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山顶死别

　　这几日，上官天衡和云清兮连带着赵成事、百里无人一直在千丈崖山上，还有附近的山谷、森林里寻找火舌草，可天不遂人愿，那火舌草总也不见踪影。云清兮已经一连好几天四肢冰冷，身体无力了，每日只是靠着之前配制的药物压制毒性。虽然她表面和往日一样，可上官天衡心里知道，再找不到火舌草，云清兮很难撑到三秋。

　　千丈崖上有一处山峰，陡峭险峻，高入云霄，名为万仞峰，平常只有胆大的药农才会爬上去寻找药草。上官天衡向附近的药农打听了情况，决定上去一趟。云清兮因为身体困顿，毒势蔓延，没有随同。赵成事、百里无人带了绳索，陪上官天衡同去。

　　三人提起内功，攀援而上，好一会儿才到了这千丈崖的最高峰。百里无人在峰顶上来回察看，一棵草一棵草地寻找着。上官天衡将长绳的一端绑在一块巨石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慢慢地下了高峰，在峰壁间来回游走，看看火舌草有没有长在石壁间。赵成事在巨石边待着，以防长绳断开。

　　上官天衡一边下一边左右看，找了小半日，也没什么发现。他本想继续向下，可是绳子已经到了极端，没法进行。上官天衡朝下看去，只见云雾缭绕，飞鸟盘旋，根本看不见峰底，心中一颤，道：“这千丈崖万仞峰果然是名副其实呀，我下了这么久，都没能看见底。人要是掉下去的话，肯定得粉身碎骨，摔个稀巴烂。明日，还得把绳子再加长了。”说着，便往上爬去。

　　快爬到峰顶的时候，他觉得口渴无力，道：“师父，你拉我一下，徒儿快没劲儿了。”喊了两句，才听到赵成事回答：“没劲儿了，要不你就在下面多待会儿吧，下面风光肯定比上面好”。他听了，道：“师父，你怎的这么小气。”说完，提起一口气，跃上了峰顶。

　　刚上去，便吃一惊，金蛇夫人、赤金蛇吕上人、黑面阎罗千无期，还有四大护法中的项玄天和丁向诚以及几位武艺高强的阎罗王都赫然出现在眼前。上官天衡一脸诧异，不知所谓。

　　赵成事坐在巨石上，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下面风光肯定比上面好。”百里无人坐在赵成事旁边，手拿一根树枝，当作剑来撑在地上，以防不测。

　　上官天衡心道，能让赤金蛇离开药庐，又能让小姑姑派出这么多高手来，若所料不假，应该是假青龙令的事情瞒不住了。可是，事已至此，也无法回避，便走上前去，向金蛇夫人行礼，道：“大师父，您回来了。”金蛇夫人脸上尽是愁容，道：“恒儿，师父这次来有事求你。”

　　她这话还没说完，赤金蛇插口道：“不算求你，这是之前在扬州要你做的事情，不用我多说吧。”上官天衡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见了赤金蛇心中就来气，假装不知情，道：“是吗？在扬州？我可没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什么。”赤金蛇将那枚假的青龙回生令抛出来，道：“把真的给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道：“半月花的解药，我给你。”

　　赵成事和百里无人一见赤金蛇手里的解药，起身便要抢夺，项玄天和丁向诚赶紧护住了赤金蛇。他二人只得罢手。赵成事道：“那解药是真的吗？老蛇怪，你要是再敢诓骗我，我’笑面狂’可决不会跟你善罢甘休。”说着，把怀里的铜钱都摸了出来。

　　金蛇夫人哭道：“解药是真的。恒儿，回生令的秘密是守不住了，咱们也别管什么神魔之约了，你先解毒要紧。”上官天衡道：“师父，清兮的冰蛊曼陀罗还没有解，我不会服解药的。”但他不忍大师父夹在自己和丈夫之间难受，又道：“回生令的秘密的确守不住了，从第一枚丢失，到’三才通’说出偈语，再到今日，这困扰江湖上百年的难题能解决了，也好。以后，大家就不必再为这事大动干戈了。”说着，便到怀里摸出了那枚青龙令。

　　正要伸手交出时，几个身影突然跃上峰顶，一下子阻断了这场交易。原来是上官鹏程、薛五行和冷向善，还有四门中的几位好手不知从何处得了这个消息，也过来抢夺青龙令。

　　赤金蛇一见这几人来到，知道四门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心中一紧，厉声道：“解药就在这里，赶紧把青龙令给我。”

　　冷向善嘻嘻一笑，道：“小子，你可不能给他，否则你可就见不着你的心上人了。”上官天衡一听，心里开始害怕。这时，一个暗红的身影和一个白色身影也到了峰顶，这两人正是秦素清和云清兮。只见秦素清用鞭子勒紧了云清兮的脖子，将她推到了悬崖边上，向着上官天衡道：“小子，你可要做对选择了，这丫头的性命就在你手里。”

　　云清兮原本这几日身体就虚弱，正在农舍打坐调息，压制毒性时，秦素清冷不防地闯了进来，将她擒住。

　　上官天衡眼见云清兮被鞭子勒得喘不过气来，又身处悬崖边上，心里担忧、恼怒并起，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秦素清，把她放开，否则我要整个朱雀门万劫不复。”

　　这时，从山下又攀爬上来不少四门的弟子，林若彤带了云清晖和贺文正也过来了，哭道：“师父，不要伤害云妹妹。”云清晖和贺文正本来在家中忙事情，突然小厮进来说道，四门的人都往城外千丈崖去，赶紧也跟了过来。

　　云清晖急得六神无主，道：“快放了我妹妹。”贺文正也急道：“秦门主，云姑娘与你并无怨仇，你要拿回生令，就该凭自己的本事，用一个无辜之人来要挟别人，这样的小人行径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这话说得秦素清确实有些面红耳赤。她稍稍松了松绕在云清兮脖子上的鞭子，道：“我自然不屑做这些小人之事，可是为了青龙门的至宝，那也没法儿呀。上官门主，你说，是不是？”

　　上官鹏程知道她想把伤害云清兮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挑拨自己和上官天衡之间的父子之情，向上官天衡道：“青龙令乃本门圣物，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只要你把青龙令给我，秦门主必然不会难为云姑娘。”

　　上官天衡此时只想让云清兮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身边，对于青龙令和自己的解药根本都不放在心上，他慢慢地向上官鹏程走过去。金蛇夫人、赵成事和百里无人虽然希望他能用青龙令换取解药，但都知道他对云清兮的感情，所以也没有阻拦。

　　赤金蛇见状，忙心狠道：“百里恒，你想清楚了，今日，我若是得不到这枚回生令，你的解药也就别想要了。”

　　云清兮听了这话，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深渊，艰难地开口道：“百里恒，你站住！”

　　上官天衡听到心上人的话，不再向前走。云清兮接着道：“去选你的解药，好不好？”上官天衡摇摇头，道：“不好，那解药救不了你我二人的性命，我不要。”

　　云清兮道：“那你答应我一件别的事情吧。”上官天衡感到心上人的痛苦，难受地道：“等你回到我身边，再说好吗？”云清兮道：“不，你现在就答应我。”上官天衡道：“好，你说吧。”云清兮道：“今日之后，你永远不要再到千丈崖，更不能再上这座万仞峰。”然后向着云清晖道：“大哥，你也要如此做。”

　　上官天衡和云清晖听她这话，心如刀绞，都预感到自己要失去这一个重要的人了。上官天衡使劲儿摇着头，泪水不觉地流了下来，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是纳闷，不知道云清兮为何要这样说。

　　云清兮哭道：“你要活着，好好活着，不许做傻事，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咱们下辈子、下下辈子就都别见了。”说完，便去秦素清手里一边夺鞭子，身体一边往后靠，秦素清见她突然如此，又是在悬崖边上，生怕她将自己推下去，赶忙松开了鞭子。云清兮的一脚踩空，身体直坠入万仞峰的悬崖之下。

　　上官天衡见云清兮跌落下去，将手中的回生令一扔，也要追随着云清兮跳下去。赵成事和百里无人吓得忙扑过去，抓住了他，上官天衡大哭着，拼命挣扎，要往下跳，赵成事和百里无人用尽全身力气拖住了他。黑面阎罗过来，将他一掌打晕。云清晖也是一样的发狂，还好被林若彤拉住了。金蛇夫人眼见爱徒坠入深渊，心里也是悲痛后悔，可是她对于丈夫的爱也已不能自拔，只能强迫自己擦了眼泪，加入到这场打斗中。

　　青龙令一落地，四门和敬鬼教的人便打了起来，金蛇夫人这些年钻研武艺，“骤雨打芭蕉”世间几乎已无人能敌，峰顶霎时间飞沙走石，四门中竟无一人能够抵挡。赤金蛇在妻子的相助下，夺下了这一枚回生令。然后将手里的解药抛给了赵成事。敬鬼教的人见回生令到手了，尽皆施展轻功，抓着山上垂下的青藤，下了万仞峰。后面虽有四门的人追着，但是出了岳州城，有教众来接着，自然也就安全了。

　　万仞峰上，一下又安静了下来。赵成事把药瓶打开，取出药丸来，给晕倒的上官天衡服下。云清晖靠在巨石上痛哭着，林若彤在旁边亦是伤心，贺文正兀自坐在一边回忆着和云清兮在一起的经历。

　　赵成事和百里无人看了看悬崖底下，深不见底，知道云清兮必死无疑，心里也是一阵感伤。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盘旋此地，也只是徒增伤悲，便带了上官天衡下山来，回到农舍。

　　上官天衡昏睡了半日，睁开眼睛，云清兮身落悬崖的情形就像在眼前，行尸走肉般起身下床，然后发了疯一样，飞奔向千丈崖。赵成事和百里无人吓了一跳，赶紧追出去。

　　到了千丈崖下，云清兮“你永远不要再到千丈崖，更不能再上这座万仞峰”的声音回响起来，上官天衡一下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他知道，云清兮让自己答应这件事情，是不想自己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中，也害怕自己会从万仞峰上随她而去。可是她不知道，没有了她，自己生不如死。上官天衡对着千丈崖连绵起伏的山峰，哭喊道：“为什么不让我死？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赵成事和百里无人追上他，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不忍，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坐在一旁陪着他。可一连几天，上官天衡都待在这里，困了就直接躺下来睡觉，醒了就坐着想云清兮，一句话都不说，刮风下雨都不离开。赵成事和百里无人只能把被褥抱到这里来，又轮流出去找吃的来，照顾这个宝贝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