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渡口之争
次日一大早,慕容祥和上官天阳两人继续向前行进,只是弄丢了招魂丹,心里都闷闷不乐。穿过了平地,到了扬子江的一个渡口。正好碰上有要往扬州走的货船,慕容祥和上官天阳便上了船。
慕容祥向后面不安地看了看:“似乎有人跟着我们。”
上官天阳同样心内不安:“过了河,很快就到扬州城了。我们小心些便是了。”
河面风平浪静,春夏之交,偶尔有几只野鸭子凫在水面上,尽情地玩耍嬉戏。还有一些渔夫的小船载着鲜肥的美味要到城里去贩卖,不时地从船舱内传出纤细的歌声。慕容祥和上官天阳经历了昨夜的激战,也无心欣赏美景,各自紧握着自己的佩剑,以防不测。
小船悠悠地行进着,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到了对岸。慕容祥和上官天阳都松了口气,准备下船。脚刚一离开船板,只听慕容祥“啊”的一声便摔倒在了地上。
上官天阳紧忙一个箭步上去,扶起表哥:“怎么了?”
只见慕容祥脸色苍白,右腿抽搐着:“我的脚…我的脚。”
上官天阳向后一瞧,一只尺长的蝎子正在往船舱内爬行。慕容祥声音发颤:“是三星堡的黑蝎子,我被咬了。快走,快…走…”
正在这时,两只靠岸的小船上跃下数名汉子,长刀直砍向两人。上官天阳没什么对阵经验,着实惊了一身冷汗。还是慕容祥临危不变,用剑隔开了一名大汉的长刀。可是他右腿麻木,站不起来,而且由于中毒,身子也异常疲惫,喘息道:“表弟,别管我了,你先走。”
上官天阳冷汗过后,也已清醒:“表哥,我不能丢下你不管。”然后,拔剑刺向刚才的大汉。另几名汉子有的攻向地上的慕容祥,有的攻向上官天阳。
慕容祥在地上忍着身子的痛楚,勉强用剑挡住一轮攻势。心想,这次可要完了,不仅自己性命不保,恐怕还要搭上表弟的,自己答应过舅舅要保护表弟的诺言可不能实现了。心思迷乱之际,青龙剑法也不成章法了,一大汉一用力,慕容祥的长剑登时被震落了。
上官天阳初时心中害怕,与几名大汉斗了几招之后,胆怯之情逐渐退去,于青龙剑法的快、刚之义也有了深刻体会。可是一见到慕容祥被人擒住,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
那边慕容祥没了兵器,有大汉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逼迫道:“快叫那小子住手,否则我剁下你的一只手。”
而另一大汉喊着:“青龙门的小少爷,快停手了,否则就把你兄弟的脑袋拧下来。”
上官天阳听到这话,心想,自己独立支撑这么久,也不见得这几个人有什么厉害。若是自己可将他们打败,那父亲一定会大大赞赏自己,这也是在江湖上树立威信的绝佳时机。但表哥如今大难当前,又不得不救,可要自己束手就擒,任人鱼肉,也绝不可行,便回道:“魔教之徒,你们听好了,胆敢动我表哥一下,我上官天阳绝不放过你们。”
刚才的大汉大怒:“那好,就先剁他一只手。”转过身来,向着慕容祥:“可是你兄弟不搭理你,别怪我们兄弟啊。来,动手。”
慕容祥知道自己的表弟身处优越,素来高高在上,不愿受人威胁,却不料他竟如此不顾自己的安慰。冷冷地说:“你们来吧,我慕容祥但凡哼出一个字来,就不是好汉。”说完,闭上了眼睛。
大汉哈哈大笑,抓过慕容祥的右手,举刀便砍。而就在刀要落下来的一刻,只听得那大汉“啊”的一声大叫,额头上一片绿叶已经进去了一半,汉子慢慢地倒下,没了呼吸。
慕容祥睁开双眼,心里一惊,马上想到了昨晚的蓝衣少年。周围的大汉更是大惊,一人失声道:“有…有埋伏。”接着,冲着刚刚他们乘坐的小船报说:“坛主,坛主,他们有接应。”
小船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微弱的声音传来:“有接应吗?我怎么没听到?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另一边上官天阳和围攻他的大汉也都停住了手。慕容祥心道,此人说话气息虽弱,但底气却十分充沛。敬鬼教依着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下设十八坛,不知他是哪一坛的坛主。突然,船舱内飞出一条黑影,直逼上官天阳。
上官天阳经过了昨晚和刚才的对阵,信心大增。黑影扑来时,他一招“长虹贯日”刺了出去。这一招为“青龙十三剑”中的绝招,剑向前方,不偏不倚。上官天阳从小习武,只知按父亲的教导来,想着这一剑必然能够击退来者。却不曾想来人使一支细烟锅,与长剑一撞,自己的手臂一阵酸痛,连剑都拿不稳了。
上官天阳还来不及反应,胸口已经被细烟锅戳了一下,倒在地上。几个大汉上前按住了他。
慕容祥看着船舱里的坛主飞出,挡剑,击倒表弟,一路神速。
那坛主面色苍白,似有何积聚之症,轻轻地吸了口烟,吐出来,又咳嗽不止。看着上官天阳:“年轻人,认识我吗?”
上官天阳胸口隐隐发痛,瞪着这坛主:“敬鬼教之内,净是些孤魂野鬼,我怎知你是哪一老鬼?”
那坛主依旧吸着烟锅,摇了摇头:“上官鹏程的儿子,到底有些嫩呀。”
上官天阳心里气急败坏:“你…你说什么?”
慕容祥毕竟年长几岁,帮舅舅在江湖上处理过一些事务,说道:“前辈可是敬鬼教九坛的洛坛主?”
那坛主哈哈一笑:“到底是哥哥有些眼力,瞧出了我是烟袋鬼洛老生。”
这时旁边一大汉禀报:“坛主,有埋伏。有兄弟被一片树叶打入脑门。”
洛老生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瞧那刚死的汉子。春夏之交,鲜绿鲜绿的叶子,只半片还露在外面,当时便是一惊,心道,暗器以刚硬为强,可是此人却能以柔软的叶子行凶,以柔为刚,原本就是一门江湖绝学,何况还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抬眼望去,江面上大大小小有几十只渔船,最近的距岸边也有十几丈远。
当下,洛老生放下烟袋锅,以千里传音之术相询:“哪位江湖上的英雄,可否现身一见?”声音刚起,岸边柳树已枝条飞摆,兼之水面泛起层层波纹。
上官天阳和慕容祥均是一震,暗道,敬鬼教中果真人才济济,单一个坛主就有此功夫,那位于坛主之上的四大护法和十殿阎罗王更是强中之强了。
传音完毕,水面恢复平静,远处的小船依旧慢慢地前行。旁边一大汉道:“坛主,敌人在暗,又有如此神功,实在对我们不利。不如现在就抓了这俩小子,交到总坛,也算是咱们立了一功。”
刚说完这话,耳内便传来了一雄浑有力的声音:“谁敢对我青龙门如此不敬?”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青一色戎装,翻身跃来,一掌劈来。洛老生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掌力,也迅速拍出一掌。
论功夫,两人原本各分秋色。但青龙门近几百年来,更注重剑法的修为,“青龙十三剑”还有“游龙剑法”,已日臻完备。至于祖上传下来的几套掌法,因时间久远,又久无人习练,仅有“渊龙掌”流传。即使如此,青龙门练这套掌法的弟子也寥寥无几。
洛老生退开之后,依旧一副潇洒的神态:“原来是青龙门的教头上官鹏盛呀。”
紧接着,又是一些青装少男少女持剑而来。其中一少年,对着上官天阳和慕容祥:“堂哥,大师兄,你们稍等,我们马山救你们。”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着,也有问有没有受伤的,或者骂敬鬼教无耻,以少胜多的。
这边上官鹏盛目光盯着洛老生,却应答刚才那少年的话:“风儿,先去救你两位哥哥。”
这少年得令:“是,爹爹。”
洛老生微微一笑,目光温和,慢慢将烟锅交于左手,右掌突然向上官鹏盛拍出。
上官鹏盛早料到这一攻势,脚下踏定方位,使出“渊龙掌”中的“戏水护宫”式,隔开了洛老生的掌力,同时催发自己的内功于左掌,向敌人头顶击去。
主帅一动,士兵自也难耐。上官天风年龄虽小,却也不甘示弱,和十几位师兄师弟与敬鬼教的教众厮杀起来。
上官天阳见救援一到,心情振奋,趁旁边的大汉一不留神,往后一仰,一拳打在那汉子持刀的臂膀上。可是由于刚刚受了洛老生一记烟锅,心内动荡,胸口此时疼痛难止。眼瞧着那大汉大刀砍来,心想,这下可完了。
还好上官天风及时赶来,挡住了这一刀。将上官天阳掩在身后:“堂哥,别怕。”
然后,使出青龙剑法来斗那大汉。
而此时上官鹏盛和洛老生也已解拆了十几招,却谁也不能将谁制服。上官鹏盛掌力浑厚,每一掌都有沙石激起。而洛老生身法灵活,不仅有稳妥的掌法,还有一样绝妙的兵器。他利用手中的烟袋锅一戳一点,逼着上官鹏盛不得不回势自守。
饶是如此,上官鹏盛也并不落下风。洛老生暗忖,青龙门这群弟子虽年轻,到底人数不少,救战下去,不仅擒不到人,还有可能受制于人,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眼见那边慕容祥也已得救,师弟师妹正在帮他擦药解毒,自己的手下也寡不敌众。只见上官鹏盛又右掌划圆,脚尖搓地而前,掌风袭来。洛老生便左手抓着烟锅尾,用前头抵住了掌势。
上官鹏盛正凝神拆招,冷不防洛老生竟从腰间拽下烟袋来,向自己掷来。上官鹏盛只得撤招回护,另一只手发掌将烟袋击破。
霎时,烟叶沫飞扬,阻碍了视线。洛老生却趁着这一时机,轻功一跃,跃到了上官天风身旁,变掌为爪,抓住他的咽喉,向着上官鹏盛:“上官兄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给一条生路吧。”然后,使劲儿捏了捏上官天风的脖子。
上官天风哼了一下,随即将痛楚压了下去。
上官鹏盛心下犯难,魔教教徒从自己手下走掉,总是对青龙门的名誉有影响。可若不让路,自己的儿子势必难活,是以呆立着干着急。
上官天阳却想,自己第一次奉父之名,出来办事,丢了姑姑赠的灵药,又被魔教挟持,要众师兄弟来救,这样回去颜面何存。倘能擒住魔教的坛主,总也算将功补过。便道:“洛老鬼,快些放了我兄弟,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其他师兄弟也跟着附和。
上官天阳见状,又言:“再不放人,我们就要进攻了。”说着,便不顾伤痛,要携剑而上。众师兄弟一向奉他为青龙门日后的主人,都想着要表现自己的忠心,也举起了剑。
慕容祥由于右腿不便,只能坐在地上,抓住上官天阳的裤脚:“小风还在他们手里,不可动手。”
上官鹏盛自知自己虽然也是上官一族,与门主上官鹏程为堂兄弟,但庄内一向只知有门主、夫人和少门主,自己不过是年轻一辈人的教习师傅,话语甚微。可难不成真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残害于眼前?便向上官天阳求说:“侄儿,切莫冲动。不如……不如今日……暂且收手。”
“堂叔,如果放了这些害群之马,老百姓不知还要受他们多少罪。你放心,我们一起进攻,一定可以救下堂弟的。”
慕容祥心道,表弟怎能如此糊涂,小风的性命只在刹那之间,群起攻之,他焉能有活命之机。但又想,那蓝衣少年定然还在附近,他若能救我,必也会救下师弟的。
那边上官玉风忍着疼痛,道:“大家不要管我,快……快杀了这些恶人。”
洛老生见此情景,又听到上官玉风的话,心里一怒,转而仰天哈哈一笑:“看来你们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也不见得有多讲情义。好,好,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说着,手上加劲儿,要掐死上官天风。正在这时,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点绿光,侧眼看时,半片绿叶已插进了自己手中。登时,剧痛难止。
上官鹏盛本来以为今日要与儿子阴阳相隔了,心痛如割,恍恍惚惚的见此转机,立时奔了上去,一掌拍向洛老生。
洛老生不防有次变故,结结实实地被上官鹏盛打了一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还好有忠心护主的手下,上前与上官鹏盛等人纠缠,催促着:“坛主,快走,快走。”
洛老生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提起一口气,一跃而走,渐渐离了众人的视线。
上官天阳见洛老生的身影越来越远,再也无法追上,失望至极。
上官天风问:“爹爹,你刚才注意到了吗?有人用一片叶子打伤了洛老生的手。”
“是啊,天下竟有人可以使出如此厉害的暗器功夫,不知是何门何派。”上官鹏盛说着,向江面一望。可是,上百只渔船看到这边惊险的打斗,都不敢靠岸,只在江心漫游,根本不可能知道树叶是从哪一条船上射出的。
慕容祥心知是昨晚的蓝衣少年,也知他不愿与人相交,便向上官鹏盛道:“堂舅,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上官鹏盛不接此话,蹲下来,运气内功,将慕容祥脚上的毒逼了出来。然后说:“风儿,来背你师哥。”
上官天阳因为没能拿住洛老生心下不高兴,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又想自己刚刚的所为一定为表哥不喜,便先于上官天风一步上前搀住慕容祥,说:“表哥,我来背你。”
慕容祥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与他计较,只简单问了问:“表弟的伤不要紧吗?”
“刚服了些药,不要紧了。”说着便将慕容祥扶在了自己背上。虽然众人一再要求换人,上官天阳始终不理。
于是,一行人向前进发。上官玉风边走边道:“爹,你对树叶这种暗器功夫了解吗?我想找找这位大侠,当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确实不知,恩公既然不愿露面,我们也不必强求。日后若有机会见了面,定当好好酬谢他。”众人都称是。
慕容祥知道这位表弟一向高傲自负,心中尊人甚少,便也不再提蓝衣少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