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备战
太阳西沉时,天柱山仙人洞外面千人缟素,白色一片,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着“侠客”二字,格外显眼,只是众人都在痛哭流涕,谁也不曾关注。一会儿,只听报时官喊道:“时辰到!”黑无常打开仙人洞的大门,几名教众抬着千无正的棺材就往洞里去,众人伏地叩首,齐声道:“恭送教主。”千泽厚和钟心爱乃是教中重要人物,死后要入仙人洞旁边的小仙洞。众人一并行礼,道:“恭送少主,少夫人!”
一切礼仪完毕后,上官鹏玉朗声道:“诸位,先教主有言,愿大家切莫伤悲,辅佐新教主,共守我敬鬼教百年家业。”众人皆道:“谨遵先教主遗命!”上官鹏玉示意上官天衡带着众人退下,她和钟二城在此多留一会儿。上官天衡以为他二人不舍自己的孩子,要独自守墓,便带了众人先离开。
上官天衡带众人从仙人洞回来,立刻与三位护法和十殿阎罗商量神魔之约退敌之策。上官天衡并不懂如何排兵布阵,好在黑无常等人都参加过十八年前和九年前的大战。他们分析,原来的神魔之约只涉及敬鬼教和四门,如今四门联合江湖群雄,建立天义盟,兵力超过敬鬼教人数一倍,而且,以往都是敬鬼教先发制人,今年因为项玄天的背叛,导致敬鬼教处境被动,这些都是不利因素。不过,敬鬼教现在上下一心,又占据天柱山的险要位置,只要布置得当,地利和人和的优势一定能使敬鬼教扭转局面,转危为安。
上官天衡和这些人一直谈到了中夜才散。他本来要回地下洞府去休息,可黑无常等人因为他的教主身份,在大堂之侧的阁楼内,为他安排了新的住处。不过,他们离开后,上官天衡还是下到洞府里,去看云清兮和二师父、义父。只是他到房间里去找时,这三人都不在。巡逻的守卫告诉他,云清兮他们都在药庐呢。
他赶到药庐,要进去时,发现药庐旁边的一间屋子还有灯火亮光。他心中奇怪,向周围人询问。旁边的守卫说,端阳节后,上官天衡离开敬鬼教时,药庐被他一把火烧了,后来在重建时,三星堡为避免再有这样的祸事,要求在旁边另外修一间屋子,用来存放名贵药材和珍禽异兽。不过,现在是钟二城居住在里面。
上官天衡也没在意,他推门进了药庐,见云清兮、赵成事和百里无人都正在捣药、磨制药粉,药庐内间大师父的棺木却不见了。赵成事见他进来,道:“下午,你们送千教主时,我和你义父把棺木送到了天柱峰一个很隐蔽的山洞。神魔之约毕竟变数太多,药庐不安全。”上官天衡“嗯”了一声。他看着云清兮三人一直手不停歇的样子,一脸纳闷,道:“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配什么药么?”
赵成事回道:“对,配药,配敬鬼教的……那药叫什么名字来着?”百里无人道:“依人水仙。”赵成事忙又附和了两遍。上官天衡想起,在春江镇时红素、绿衣曾用这种迷药迷倒了青龙门不少人还有孙大方。他问云清兮:“配这药,是要敬鬼教和天义盟开战时用么?”云清兮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主意不是她想出来的,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成事道:“自然是开战要用的。”上官天衡心中奇怪,以为师父和义父要让他用迷药去对付天义盟,支支吾吾道:“若是用迷药对付人,岂不……岂不……”赵成事道:“岂不跟那些伪君子、小人成一丘之貉了。”
上官天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可是您说的。”赵成事道:“看来这敬鬼教教主的位子真是坐不得,我这一向聪明绝顶的徒儿都被折磨傻了。”上官天衡听得一头雾水。百里无人解释道:“我和你二师父商量了一番,此次神魔之约已箭在弦上,不可避免,只是伤人性命,不是我辈习武所求,再者从长远考虑,敬鬼教也当少结仇家,方能再日后,争取到更多的江湖朋友来废止神魔之约。”
上官天衡若有所思地道:“那这依人水仙该如何用?”赵成事道:“距离天柱山不远有一处小山谷,这里是到天柱山的必经之地,你们肯定要提前在此处布防的,对不对?”上官天衡点点头。
赵成事继续说道:“只要把这依人水仙的花粉洒在谷中,那天义盟的先锋人马过山谷后,必然会浑身无力,继而昏倒。你们便可抓住这一批人,关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等过了神魔之约,不图回报地放他们就可以了。这样既能减弱天义盟的实力,又可以为敬鬼教日后改头换面做预备。”
上官天衡听了,不禁大喜,道:“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师父和义父思虑周全,目光长远。”
百里无人道:“先锋人马被擒后,天义盟再进攻的人,肯定到了小山谷就会戴面罩遮住口鼻,或者屏住呼吸。那时,依人水仙就不能再用了。不过,还是可以用一些毒性较低的蜜蜂、蜘蛛来毒倒一些人,阻挡天义盟攻山。待神魔之约完后,再派人去给他们送去解药。”
上官天衡道:“这也是个好计策。”百里无人道:“这些个计策用起来,都是要靠云丫头的,咱们也都不会。”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对视一下,彼此心领神会。
赵成事和百里无人见上官天衡直用眼睛看云清兮,道一句:“男大不中留,困了,明日再接着倒腾吧。”然后,放下手里的捣药杵,出了药庐。
上官天衡见师父和义父离开,走到云清兮身旁,从背后抱住她,道:“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善事,今生才能遇到你。你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帮我这么大的忙。”云清兮道:“我也没出什么力,办法是赵师叔和百里前辈想的。毒物是在三星堡弟子聚居的莲花洞里发现的,我这也是捡现成的。”
上官天衡松开云清兮,把她手里的药罐拿过来,道:“你来说,我来做。”云清兮又夺了过来,道:“这些活儿,你没做过,做不好的。”上官天衡道:“你教我呗,吹曲子也难,我跟着你,不也学了好几首吗?”云清兮道:“这配药不比吹曲,怎么能那么容易学会?”
上官天衡点点头,看着云清兮,突然想到了在扬州青龙门二人第一次遇见时,也是在药庐,回想二人这一路来的风雨,真是要感谢上苍呀!他忍不住拉了拉云清兮的衣袖,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云清兮见拉自己衣袖,又忽然发笑,问道:“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上官天衡道:“姑娘看我可像坏人?”云清兮先是一愣,然后也想起了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笑道:“像,太像了,为逃脱追杀,竟大胆挟持无辜女子,怎能不算坏人?”上官天衡听此,道:“那我就再坏一点儿吧。”说着,把云清兮拉到怀里,亲了一下。云清兮一时害羞,推开他,道:“再胡来,我扎你了。”上官天衡忙摆摆手,道:“我不胡来了。”然后,慢慢向后退,坐到了石凳上,看着云清兮又忙起来的身影。
到了后夜,云清兮忙得差不多了,上官天衡才把她送回房间休息。上官天衡本来要云清兮到自己住的阁楼里同住,可云清兮觉得大战在前,自己离上官天衡太近,会令他分心,便拒绝了。上官天衡也只能随她的想法。
次日,上官天衡一早,梳洗用饭完毕,在大堂内,把昨晚赵成事和百里无人的计策和黑无常、白有常等人说了一遍,但他怕黑、白等人如今都一门心思要报仇雪耻,无法接受废止神魔之约的事情,所以只提了抓人的事情,没有提日后要放人、救人的事情。众人听了上官天衡的讲述,都道甚好。上官天衡便让三位护法依计安排人力部署。
黑、白、丁三人商量妥当后,开始给各阎罗王和坛主传令。上官天衡在座位上,见进来的每一人,腰间都佩戴了一个香囊,便叫住一位坛主,道:“为何你们身上都有一个一样的香囊?”那坛主道:“这是先教主夫人昨夜带领教中所有女弟子连夜做的,说是护佑平安的。教中不管身份职位,每人给发一个。而且,千夫人还把地窖中珍藏的美酒拿了出来,赏给兄弟们一人一碗。”上官天衡心中一凛,想着,明日就是重阳节了,十八年前,自己因神魔之约失去了母亲,不知道今年,又会有多少孩子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失去亲人的保护。他向身旁的千奇明,道:“吩咐厨房,宰牛杀鸡,备好美酒,让兄弟们吃一顿好的。”千奇明道:“遵令!”千奇明原本是黑面阎罗的爱徒,可上官天衡刚任教主,诸事不明,所以黑面阎罗命千奇明来协助他。
三位护法传令完毕,各自又要去察看地形。上官天衡跟着白有常一起出去。他二人出了大堂,站在天柱山的高处向下俯瞰,只见上官鹏玉正带着红素、绿衣穿梭在宫内,一人发一个香囊,一人赏一碗酒喝。上官天衡看着小姑姑对教众寒暄问暖的样子,一时又心疼起来,道:“小姑姑,这些日子,一定很难受,她日夜不停不歇,咱们一会儿去劝劝她吧。”
白有常道:“你不恨她了么?”上官天衡道:“我从未恨过小姑姑。她一个人没有丈夫在身边保护,表弟之前又中毒,她过得肯定很辛苦。”白有常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十年前就知道,只是当时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们的教主。”上官天衡十年前被逐出家门时,白有常已经化名吴二常,在青龙门做了两年管家,他对当年上官天衡的冤屈了然于心。
上官天衡道:“吴叔……”随即又改口道:“白叔,你可知道千教主为何要选我做教主?”白有常道:“为了废止神魔之约,带敬鬼教教众远离打打杀杀,走上安居乐业的路。”上官天衡惊道:“你居然知道?”他猛地想起黑无常曾给他讲过,千无正和白有常的关系极好,只是他没料到,二人的关系会如此好。
白有常道:“我自幼和先教主一起长大,他从未将我当作下属,我也从来都把他当作自己的好兄弟。你放心,他的遗愿,我一定要完成的。”
二人正说着话,上官鹏玉带着红素、绿衣拎着酒坛、带着酒碗过来了。上官天衡见小姑姑面色发白,一脸疲惫,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姑姑,你别忙了,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让红素、绿衣来做。”上官鹏玉“嗯”了一声,道:“差不多已经忙完了。”
红素、绿衣分别在上官天衡和白有常的腰间系了香囊,又给他二人盛了一碗酒。看着上官天衡和白有常饮罢,上官鹏玉道:“你师父和义父在哪里?我去给他二人送了,就算是做完这件事了。”上官天衡道:“师父和义父应该在后山练功或者在药庐和清兮一起配药,您忙完了,就赶紧去休息。”上官鹏玉点点头,临走时,又向白有常道:“衡儿刚做教主,有不明白的地方,白护法,你多费心。”白有常道:“遵夫人令!”
上官天衡看着小姑姑离去,继续和白有常巡视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