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对战
敬鬼教和江湖四门近百年来在江湖上争斗不断,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大家都会在各重镇、州府设置监察寮,以供暗哨、探子传递消息。春江镇与扬州城相隔不远,自然是不容忽视的培植自身势力的地方。
上官天衡带着云清兮问了问路,便转入了镇上的最热闹的一道街。原本上官天衡还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可是到了这道街上,便跟出笼的猴子一般,活蹦乱跳,拉着云清兮把整条街上的小吃吃了个遍,而且每说一句话,都恨不得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见。
没一会儿,街逛完了,俩人拐进一条小巷中,上官天衡停了下来,朗声道:“生人化鬼,白日无光;地狱不空,神佛避让。孤魂野鬼何在?”
话刚落地,只见倏忽两个人影从高处跃下,为首一人,生得壮汉身材,膀大腰圆,面目狰狞,腰间别一把锃亮的斧头,向前俯身,见礼道:“敬鬼教二坛坛主蒋七尺见过百里公子。”另一人倒是身形瘦削,一副普通商号老板的装束,自报家名:“敬鬼教三坛坛主薛长唤见过百里公子。”
云清兮这才明白,原来上官天衡在闹市上那样招摇行事,就是为了吸引来敬鬼教的暗哨。
上官天衡不紧不慢地问道:“春江镇虽说与扬州青龙门不隔多远,但也不必设下两个分坛来打探消息吧。”
那三坛主回答:“属下负责监察的范围在历阳县,只是近日有···有些教内的事务需要处理,才临时到了春江镇的。适才听见街上暗哨来秉,说是公子到了这里,才和二坛主一起过来的。”
上官天衡道:“原来是这样。你刚说教内的事务···是何事呀?”
蒋七尺和薛长唤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这···”
上官天衡也不给他们面子,“这什么这呀?是不是我千伯伯要来了呀?”
这两人见瞒不过上官天衡,只好回禀:“确如公子所言,副教主马上就要到镇上了。”
“我已许久未和千伯伯见面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他老人家问个好。咱们这就走吧,去你们的监察寮等等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见到我不知道会有多惊喜呢。”上官天衡说着,还像模像样地仰天哈哈大笑了两声。
可是,蒋七尺和薛长唤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了。蒋七尺俯身抱拳,道:“公子,监察寮屋舍简陋,茶水粗淡,怕是招待不好您。属下现在赶紧让人到一品楼里···”
不等他说完,上官天衡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就听你们的安排吧。”
蒋七尺和薛长唤原以为会拗不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公子,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地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立马喜上眉梢,引着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出了巷子。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一品楼。蒋七尺和薛长唤安排妥当后,便要回去。上官天衡一把拉住他二人的衣襟,笑嘻嘻地说:“千伯伯来了,可一定要赶紧通知我。”那二人点点头,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云清兮看看站在窗口俯望的上官天衡,问道:“我们便在此处等着吗?”
“当然不能,等这俩人走远些,我们就跟上去。”
云清兮点点头,又问:“师伯母会被他们关在监察寮吗?”
“应该不会,监察寮那地方,说好听点是几间普通的民舍,说难听点儿,就是一座牢房,也没什么佣人奴仆的,黑面阎罗肯定不会让大姑姑住在那里的。”
“那我们为何还要去监察寮呢?”
“红素、绿衣那两个小丫头前几日一直在客栈等黑面阎罗来,只是被四门的人发现了踪迹,才不得已逃走的。她们在春江镇没有什么安全的落脚地,要想躲过四门的搜查,只能去监察寮。找到她两个,应该就能找到大姑姑。而且···”
“而且什么?”
上官天衡摇摇头,有些担忧,“而且,我总觉得那俩坛主在隐瞒什么。单单是监察寮里去了红素、绿衣,应该也不至于不让我去吧。”这时,窗外蒋七尺和薛长唤的身影也快看不见了。上官天衡也不再多说什么,携起云清兮的手,从窗口一晃而出。
两人跟着蒋七尺和薛长唤兜兜转转,渐渐离了闹市,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冷巷的尽头,十多间不起眼的民舍正是敬鬼教设在此处的监察寮。眼看着蒋七尺和薛长唤悄悄地进了里面,上官天衡说:“白日里,肯定都藏着掖着,还是等天黑了,再行动吧。”转过头来,像个孩子般,摇着云清兮的手道:“趁着这空闲,不如你我回去睡会儿觉吧。”
云清兮甩开他的手,侧过身子,脸上微微泛红,“又没正经了。”便向前走去,上官天衡赶紧跟了上去,道:“要不,我们回去讲故事也行呀。”
刚出巷口,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老伯,画像上的女子,你可见过?”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循声望去,居然是青龙门的人在附近询问些什么。上官天衡料想,他们是在寻找红素、绿衣,或者是被自己带出青龙山庄的云清兮,便赶紧拉着云清兮的手消失在人群中。
白昼一丝一丝退去,夜色逐渐将大地围了起来。时值暮春,气候已然暖和,一弯新月斜斜地挂在东天。
上官天衡和云清兮穿上夜行衣,遮好容貌,施展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上午找到的监察寮处。果然,白日里悄无声息的一座民舍到了晚上就开始有了动静。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在围墙上看着二坛坛主蒋七尺和三坛坛主薛长唤,还有几名小厮一起进了间屋子,便悄悄尾随了上去。屋子从外面看,并无任何异常,但是,透过窗户缝,着实让人一惊,里面斧、钺、锯、钻、凿一应刑具俱全,而且墙壁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不少的暗格,想来其中一些都是设有机关的。很明显,这是一间关押敌人的牢房。只是令人疑惑的是,屋子中央立着一块足有千斤的巨石,上面缠着几条铁链,每一条铁链的尾端都伸进一只四方的铁箱子。上官天衡不明所以,暗道:“这群小鬼搞什么鬼?上午拦着,不让我到这里来,莫不是跟这箱子有关。”
再斜着身子往里瞧,只见蒋七尺绕着箱子打量了一番,转身问仆从:“今日,这箱子可有异动?”旁边的仆从答道:“未有。”薛长唤又问:“饭菜可都吃了?”仆从回道:“早晨的未吃,只中午吃了些。”薛长唤“嗯”了一声,“饿不死就行。”
上官天衡听得薛长唤问饮食,心下更是奇怪,莫不是箱子里装着个人,那又会是什么人呢。正想着如何去探一探箱子里的秘密呢,猝不及防,一道凌厉的掌风随着一片黑影迎面扑来,上官天衡不及思索抓着云清兮闪到了一旁。还未等他二人站稳脚跟,那黑影竟又化掌为爪,朝着上官天衡的脖子抓过来。上官天衡被这一招惊出一身冷汗,但到底学业于绝世高手,功力深厚,当即又带着云清兮闪到了另一边。这时,黑影竟然双掌齐出,同时攻向他二人。上官天衡心忧云清兮的安危,赶忙将她掩在身后,也是双掌齐出,使出所学“大笑神功”的功力,迎了上去。四掌相交,登时院内花树倾折,石桌裂开,窗户也是“啪啪”直响,众人也都被这二人浑厚的掌力震得心神不稳。
云清兮因为修习武学不过几年,内力又要用来压制毒性,当即被这两股内力震到了院子一角。惊魂甫定之余,猛然感到一把扇子朝自己劈来,忙轻轻一翻身,躲了过去。站定一看,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衣男子,正在自在地扇着一把扇子,只听他道:“副教主,这个小贼,我来替您擒吧。”
上官天衡一听,知道这是九殿阎罗霍风光。此人看似白面书生,温文儒雅,实则心肠歹毒,一把扇子害人无数。上官天衡正在与人对掌,拼比内力,此时若一撤掌,必然要被对方重伤,可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又处在危险之中,于是,他只能催发掌力,想着速战速决。只是,对方的内力也是无比浑厚,并不在自己之下。
这一边,霍风光已经抢先进招,一把扇子直点向云清兮的面门。云清兮虽然年纪轻轻,只和朱雀门秦素清交过一次手,但她自幼研习医术,修身养性,对待任何变故,总能很快平复心情,所以内心对待霍风光的攻势并不惊惧。反倒是霍风光的扇子,或折或展,连连打出好几招,都被云清兮轻轻化解了。上官天衡看到这里,担心稍解,然后对着和自己的交掌的人笑了笑,说道:“咱们今日就这样吧,你看,你也赢不了我,再比下去,多没意思呀!”那人听他如此说,渐渐地收了掌力。两人双掌一撤,登时都被对方收走的掌风余力震退了几步。
上官天衡尚未站定,殊不防,一把扇子竟朝着自己飞过来,原来是霍风光一心想表现自己,见自己擒拿云清兮不住,便想着趁上官天衡来不及反抗时打伤他来捞取一份功劳。谁知,扇子刚飞出,便被两根银针斜打住,牢牢定在了院里的大树上。这两根银针自然是云清兮射出的,不偏不倚,恰好截住了那把去势甚猛的扇子。
上官天衡赶紧飞身一跃,到了云清兮的身边,抓着她的手问:“还好吗?”
“无事。”云清兮手间依旧紧扣着两根银针,以防不测。
这时,只听得院内敬鬼教二坛、三坛的人俯身下拜,齐声唤道:“属下恭迎副教主,恭迎九殿阎罗王。”其中夹杂着从别屋出来的红素、绿衣的声音。那与上官天衡交手、对掌的正是敬鬼教的黑面阎罗。
上官天衡除下自己脸上的黑布,叫道:“千伯伯,近来可好呀?一别数月,您这‘幽冥神功’是越来越厉害了,小侄我佩服得是肝脑涂地,不,是五体投地。”
院内众人一见是上官天衡,均是一惊。红素、绿衣却是心中一喜,道了句:“百里公子安好。”上官天衡“嗯嗯”地点点头。
那霍风光赶紧上前,抱拳见礼:“原来是百里公子呀,刚刚眼拙,没伤到您吧。”上官天衡摆摆手,道:“好说好说。你没伤到我,我也没伤到千伯伯,大家都是一家人,对吧,千伯伯?”
千无期斜了上官天衡一眼,并不答他的话,却看着云清兮,说道:“小丫头射针的手法,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金蛇夫人。”云清兮蒙着脸,也不回话。
上官天衡连忙遮掩:“这位是···是云姑娘,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他原想说出云清兮‘有名堂’传人的身份,但是怕敬鬼教的人与她为难,便生生怕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千无期因为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也不关心云清兮的身份,向上官天衡冷言冷语道:“你到这里来作何?”
上官天衡清了清嗓子,“自从去年一别后,小侄甚是想念您,一听说您要到春江镇,我早早就在此地恭候了,想着探望探望您。”
众人都知道,敬鬼教的表少爷是个怪胎,素来说话不着调,只是他如此隐瞒自己夜探监察寮的目的,倒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来让他离开了。
没想到,千无期冷冷地回了句:“探望完了吗?完了就赶紧滚。”
上官天衡挥挥手,回道:“怎么能这么快就探望完了呢?咱们不得吃顿饭,喝碗酒,好好聊一聊吗?”说到这里,也不等千无期答话,向着二坛主蒋七尺,就嚷嚷道:“还不赶紧给我们准备酒菜,打了一架,我都快饿死了。千伯伯,你肯定也饿了。”二坛主赶紧答道:“是是,这就去备。”
千无期黑着脸,说道:“今日累了,明日再说事情吧。”
蒋七尺一听此言,“好好,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副教主跟属下走。”
上官天衡一把拉住蒋七尺,装着一副虚弱的样子,沙哑着嗓子,说:“我也累了,我也需要房间。”蒋七尺被他这么一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素走过来,道:“百里公子,跟我去吧。我和绿衣住的屋子旁,还有一间空屋子,我去给您收拾收拾。”上官天衡看着绿衣和众人都随着千无期转入了院子的回廊,料想他们不会把密谋的事情说给自己听,便道:“那就有劳妹子了。”
“公子怎得还与我客气?请这边走。”红素满脸喜色。
上官天衡和云清兮由红素引着,到了院子另一头的一间屋子。推开房门,红素说道:“公子,今晚委屈您在这里歇一宿吧。”然后转身又向云清兮道:“也委屈姑娘再往前走走,今晚和我、绿衣同住那一间吧。”上官天衡心下为难,这里到底是敬鬼教的监察寮,一帮大鬼小鬼指不准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实在害怕云清兮会出事。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晚上与一个大男人睡一屋,难免让人说三道四,自己倒不打紧,只是清兮···他斜着眼瞧了瞧云清兮,却正好和她四目相对,只听云清兮向红素说道:“我和他睡一屋。”
那红素一听,像是受什么打击一样,忙道:“不妥。我若没猜错,姑娘当是青龙门贵客、‘有名堂’‘续命神医’云期颐的侄儿吧。”
上官天衡一听,叹了口气道:“看来,我那晚大闹青龙门,带走云家女儿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了。”又扭头看向云清兮,只见她除下脸上的面纱,答了声:“正是云氏女,云清兮。”
红素笑道:“姑娘既出身名门世家,自是知书达礼,看重清誉,不用我多言些什么。”
“不必姑娘多言些什么。”云清兮说完,转身便进了身后的屋子。上官天衡一喜,看着有些生气又不知所措的红素,道了句:“有劳红素姑娘了。”便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