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伊人有难
慕容祥接着道:“秦门主说完这句话后,便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鞭来,攻向清兮。大家均是一惊,众人都觉得,云家以医术在江湖立身,武学上只会些拳脚功夫,却不料清兮身上有伤,竟还能够和武林中鼎鼎有名的’断流神雀’拆招。秦门主攻势很紧,清兮一下跃开,然后射出几根银针来对抗秦门主。那银针一出手,堂上一些前辈们就有些微词,秦门主便停了下来,向舅舅和孙前辈问道,可看出来这是什么功夫了?舅舅和孙前辈都道,这是金蛇夫人的功夫’金蛇针法’。”上官天衡听到这里,像听到一声惊天霹雳响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往日和清兮一起练武、对敌的场景涌上脑海,然后,看着手上的赤心珠,激动地道:“我早该想到的,这珠子是大师父送给她的,功夫也是跟大师父学的。大师父五年前曾云游大江南北,一定是那个时候教清兮功夫的。”
慕容祥看着上官天衡喜极而泣的样子,道:“看来,清兮真的是金蛇夫人的徒弟。”上官天衡本来还很高兴,清兮和自己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可转念一想,江湖中人人都知,金蛇夫人是三星堡大堡主吕上人的妻子,清兮若是她的徒弟,势必难逃责难,赶忙问道:“那后来呢?他们把清兮怎样了?”慕容祥道:“我们这些小辈没有见过金蛇夫人的功夫,但舅舅他们很确定,清兮所使的就是’金蛇针法’。舅舅问清兮,如何学的这功夫?清兮说,金蛇夫人早已洗心革面,远离江湖是非,她不忍自己命丧三星堡的剧毒,才传了自己功夫,而云师叔一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四门的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她已经身中剧毒,性命不保了,大家也没觉得没必要再动手。但你们的事情却被人发现了。”上官天衡道:“我是四门中人人喊打的孽徒,和我在一起的也必然是妖魔鬼怪,这就是他们的看法。我只是没有想到,当清兮因此受到伤害时,我却无法待在她的身边。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她的。”
慕容祥接着道:“秦门主又站出来向舅舅道,清兮其实可以帮青龙门做些事情,比如说,抓一个仇人。舅舅不明白她的话,秦门主便说,清兮和青龙门的叛徒有着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她一提青龙门的叛徒,我们都知道是在说你。秦门主说,她已经证实,你们在春江镇的客栈里,还有监察寮里都曾孤男寡女住一间房,还帮助敬鬼教救走了两个小妖女,清兮之所以会受伤,也是为你挡的箭。舅舅问清兮,是不是真的?清兮说,秦门主所言并不虚假。舅舅可怜她年纪轻轻就遭到三星堡的毒手,说,只要她听话肯将你带到青龙门来,就放她和云师叔、清晖离开。清兮想了想,跟舅舅说,请您先让我大伯和兄长离开。舅舅同意了,可云师叔和清晖都不走,清兮便拜托我,将云师叔和清晖送走,我就照她说的做了。我以为她会真的听从舅舅的安排,引你过来,可回来之后,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小风跟我说,我们一走,舅舅就要清兮去找你,可清兮说,她并未答应过要帮谁引谁出来。”
上官天衡听到此处,不禁笑了一声,道:“我的清兮原本单纯无邪,现在也学会动心思了,果然这江湖是个历练人的好地方!上官门主听了这话,怕不是气得要掀房顶了?”慕容祥听他对上官鹏程的称呼是“上官门主”而不是“父亲”,有些伤感,接着道:“舅舅自然是生气,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便要将清兮先关起来。秦门主却说,为防不测,应该废掉清兮的武功。”上官天衡听到这里,怒火中烧,好想可以去到当场替云清兮挡下所有的围攻。慕容祥道:“清兮哪里肯就范,就在堂上和众人动起武来。”上官天衡右手紧紧搭在左手的赤心珠上,道:“这些大人物如今都这么不要脸了吗?竟然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姑娘。”慕容祥道:“清兮不敌众人联手,便伸手抓了朱雀门的女弟子林若彤过来,就这样一步一步退到了门口,出青龙门后,一个黑衣人乘一匹快马而来,救走了清兮。”上官天衡听到这里,喃喃道:“黑衣人?会是谁呢?”
慕容祥看着他疑惑的样子,道:“不管怎样,清兮总算离开了危险地。你问我的,我已经讲了。现在,换我问你了,这一段时间,你待在哪里?”上官天衡回道:“敬鬼教。”慕容祥情绪有些激动,又问:“那我母亲呢?是不是也被他们挟持到敬鬼教了?”上官天衡回道:“大姑姑确实在敬鬼教,可却是她老人家自己要去的。”慕容祥大怒,上前揪住上官天衡的衣服,道:“你是在敬鬼教待久了,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上官天衡眼神坚定,回道:“我复姓百里,单名一个’恒’字,持之以恒的’恒’。”然后,从怀中掏出上官鹏英写给慕容祥的信放到他手中,道:“大姑姑说了,让你不要担心她,也不要到敬鬼教去。”
慕容祥读完信,心中难过,道:“母亲终究还是放不下姨母,那姨母呢?她会为难我母亲吗?”上官天衡道:“自然不会,虽然小姑姑对待四门的人心狠手辣,但她决不会伤害自己的长姐。”慕容祥想了想,道:“我愿意信你,可我还是担心……”上官天衡安慰道:“先听大姑姑的吧,大姑姑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
慕容祥点点头。他看了看上官天衡一身江湖过客的打扮,又问:“小衡,十年前舅母的药罐中出现毒药,这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上官天衡听他这样问,心中觉得一种宽慰,道:“表哥可相信我的清白?”慕容祥道:“我相信,不光我相信,堂舅相信,天阳也相信。”想到父亲认定自己是下毒之人,几次对自己痛下杀手,可还有亲人肯相信自己,上官天衡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慕容祥又追问道:“当年的事情,一定有隐情,对不对?你告诉我,我去跟舅舅解释。”上官天衡想到父亲认定自己是下毒之人,又几次对自己痛下杀手,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道:“这些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然后,向慕容祥作揖道:“多谢表哥多次护我,也替我谢谢堂叔和小风。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翻身上马,向前疾行。慕容祥大声问道:“你要去哪里?”“去岳州。”上官天衡此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到岳州一定会遇到清兮。
慕容祥回到客栈后,上官天阳招呼他赶紧吃饭。上官天风坐过来,轻声道:“表哥,天衡哥哥走了吗?”慕容祥“嗯”了一声,也轻声道:“不能天阳知道这事。”上官天风点点头。
上官玉衡一路南下,他在心中祈祷着,过去十年所经历的种种痛苦,自己都认下了,以后十年若哪怕经历更痛的痛苦,他也都认,只希望老天爷可以发发慈悲,让他可以和云清兮再次相遇。
骏马快行了五六日,目的地也已临近,远远看见一座城池山水环绕,上官天衡心中平静下来。他策马飞奔,很快来到了岳州城外。只见城外人来人往,一副更胜城中繁华的派头。许多人都身负铁钳、铁钩、竹索套、或者木叉、长柄网兜等器物,在沅水边和附近的森林中仔细地探寻着。上官天衡想到前几日在庐州客栈听到的话,知道他们都在找乌风蛇或者乌风蛇留下的蛇蜕。他转念一想,清兮到岳州来定然是为了寻找冰蛊曼陀罗的解药,乌风蛇蛇蜕是配制招魂丹的药方,不知能不能解冰蛊曼陀罗之毒。
想到这里,他便下马来,将马拴好,也在这一处闲逛,别人皆低头翻土寻蛇找洞,他只盯着人来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意中人。他又从怀中掏出云清兮的画像来,这画像是他夜探青龙门,将云清兮带出来后,青龙门的人找画师画的,一位青龙门的弟子在找人的过程中丢了画像,正好被他捡到。这画像已经有些褶皱了,上官天衡却还一直珍藏着。他不善作画,只能用这幅画像聊慰相思之苦。今日,他又拿出画像来,看到找蛇的人便开始问人家,有没有见过画中人?可这样问了一天,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入夜后,他只好牵了马进城来,找了家客栈歇息。
第二天,他又带了画像,在岳州城中询问。正问着时,一大群少男少女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这些人或青衫或灰白装束,由腰间系鞭的人引着,浩浩荡荡走过来。街上的人都立定了观看,道:“四门的人好生威武呀!”上官天衡知道,青龙、白虎、玄武三门的人都来朱雀门的属地凑热闹,当即避开了。离开熙熙攘攘的大街后,他又到更远的乡下村落中去问询,这一天下来还是没什么收获。不过,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敬鬼教的人也正在向此处集结。晚上,回到客栈,他在房间里正要休息,听见门外走动的一行客道:“咱们怎么没这么走运呀?”另一人道:“那找到乌风蛇蜕的人祖上三代都是捕蛇为生。这一下,儿子、孙子都不用愁了。”刚第一个说话的人又道:“可不是嘛?听说那人把蛇蜕献给朱雀门后,朱雀门当即兑现了承诺,赏百金,赠良田千亩。唉,我们也是没那个福气。”
上官天衡听了这话,心道,等那个伍神医配制出招魂丹后,我去偷两颗来给清兮。他又看了看那张已经有些破损的画像,思忖着明日该到哪里去找人。劳累了一天,上官天衡很快便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上官天衡收拾停当后,打算到街上的各个店铺中打听云清兮的消息。虽然也不见得会有线索,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上官天衡刚出客栈,便见两人匆匆而过,其中一人四十多岁,手中拿一根细长的烟锅,另一人也是一般年纪,却长袍盖过头顶,眉宇间隐隐显出“王”字痕迹。上官天衡认出这二人分别是敬鬼教九坛坛主洛老生和六殿阎罗王洪令武,看他俩的去向,应该是朱雀门。上官天衡心里明白,他们是冲着乌风蛇蜕去的,本想继续去找云清兮,可想到表哥、上官天阳等人现在都在朱雀门,还是跟在了洛老生和洪令武后面。穿过闹市,来到了朱雀门所在的横塘街。这二人绕过正门,又来到一处小巷。上官天衡心里正奇怪,只见小巷里打开一扇小门,从里面鬼鬼祟祟走出一个小厮,那小厮左右看看无人,便将洪令武和洛老生放了进去。原来此处是朱雀门的后门,连着的也是一处废旧院子。上官天衡向上一跃,翻过墙头,进到了朱雀门里。
上官天衡进去以后,洪令武已经没了踪影,只剩洛老生在和那小厮在谈话。上官天衡靠近了,只听那小厮道:“四门中来的都是些不成器的徒弟,高傲自大,只有’撒钱龟’和秦素清两个厉害的,现下他们都去校场切磋武艺了,不在家中。不过,听说上官鹏程和薛五行也快要到了。”洛老生神色凝重,道:“如此看来,要动手就得趁早呀!”那小厮又问:“副教主可会来?”上官天衡心中一惊,暗道,敬鬼教这是又要攻城略地了吗?洛老生哼笑两声,道:“区区一个朱雀门,也值得副教主出山?有黑护法和项护法足矣。”上官天衡想着,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这时突然听到一女子的声音,道:“你这恶人快放开我,否则我母亲回来,一定不放过你。”洪令武回道:“小丫头,等秦素清回来再说吧。”原来是洪令武擒了秦素清的女儿正要离开。朱雀门中留守的弟子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洪令武的对手。洛老生向那小厮道:“护好你自己,等着命令。”然后冲过去,用烟锅戳倒了好多朱雀门的弟子,携着秦素清的女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