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谈心
敬鬼教设在各处的监察寮为掩人耳目,方便行事,总是以各种买卖来遮掩。这岳州城内的监察寮表面干的是做棺材的生意。上官天衡带云清兮进去之后,坐镇那里的四坛坛主知道他二人正被四门的人追踪,便把他们带进了放置棺材的屋子。
上官天衡见云清兮脸色苍白,脉搏也越来越弱,身子似乎要冰冻了一般,赶紧给她输送真气,可自己刚一运功,丹田处就疼痛得犹如针扎,可是云清兮命在顷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忍着疼痛帮云清兮压制毒性,直到她渐渐醒转,自己却也是一口鲜血吐出,难受得要死。
云清兮神志稍稍清醒,见他这样,忙从自己怀里摸出一颗招魂丹喂给他。上官天衡服药后,疼痛缓解,道:“你觉得怎么样了?”云清兮道:“好多了。”上官天衡惊魂甫定,摸着云清兮的脸庞,道:“刚刚你差点儿……不是已经找到了月初、月中、月尾草吗?都是最近只顾着配’一岁愁’的解药了,都是因为我……”云清兮道:“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如果我今日真的……真的没醒过来……”上官天衡道:“那我就陪你一起走。”云清兮急道:“不可,你还有师父、义父、姑姑,他们都盼着你能好好活下去。”上官天衡道:“我不管,你要是真有三长两短,我肯定就什么都不管了。”云清兮急得眼泪直往下掉,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上官天衡见她不停地哭,忙不迭地又去哄她。
这时,门外四坛主闯进来,道:“四门的人来搜查了,表少爷,请您赶紧躲一躲。”说着,推开了一口棺材盖。上官天衡带着云清兮跳了进去。
四坛主又把棺材盖掩上,出门去招呼四门的人。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在棺材里中听到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进来了,一人询问着,有没有见过画中的一男一女,四坛主装作老实巴交的木匠道,没有,没有。那几个人很细致地来回看了看,然后有一人进到摆放棺材的屋子,来回走动着。四坛主忙跟过来,道,这里都是刚刚做好的棺材,您若需要,小的愿赠您一副。那人一听,怒道:“你这是咒我呢,是吧?”四坛主道:“岂敢,岂敢?”那人又看了一遭,也没看出来什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上官天衡听得四门的人出了院子,敬鬼教的人将外门关上,推开棺材盖。四坛主进来道:“表少爷,刚刚来的是白虎门的人,一会儿可能还会有别的门派过来,今晚辛苦您在这棺材屋里过一夜了。”上官天衡道:“无事,今天这事多谢你了。”四坛主道:“哪里的话,表少爷不必忧心,属下已接到消息,副教主不日便会带人前来,到时候您和慕容夫人就不用躲躲藏藏了。”上官天衡一听,暗道,千无期还真是痴情呀,为了大姑姑竟兴师动众,看来岳州城又有一场血战了。
四坛主接着道:“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上官天衡“嗯”了一声。
四坛主退下后,云清兮问道:“师伯母和慕容师兄如今在哪里?”上官天衡把贺文正救助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突然看着云清兮,道:“云大哥呢?在药庐里,怎么没瞧见他?”云清兮道:“药庐被围以前,林姐姐先来了一趟,她急匆匆地赶来,把天义大会上的事情给我们讲了一遍,可伍威雄一人还是配不成招魂丹,我就先留下来了。”
上官天衡道:“你不必瞒我,肯定是’一岁愁’的解药当时还没有配好。”云清兮见他猜到自己的心思,道:“两种药当时都到最后关头了,我不想让哥哥有危险,把他打晕了,让林姐姐带走了。”上官天衡道:“真是好妹妹呀!”他看云清兮仍然神思不定,怕她担忧云清晖,想着转移她的情绪,开玩笑道:“你最近也学的和我越来越像了?”云清兮疑惑,道:“怎么了吗?”上官天衡道:“你喂给我的招魂丹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也顺手牵羊从伍威雄那里得来的?”云清兮道:“我哪里能和你一样?那是伍威雄自己给的,他给了两颗,说是给我和哥哥的谢礼。”上官天衡一听,道:“他还算有点儿良心吧,不过,要我说,就该平分,没你和云大哥,他怎么能在秦素清面前抬起头?”
正说着话,四坛送过来了食物和被褥,上官天衡和云清兮跳出棺材,在外面吃了些食物。天色已经暗下来,上官天衡看着夜空中半明半昧的星星,在想着这场风雨如何度过,还有月初、月中、月尾草似乎不能帮助云清兮解毒,自己今日动用内力过多,丹田剧痛应该也有隐情,只是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云清兮,她怕是不会回答,万一惹得她难受,自己会更难受。
云清兮原本想将被褥铺在地上,可想想四门的人还有其他江湖人可能随时会来,她便把被褥分别铺在了两副棺材内。看着上官天衡有些发愁的样子,她拉了拉他的手,道:“别想了,先休息吧。”上官天衡点点头。
俩人一人一副棺材,躺进去,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上官天衡道:“清兮,等天快亮的时候,咱们就悄悄走,去贺文正的宅子里找大姑姑吧。”云清兮“嗯”了一声,上官天衡隔着棺材听声音,总觉得很远,于是,起身,拿了枕头,直接到云清兮睡觉的棺材旁。云清兮见他过来,起身,道:“怎么了?”上官天衡也不答话,把枕头放进云清兮在的棺材,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
云清兮惊道:“你……你?”上官天衡道:“咱们一起躺着说说话吧,这副棺材比我刚刚那副宽敞多了。”云清兮和上官天衡身子紧挨着,脸瞬间变红,道:“你……你快点儿回去。”上官天衡像三岁小儿一般,道:“我不回去,这里这么多棺材,我怕,我就要跟你一起睡。”云清兮见他躺在自己身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上官天衡看云清兮有些生气,哄道:“我什么都不做,我要是手动一下,你就拿针扎我。”云清兮看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两人也就要阴阳相隔了,也不再想什么,躺在了上官天衡身旁。
上官天衡见云清兮躺在自己身边,心中乐得像吃蜜一般,但是他怕云清兮难为情,也不敢表现出来。俩人就这样躺着进入梦乡,也不管外面的风雨。
半夜里,上官天衡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更声,醒过来,知道已经到四更天。看了看熟睡的云清兮,他心中一动,轻轻在她嘴上一吻,然后叫醒她,道:“咱们走吧!”二人起身跳出棺材,趁着月色,一路奔向了贺文正的宅子。
俩人到贺宅时,大家都还在熟睡中,上官天衡和云清兮便在院里的走廊上又靠着柱子休息了一会儿。天亮后,贺文正出门见到他二人相互依靠着,先是惊讶,又是羡慕。只能清清嗓子,做出点儿声音来。
上官天衡和云清兮被声音惊醒,见他站在跟前,连忙起身。上官天衡问道:“我大姑姑和表哥如何了?”贺文正道:“无事,我这新买的宅子原来也是江湖人住的,有两间密室,可以藏身。四门的人找不到的。”上官天衡和云清兮都道:“多谢了!”贺文正冲着云清兮笑笑,道:“不客气。”
慕容祥听见院里有人说话,穿衣出门,见到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心里惊喜,上前,道:“你们来了,昨日我和母亲还一直怕你们出事。怎么没见到清晖?”云清兮道:“林姐姐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应该无事。”贺文正道:“四门的人,还有那些江湖草莽,都还在寻人,云大哥肯定没事。”
慕容祥对于昨天跟母亲有关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心中有疑惑,可又怕惹母亲不快,一直也不敢问。这下,见到上官天衡了,也不用顾忌什么,问道:“母亲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吗?”上官天衡道:“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大姑姑在敬鬼教要配招魂丹。”贺文正听见他二人提起招魂丹,神色有些焦虑,欲言又止。
慕容祥又道:“那母亲究竟为何要为敬鬼教配制招魂丹?只是因为和姨母之间的情分吗?”上官天衡面露难色,昨夜他仔细想过从春江镇见到大姑姑以来的事情,虽然黑无常曾说过,敬鬼教教主重伤,需要招魂丹才能苏醒,但他始终觉得,大姑姑配制招魂丹还有别的隐情。可是,此时,又不知如何跟表哥解释,只道:“应该是这样吧。大姑姑说什么了吗?”慕容祥摇摇头,道:“昨天母亲一到这里,便说,想休息一下,我也不敢去问。晚上,倒是把十年前你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他停了停,又道:“表弟,我们都错怪你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上官天衡听他说及十年前,想到昨天终于把解药交给了父亲,心里很是轻松,道:“你不是说过,一直相信我的清白吗?”他扭头看了看云清兮,道:“再说了,那些事情我都放下了。”能够和云清兮相遇相伴,他觉得曾经的困苦都值得。
慕容祥道:“母亲说,有机会了,还是要向舅舅……”想起上官鹏程昨天当着众人将母亲逐出家门,便改口道:“向上官门主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上官天衡道:“不必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咱们先去见大姑姑吧!”
贺文正听到这里,道:“你们先聊,我去招呼家仆备些饭菜。”上官天衡、云清兮、慕容祥一起来见上官鹏英。
上官鹏英见了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上官天衡告诉上官鹏英,黑面阎罗很快就会带人来岳州,为避免血战,他们还是提前出城的好。可如今参加天义盟的人连同四门的人,都在岳州城内虎视眈眈着,出城可是一件难事。
一会儿,贺文正带人送来了饭菜,几人正吃着饭,家仆进来向贺文正禀报,道:“朱雀门的千金木大小姐着人来请公子您去府上作画。”贺文正有些奇怪,道:“木大小姐怎么会请我去作画?”上官天衡道:“自然是仰慕才子你的美名呀,自古宝剑配英雄,佳人配才子。”贺文正听他把自己和木芳晴想到一起,道:“你不要乱说。”然后,向仆人道:“去回禀来人,说我准备一下,就去朱雀门。”说着,就回书房去了。
上官天衡道:“我再去嘱咐他两句,帮咱们探探消息。”也起身跟了过去。
他进去书房,见贺文正正在收拾画笔、颜料,将门关上。贺文正道:“大白天的,你关门做什么?”上官天衡道:“自然是要说秘密。”贺文正疑惑,道:“秘密?”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上官天衡道:“我大姑姑究竟为什么要帮敬鬼教配制招魂丹?”贺文正道:“我怎的知道?”上官天衡一脚踩上贺文正旁边的椅子,拦住他的去路道:“刚刚表哥问我,大姑姑为何帮敬鬼教配制招魂丹时,你神色异常,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贺文正道:“百里公子觉得我想到了什么?”上官天衡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猜到了一个缘由,可这缘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贺文正见他不说话,道:“我是’三才通’的徒弟,他老人家身上唯一的秘密就是回生令里起死回生药的炼制。百里公子觉得慕容夫人配制招魂丹跟起死回生药有关,是吗?”
上官天衡见他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道:“我知道这事匪夷所思,但……”贺文正抢过他的话,道:“你猜的应该没错。”上官天衡听此话,忙道:“赶紧说说,如今也只有问你了。”贺文正道:“神兽饮血,归于招魂。这里的’招魂’说的就是招魂丹。”上官天衡大惊,道:“这么说,大姑姑真的相信了你们书院传下来的废话,想复活大姑父。那’神兽饮血’是怎么回事?”贺文正摇摇头,道:“饮血,说的是天柱山特有的饮血草。师父说,每一枚回生令的反面都用一种特殊的药粉写了一种药材的名字,这些药材可以制成一种药,要与招魂丹一起服用,才能够发挥作用。不过,师父并不知道这些药材是什么,也不知道制成的药物有什么功效。但师父也说了,世上肯定不存在起死回生,这都是痴人说梦。”
上官天衡心道,老蛇怪得到的白虎、朱雀、玄武三枚回生令是真的,青龙令是自己调换过的,不知他是否参透了什么。不管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好这一枚真的青龙令。可是,要如何让大姑姑从这场梦境中醒过来呢?
贺文正见他又不说话,道:“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赶紧让开!”上官天衡把脚从椅子上移开,道:“大姑姑的事情,你别同外人讲。”贺文正道:“知道了。”然后开门出去。上官天衡在后面又喊一句:“到了朱雀门,脑袋灵活些,看看风吹草动。”贺文正也不搭理他,径直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