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相助旧识
突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去买几盆水仙摆在房间内,还有将被褥重新置换一套柔软的回来,记住,要新的……”原来,是小二引着两位要住店的少年到隔壁房间去。那小二接口说:“客官,这被褥都是刚拆洗过的,可是干干净净的。”这人说:“那便怎样了?本少爷有的是钱,让你干嘛就干嘛,少罗嗦。”
“是,是,听您的。”小二点头哈腰着。
这人接着说:“另外,立马到茶庄去置办一套‘大红袍’,茶叶也要这个时令最新鲜的。”然后转向另一人,“师哥,你还有其他要用的吗?”
另一声音回道:“没有了。”随即又向小二:“我们兄弟不喜被人打扰,闲杂人等,你让他们离远一些。”小二哥答应着“是是是”,接过一锭银子来,高兴地飞奔下楼。那两少年进了房间,关上门。
上官天衡听着这些话,手中不留意地微停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喂药。
但是云清兮却心细如尘,余光侧视中,就瞧见了他目光转换中脸上不一样的神情,问:“是你的朋友吗?”
上官天衡一抬头,与她清纯的眼神相对,“你是如何知道的?”
云清兮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告诉我,隔壁的人是你的相识,你却不想见他们。”
上官天衡听她一语道中自己的心事,放下药碗,将她拥在怀中,说:“他们爱怎样就怎样,与你我何关?咱们永远在一起,天荒地老都不分开。”
云清兮也抱住他,说:“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咱们现在就走吧,谁也不搭理。”原来,这两人就是上官天衡刚刚在街上碰到的紫衣、青衫少年。
过了一会儿,上官天衡将她放开,握了握她的手,说:“不行,你的身子还没复原,手怎么还是这样冰冷。”
“我一向如此,你不必太在意。你已经给我输了很多真气,我体内的寒气也被压下去了,不会再有事的。咱们这便离开吧。”
上官天衡摸了摸她肩头上的鞭痕,说:“也不必急在这一刻,你总要养足精神,才能去岳州。”
云清兮听他说要去岳州,心里一喜,“我一定会尽快恢复身子的。”上官天衡扶着她的肩头,让她躺下,盖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床头打坐修习内功。
一连几日,他们二人都呆在房间内,吃的、用的都只着小二代为操劳。而隔壁的紫衣、青衣少年也并不出去,似乎在等什么消息或是什么人的到来。云清兮长年身子有病,没有得人指点练习武功时,整日都不出大门的,所以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上官天衡就不一样了,他这些年浪迹江湖,即使心里很是悲伤,整日也表现得像“笑面狂”一样嘻嘻哈哈的,到处苦中作乐,惩治一些地主恶霸。现在要他就这样呆在一间不大的房子内,云清兮更多的时候又是打坐或者参看《华佗医经》,他便有些坐立不住了。云清兮知道他为了自己,即使再闷得慌,也不会出去的。于是,每日早晨推说客栈的饭菜不可口,要他去外面置办一些清淡的来。上官天衡又岂能猜不到她的意图?每次出去都会尽快赶回来,除了一些吃的,还会便挑拣些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买来逗云清兮开心。云清兮随伯父一家在山里生活,见到那些栩栩如生的面人、泥塑大是吃惊之余,也与上官天衡一起乐一会儿。而每到夜晚繁星满空的时候,两人便会携手跃上房顶去乘凉赏月,真是过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这天晚上,两人照例在房顶上依偎着赏月。“这几日我服了不少上等灵芝,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咱们明日便出发去岳州吧。”云清兮说。
上官天衡瞧着她近日的精神的确好了很多,“好,都依你。”然后,睁大了眼睛,使劲儿看西方的夜空。
云清兮奇道:“你瞧什么呢?这么用心。”
“我瞧老天爷到底抛了什么奇珍异宝在那里。”
“在哪里?”
“自然是岳州了,否则为什么惹得夫人你这么惦念呢?”
云清兮莞尔一笑,回道:“又没正经的。”然后低了头,“等到了那里,我一定跟你讲。”
上官天衡见状,将她拥在怀里,说:“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哪个敢动你分毫,我就宰了他。”
云清兮轻轻“嗯”了一声,“你身上半月花还有三星堡下的毒虽然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是也得想法子解了。我这几日一直在研读《华佗医经》,等去了岳州,也得着手给你解毒。”
上官天衡“怔”了一下,随即站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急不急,我这都好几年了,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上官天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握着她的手,“端阳节,等端阳节过了,这毒就都会解了。”
云清兮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但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知道其中必有缘由,只是他既然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便点点头。上官天衡见她不再追问,便携了她的手,说:“今日晚了,我们先回房歇息吧。”云清兮和他一起跃下房顶,进了房间。而后上床安歇,上官天衡则在地上铺了床被子睡觉。
睡到半夜时分,忽然房檐边上一阵轻微的碎步声飞快从头顶经过。上官天衡一惊,立即清醒了过来,云清兮也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两人下了床,上官天衡心中有气:“真是阴魂不散,怎的到了哪里都能被人找到。”转身向云清兮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打发他们走。”
这时只听着那从房檐上飞到客栈大厅的人大声喊道:“敬鬼教的两个女娃儿快些出来,否则我孙某人可要进去了。”
上官天衡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敬鬼教的人来找自己,而是天下四门找到了隔壁那两个旧识。听这人口音,正是玄武门的“撒钱龟”孙大方。
云清兮上前一步问:“怎么回事,不是来找咱们的?”
“我也不知道,先瞧瞧再说。”上官天衡摇摇头,拉了云清兮的手,走到窗户处,开了一道细缝来观看。
那客栈老板从里间出来,见了孙大方,知是江湖中的草莽人物,连忙作揖,“大爷想是弄错了,敝处并无两位姑娘落脚呀。”
孙大方嫌他啰嗦,一掌拍散了大堂内的桌子,说:“他二人化装为男子,你这狗眼怎么能识辨得出来。”老板被看着散架的桌子,吓得腿直跪到了地上,“大……爷说的是,说的是……”孙大方生平豪爽,见不得这种胆小之人,扔过去一块银子,“还不滚进你的狗窝去。”那老板惊喜得直道:“是是是。”哆哆嗦嗦地退到了里间。
这时,只听得客栈门外一阵马的嘶鸣声响亮地传来。紧接着,几个青袍男女持剑推门而入。为首的一人上前道:“孙世伯,那魔教妖女找到了吗?”
“玉阳贤侄,她二人就在这客栈里,咱们一块儿逼她们现身。”原来这几个男女正是青龙门的上官天阳和师弟师妹们。
孙大方话音刚落,便听得两女子同声说:“不必了。”然后,一只花篮从上官天衡隔壁的屋子突然掷出。孙大方一个铜钱打了过去,那花篮破掉,水仙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此时两位妙龄少女从刚才的屋子信步而出。两人一样的黑衣装束,梳着高高的发髻,腰间系着软剑,而且右手都微微放在纤腰之后。
上官天衡从窗缝向外张望,心下怀疑,觉得这二人不会如此简单地束手就擒。正在思虑着要不要出手帮忙时,云清兮却将一粒小药丸送到了他的嘴边。上官天衡诧异地看了看她,但也不多问什么,张口吞了下去。
只听楼下大堂内上官天阳趾高气扬地说:红素、绿衣你们两个妖女,为什么要劫持我姑姑?”这二人乃是敬鬼教教主夫人的两个徒儿,红素是前几日的紫衣少年,绿衣乃是她的师妹当日的青衫少年。
上官天衡一听,心中诧异,怎的大姑姑那么高深的武功会被她们敬鬼教的两个小姑娘劫走。绿衣嘻嘻一笑,扭头向着红素,“师姐,青龙门的少主人原来是个十足的蠢材呀。”
上官天阳听了此话,大怒,“你这妖女胡说八道些什么?”
绿衣回答道:“武林第一侠女,盖世的功夫,一套‘若水心经’威震天下,岂是我二人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带走的?”
青龙门一女弟子上前:“妖女,你们用诡计抓了我大师兄,逼着我师姑跟你们走,是不是?”
“咱们何必做这些口舌之争呢?我师姐妹二人遵奉副教主的命令,来扬州城请上官前辈到我们下榻的地方相聚几日。只是怕她老人家不肯,万不得已才抓了慕容公子,来请求上官前辈跟我们走一趟。也许不消几日,副教主就会将前辈安然送回的。”红素慢条斯理地回答。
上官天衡听了这些人的对话,心中豁然开朗。姑姑的寿辰马上就到了,她两人抢夺白羽拂尘一定是黑面阎罗要用这个东西作为给姑姑的贺礼的。那白羽拂尘取自冰山雪原上白貂的毛精制而成,拂柄又是羊脂玉打造,手感顺滑,还有凝心养气的疗效,与姑姑手中普通的兽毛拂尘相比,自然是上上品。只是为何她们拿到东西后还不速速离开呢?上官天衡又陷入了疑问中。
红素说话丝毫不显畏惧之心,但这种情况下,越是显得不在乎,就越让这些正派人士反感。上官天阳“哼”了一声,“你这妖女说这话,可是要我们什么都别做,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姑姑在敬鬼教受你们的凌辱?”然后向孙大方说:“孙世伯,与她们多说无益,咱们这就抓人吧。”一言已出,青龙门各个弟子的手都放在了剑柄上。
孙大方也点点头,“就依贤侄的意思吧。”
红素冷笑一声,说:“素闻玄武门的‘撒钱龟’扶危救困,除暴安良,一向都以侠义行事,原来不过是徒有一个虚名而已。”
“你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得紧,不过我‘撒钱龟’行走江湖数十载,自认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伦。怎的今日就浪得虚名了?你且说说看。”
绿衣接过话茬:“你堂堂一位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与家主同辈,而今却不知廉耻地和一群人对付我们两个晚辈后生,可不是小人行径,和江湖上的传闻不相符了。”
上官天阳只想着为自己攒下声誉,说:“孙世伯,别被这两个妖女的话蒙蔽了。她二人就是惧怕您的神功,想激您不出手。咱们可不能上这当。”
孙大方江湖阅历何其丰富,岂能不知这两个姑娘是怕自己出手,才要以话语相激的,说:“我‘撒钱龟’虽不精明,但又怎能被初出江湖的后生几句话给迷惑?只是两个女娃儿忒天真了,即便今日老夫不出手,青龙门这么多人在此,你二人又如何脱身呢?”
上官天阳一想,自己一直想要在江湖上建立威名,上一次和表哥同去竹林中请姑姑,虽没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但到底也是武功不济,才被魔教所擒。如今这样绝好一个扬名立威的机会,岂能白白错过呢?于是,上前一步,向孙大方说道:“世伯所言极是。既是如此,便请您先到一旁喝口粗茶。侄儿这就率师弟师妹拿下这二人。”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面有师弟说道:“师妹,你怎么了?可是生病了?”上官天阳转过身来,刚想过去询问,猛然觉得头昏眼花,一阵眩晕,目光朦胧中,看见师弟师妹一个个尽皆倒了下去。
上官天衡瞧到这里,才明白云清兮刚刚为什么要给自己服药了,只是自己怎么丝毫没察觉到呢。
孙大方见状,也觉察到气味有些不一样,这才明白过来,那被自己打破的花篮定然让进去了毒粉,而红素和绿衣不停地说话,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毒气蔓延到整个大堂内。也不多想,赶紧屏住呼吸,翻身上去就要擒拿这二人。红素和绿衣随手一扬,抛出两个香袋。孙大方一掌击开了,这时香袋内浓烈的花粉味儿瞬间充斥了整间客栈。
上官天衡这才明白过来,她二人右手一直背向腰后,原来是为了隐藏两个装有毒粉的香袋。可是青龙门这些乌合之众自然容易被熏倒,孙大方几十载的内功修为,怎能轻易就倒下呢。上官天衡再往外观看时,孙大方本来中毒症状还不明显,待那香袋中的毒粉洒出后,身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直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绿衣嘻嘻一笑,“我敬鬼教‘依人水仙’的花粉了不得吧?”
孙大方躺在地上,愤恨的目光直盯着她,但脑袋晕得又说不出一句话来。红素拉了师妹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绿衣满不在乎,“不急,他们不都倒下了吗?我们趁机将这青龙门的这小子抓回去孝敬夫人,怎么样?”
红素心中只想离开危险之地,反驳道:“不行,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带着他根本没法走。”
“那我们就把这个老乌龟杀了,让师父高兴高兴。”
云清兮在房间里听到这话,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暗道,这姑娘怎么如此狠毒的心肠。上官天衡却并不惊讶,他刚被逐出家门时,曾经在敬鬼教呆过一段时间,熟悉他们的行事作风,对此并不任何诧异。于是,在绿衣拔剑的一刻,也扣准了一枚铜钱。
就在这时,屋顶上一阵簌簌的响声,伴着这脚步声有一熟悉的声音怒道:“臭丫头,好大的胆子。”话音未落,半空中便传来一下尖锐的鞭打之声,而这声音之后,又是一声犀利的惨叫。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听那喊话的声音,便知来人是朱雀山门主秦素清。只是没想到她会发招如此之快,又如此狠辣。绿衣根本来不及躲避,背上就已经着了一记鞭子,直向前扑倒。在打出这一鞭后,她又迅速扯下大堂挂着的一块幔布,将那些地上的花瓣掩了起来。
这些动作连起来,可谓神速,以致红素还没来得及过去扶起师妹,就觉得迎面袭来一阵强烈的冷风,心知是秦素清的长鞭。也不及思索,赶紧飞身跃开。秦素清的女儿几年前曾被敬鬼教教主夫人上官鹏玉重伤,每日躺在床上,靠着些珍贵药材吊着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是以她恨毒了与敬鬼教有关的一切人。于是,手中的鞭子紧接着又挥出一招“北风卷地”,还好她心里有颇多怨气,鞭子倾斜了些。红素也因此侥幸躲过了一鞭,但看着被秦素清一鞭打碎的长凳,心里也着实害怕得紧,连忙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软剑来。可是她的手又怎能快得过秦素清的鞭子呢?一招未进,就被那坚韧的长鞭卷了过来。红素丢了兵器,满脸惊惧之情顿时而现。
此时,从外面又涌进十来个腰系长鞭的女子,为首的一人乃是林若彤,“师父,我们赶来了。”秦素清只嗯了一声,也不理她们。她瞧着红素这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心里的怨恨稍稍缓解了些,哈哈一笑,“是不是怕了?那就跪下来求饶呀,说不定我真的会大发慈悲,只用鞭子抽你个手足伤残。”
那群女弟子也附和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红素“哼”了一声,“老太婆,要杀便杀,何必费这么多口舌?只有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小人才会做得出那没骨气的事情来。”
秦素清本想她能够求饶,自己再将她羞辱一番,抓回去。却不料她说出这一番激昂的话来,怒道:“既是这样,我今日就送你归西。”
上官天衡看到这里,知道这一记鞭子下去,红素必然逃不过去。想着自己在敬鬼教受伤不能下地时,总是这俩姑娘为自己端茶送饭,不免心中有回报之意,便从怀中又摸出几枚铜钱来,将窗户开得稍大了些,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将房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瞬间打破。这一下,人群中发出一阵恐慌声,而原本明亮的大堂霎时只剩微弱月光的映照了。
秦素清于此也是一惊,但她到底是一门之主,向着徒儿们呵斥:“慌什么,天塌了吗?”接着又看向四周,说道:“哪个魔教的小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就出来斗一斗。”她讲完这句话后,便有弟子已经摸出了火折子,打出一点火来。
借着火光一照,发现红素和绿衣已然不知去向了。秦素清大怒,手中的长鞭猛然挥出,打碎了远处的柜台吗,道:“早晚要了这两个妖女的命。”
林若彤上前询问,“师父,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将地上这些青龙门的窝囊废拖回去,给上官鹏程瞧瞧去。”
林若彤知道师父一向不喜欢青龙门,加之又走了红素、绿衣两个人,怒火更是大了。只能向师妹们传下命令,带走晕倒的孙大方和上官天阳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