他跟着我们一起又来舒州了,还有贺公子,他也一直在竹林中陪着我们,就一块儿过来了。我们进城时,又碰到了朱雀门的大小姐木姑娘,她听说了疫病的事情,担心秦门主,一个人过来了。”
关于上官天风的病情,众人都不知道,乃是上官鹏盛下的药。神魔之约,万分惊险,他怕自己无力保护儿子周全,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法子帮儿子躲过一劫。
上官天衡听完慕容祥的话,想了想,道:“表哥,你在敬鬼教住下吧,这里安全,我现在去一趟舒州城里,把小风也带过来,他不能在疫病人群中待着,否则也会感染的。”慕容祥道:“不用,云师妹在信上说了,这疫病只在习武之人中蔓延,所以进城之前,清晖给我们服了软筋散,又用银针封住了我们运功的几处大穴,这样,我们就和平常老百姓的体质一样了。只是无法动武运功,从城里到城外,又上这天柱山,真是把我累坏了。”
慕容祥说到这里,又抬头好好打量了一番上官天衡一身华丽的装束。上官天衡知道他想问自己为何做敬鬼教的教主,只好委屈地道:“这教主不是我要当的,当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我。”慕容祥道:“小风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一路上,又听了不少,大概也能猜出来了。不过,亏得是你做了教主,若换上旁人,只怕天义盟现在已经化为灰烬了。”上官天衡道:“你来该不是要问敬鬼教进攻天义盟的事情吧?”慕容祥点点头,道:“堂舅让我来一趟,确定一下你的心思。他在众人面前,用性命来担保,说你品行端正,决不会在此时趁人之危的。”
上官天衡道:“堂叔才是真的品行端正呀!我是想着大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最好能趁机废掉神魔之约。”慕容祥一听,大喜,道:“废掉神魔之约?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有这样的志向,真是让表哥佩服。”上官天衡道:“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现在只想,清兮能快点回到我身边。云大哥到了,他们兄妹二人联手,疫病应该会很快解决的。”
慕容祥听他提到云清兮,脸上有些不安。上官天衡见了,道:“怎么了?”慕容祥回道:“清晖见到了林姑娘,只是林姑娘现在也染病在身,清晖很难过。而且,现在连……”上官天衡见他欲言又止,问道:“连什么?”
慕容祥道:“你做了教主,比不得以前轻松,可是云师妹待你的真心,你决不可辜负。”上官天衡听了,有些奇怪,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这些话,道:“清兮于我,是比性命还要贵重的人,今生我只要她一个。”慕容祥道:“那你这些天去看过她吗?”上官天衡道:“我每日入夜就去看她呀!”慕容祥听了,稍舒一口气,道:“那今日…”上官天衡道:“天黑后,我自然还是会去的。”慕容祥听了,喃喃道:“那就好,就好。”
上官天衡听他这样问,心里生疑,可自己子时才离开天义盟,这几个时辰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试探地问道:“表哥,清兮出什么事了吗?”慕容祥吞吞吐吐道:“没有……吧!”上官天衡见他这样,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抓住他的手,道:“表哥,你赶紧告诉我,清兮到底怎么了?”
慕容祥见瞒他不过,道:“清兮也染病了。”上官天衡心中一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又一细想,道:“不应该呀,她虽然治不了疫病,但还是知道预防的法子的,况且在敬鬼教她一直喝着这里的水,怎么可能染病?”慕容祥道:“她是自己喝了从病人身上取的血。今早,我们赶到天义盟时,她才病发。她是为了尽快找到医治病人的方法,才要自己亲身试药的。”
上官天衡听了,手往身旁的石柱上狠狠砸了一下,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她去。”一想到心爱的姑娘再次命悬一线,上官天衡心里慌张得无法言语,他道:“表哥,咱们赶紧下山去吧。”慕容祥道:“你如今是敬鬼教的教主,公然出现在天义盟,怕是不妥吧。”上官天衡道:“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小爷我什么也不管了。”说着,就向外匆匆走去,慕容祥赶紧追上。
二人走到敬鬼教大门处,只听千奇明忽然从后面追过来,大喊道:“教主且慢,且慢。”上官天衡稍等一下,待千奇明过来,便道:“我有急事,必须下山,教中诸事,请副教主代劳吧。”千奇明道:“教主,我和师父刚刚审问了三星堡的弟子,他们说出了一些钟堡主生前配药的事情。”上官天衡和慕容祥听了,心里都有些惊喜。要是真能得到些蛛丝马迹,对于云清兮来说,可是大有益处。上官天衡道:“事不宜迟,你带我和表哥一同去看看吧。”
千奇明带了这二人转入山中。上官天衡看着路上景致,心有疑虑,向千奇明道:“这不是去仙人洞的路吗?”千奇明道:“刚刚发现,有几名三星堡的弟子试图打开仙人洞的洞门,被教中守卫发现,扣了下来。听他们说,洞内有能治疫病的药。”上官天衡听了,心中奇怪,不过,三星堡一向喜欢在阴森森的地方炼毒,他也没多想什么。
到了仙人洞前,只有黑面阎罗和黑无常、白有常三人站在洞口处,洞门已经打开。黑面阎罗见到慕容祥,又想起了上官鹏英,脸色微有异样,但他还是立马强迫自己从痛苦中缓过神来。
上官天衡眼见周围也没什么守卫,更没什么三星堡的弟子,立即明白自己受骗了,向千奇明狠狠地道:“欺骗教主,该当何罪?”千奇明低了头,道:“愿听责罚。”黑面阎罗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黑面阎罗和黑、白护法本来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千奇明突然过来,把偷听到的上官天衡和慕容祥的谈话说给他们听。这三人当即就定了计策,拦阻上官天衡下山。
上官天衡忍着心中的火气,道:“我现在管不了什么敬鬼教大事,你们也别拦我下山。”黑面阎罗不等他说完,便道:“你若此时下山,日后就不再是敬鬼教的教主了。”上官天衡道:“我本来也不想做什么教主。”黑面阎罗道:“既然如此,我们敬鬼教也不强人所难,今日你就卸了这教主的担子吧。”上官天衡一听,心里既诧异,又惊喜,也不思索什么,急忙道:“你们真的肯让我辞了教主的职位?”黑面阎罗“嗯”了一声,黑、白两位护法也不吭声,但看他们的脸色,似乎是默许了。
上官天衡心里一下又高兴起来。黑面阎罗道:“你现在进洞里去,向我敬鬼教仙逝的教主们叩头上香,之后就算和我们这些人两清了。”上官天衡兴奋得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磕头,我给教主们一人磕三个响头。”说着,满脸笑容地走进了仙人洞。
可谁知,他两只脚刚踏进仙人洞,黑无常就在外面转动暗格,关上了仙人洞的大门。上官天衡心里一惊,忙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黑无常道:“教主,您只管在里面清修吧,外面的事情交给属下们去做。”白有常也道:“属下们一定尽心尽力,不辱使命。”上官天衡这才明白过来,这三人根本不是让自己辞去教主之位的,而是要把自己关进仙人洞。他气急败坏,在里面拍着石门大喊道:“你们这三个老东西,有本事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出去了,一定把你们送进棺材,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黑无常、白有常听着这骂人的话,只是笑了笑。
黑面阎罗向千奇明道:“传令下去,教主在仙人洞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若有事情,报与我和两位护法即可。”千奇明道:“遵令!”
上官天衡依旧在里面喋喋不休地骂着,道:“我二师父和义父一定会找到我的,到时候,他二人要把这仙人洞毁了,我可不管这棺材里的死人。”又道:“你们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就把这棺材里的尸体一具一具都扔出来。”黑面阎罗道:“与其在这里求别人,还不如自寻一条路呢!”上官天衡只顾在里面生气,也没仔细去想黑面阎罗的话。
黑面阎罗和黑、白两位护法刚要离开,慕容祥迎上去,怒道:“这就是你们敬鬼教的规矩,以下犯上,私囚教主。”黑面阎罗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是先教主夫人的外甥,若是想留在敬鬼教,我们自以贵客相待。”慕容祥道:“我才不要留在这里。”黑面阎罗道:“那便回扬州竹林去为你母亲守孝吧。”慕容祥一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又想到自己父亲之死和他有关,冷冷地道:“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黑面阎罗见他对自己敌意不减,也不说什么话,径自离开。白有常走到慕容祥身边道:“你既然不想待在这里,我送你下山吧。”他在青龙门做了十二年的管家,对于慕容祥、上官鹏盛这些人还是有些好感的。慕容祥看了看仙人洞,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放出上官天衡,只好转身离开。
白有常把他送下山,道:“你堂舅可还好?”慕容祥道:“如何能好?病情越来越重。”白有常叹了口气,道:“这个老好人可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慕容祥本以为白有常化名吴二常,只是为寻仇而来,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白有常还记挂着上官鹏盛,道:“堂舅确实是好人,可惜要折在你们手里了。”白有常知道他把上官鹏玉和钟二城放出疫病的账算在他们身上了,也不在意,道:“你在舒州城要是有什么麻烦了,就来敬鬼教找我吧。”慕容祥不理这话,只问道:“你们何时放我表弟出来?”白有常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慕容祥无奈,只得上马离去。
上官天衡一人在空旷的仙人洞里骂了许久,知道黑面阎罗终究不会放自己出来,心里慌起来,他突然好怕,云清兮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危险。老天爷不会好到第二次让自己心爱的姑娘死而复生,如果清兮真有不测,那一定会是真的永别。他不敢再往下想,他从地上起身,开始打量这山洞。洞中有好几副棺材,每一副棺材前面都摆放着香案,周围尽是燃烧的火把,还有一堆食物,再就是一堆书。上官天衡在这里面一圈一圈地走着,看着,希望能发现什么暗格机关,直觉告诉他,这洞里一定有打开大门的机关。
可是来来回回看了几个时辰,把能碰的东西都摸了一遍,都一无所获。他坐到挨近石桌的石凳上,心里只是无可奈何。他随手翻开一本书,那书中掉落了一张纸。上官天衡捡起那张纸,借着火光,看见纸上画了一副棺材,他心里怀疑起来。他再次仔仔细细看了纸上的棺材,又对照了洞里的棺材,心中一喜,径直走到靠近洞口的棺材前面,来回寻找着。他的脚踏上正对棺材的一块儿青砖,洞口大门登时开启。他看见天已近傍晚,可还有亮光,便又松开了青砖。
上官天衡已经明白,纸上的线索一定是黑面阎罗和黑、白两位护法故意留下的,他们是怕敬鬼教内乱,才要造成自己闭关的假象,来迷惑教众。以免自己下山到舒州城后,被人发现身份,给敬鬼教带来不利。想到这里,他又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那就再等等吧,到了天黑,我再下山。三个老东西,心还不坏,他们都知道我不能没有清兮。”
黑面阎罗和黑无常、白有常,都是看着上官天衡一路成长起来的,也因为各自的原因,对他都格外疼惜。他们并不想上官天衡因为教主的身份而失去心爱的姑娘,但又要考虑敬鬼教的人心,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计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