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似梦归来
上官天衡循着笛音,来到大街上,只见千泽厚、楚飞儿都在地上挣扎,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正吹着短笛。上官天衡看着这倩丽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紧张起来。那白衣女子见他来了,把短笛收起来,道:“我来找你了。”这女子正是上官天衡心心念念的云清兮。
上官天衡看着自己眼前的云清兮,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云清兮的脸,道:“我是不是在梦里呀?清兮怎么会这么真切?我一定又做梦了。”云清兮道:“我活下来了,我没有死。”可上官天衡像听不到她的话一般,自言自语道:“我和清兮说好了,下辈子再见的,怎么会……我怎么醒不过来呀!算了,那就待在梦里吧……”
云清兮听着他不停地胡言乱语,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来,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刺,上官天衡登时疼得大叫一声,道:“这是清兮的银针,只有她的银针才会扎得这么疼。”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抱着云清兮,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还活着。”云清兮看着他喜极而泣的样子,道:“真的是我,我没死。”上官天衡抱起云清兮高兴地连连转圈,道:“清兮没死,清兮没死,老天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回去我就给你烧香磕头。”
众人看见坠崖的云清兮重新出现,心中疑虑,又见上官天衡和云清兮一对有情人破镜重圆,真情流露,无拘无束,竟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唯有项玄天见了上官天衡突然来到,知道自己今日肯定不能除掉千泽厚了,心中既是愤恨,又有焦急。他今日带着一、二阎罗殿的两个阎罗王和几个坛主,借口来天义盟看起死回生术,上官鹏程因为双方现在的盟友关系,自然不会拒绝。他躲在人群里,看着千泽厚他们离开天义盟,就带着下属,赶紧追了出来。考虑到离宫教众对他并不是真心相待,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他去杀害曾经的少主人,他决定在天义盟外面动手,将来有什么事情,天义盟也可以分担一些责任。
他拦住了千泽厚的去路,道:“平日里,少主在教中整日对我们耀武扬威,非打即骂,有一点儿不满意,动辄就要杀人,全不把我们这些教众当人看,今日怎的变了一副样子?”千泽厚知道他来者不善,暗示楚飞儿回去找上官天衡,楚飞儿刚要离开,项玄天上去一脚,踢在了她胸口,楚飞儿“哇”的一口鲜血吐出。
千泽厚怒不可遏,向项玄天出手。可他哪里是项玄天的对手,没两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了。旁边的一殿阎罗王道:“项护法,他不是你的对手,放他们过去吧。”二殿阎罗王也赶紧附和着。他们虽然已经离开敬鬼教,但主仆一场,不忍心看千泽厚命丧于此。项玄天道:“他若安然回到了敬鬼教,万一天义盟那群伪君子不成器,败了神魔之约,那咱们可就都得下地狱了。”这两个阎罗王心中为难起来,想了想,道:“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吧,今日就让他们走吧。”
项玄天道:“你们胆小,我可不怕。”说着,从腰后拔出短刀来,就要砍向千泽厚。楚飞儿护主心切,忙从地上抱住了项玄天的腿,不让他过去。项玄天恼羞成怒,道:“你这丫头,也没少帮着这对母子害人。”然后便一掌拍向了楚飞儿的后背,楚飞儿又是一口血吐出,可她此时心意已决,死活就是不放手。项玄天又补了两掌,见楚飞儿口中尽是血涌,但仍旧不撒手,便举起短刀,要砍下来。短刀就要挨近楚飞儿时,突然两根银针射了过来,项玄天赶紧用短刀挡住银针。
这射银针的自然是云清兮。她从千丈崖万仞峰底上来之后,到岳州城向人打听到神魔之约已经开始,猜着上官天衡会来舒州城,便赶了过来。到了天义盟门口,她远远看见项玄天正要对楚飞儿下毒手,赶紧出手拦住。
云清兮在千丈崖万仞峰底,勤学“若水心经”上的功夫,于金蛇夫人所传的“金蛇针法”领悟更多。这两针射出去,内力深厚,稳准迅速,直把项玄天惊出一身冷汗。
楚飞儿连受项玄天三掌,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抬头见到快步走来的云清兮,有若看到救星一般,慢慢地松开了项玄天。
项玄天怕云清兮再射银针,忙退避到一旁,道:“姑娘,何许人也,竟要管我敬鬼教的事情?”云清兮也不理他这话,走过去,俯下身来看楚飞儿,她与楚飞儿虽然只在春江镇有一面之缘,但知道楚飞儿在敬鬼教一直照顾上官天衡,所以内心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她见楚飞儿已被掌力震断心脉,忙去怀里摸药。楚飞儿知道自己已无生机,摇摇头,道:“表少爷就在里面,快……快找他出来,要不会有人对他不利的。”
云清兮听了,当即从腰间拿出上官天衡买给她的短笛,吹起了他二人熟悉的小调。也亏得这一首曲子,才把上官天衡从上官天阳的迷魂话里救了出来。
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全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秦素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可又不好意思打断上官天衡和云清兮,只好向上官鹏程,道:“盟主,咱们还是先劝架吧,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句“该做的已经做了”实是包含了深刻的含义。上官鹏程“嗯”了一声,向项玄天道:“项护法,我天义盟本不该插手你们的家事,但是鉴于我们已经答应放了千教主和千少主,还请你也让一条路吧。”
项玄天看了看上官天衡,道:“有百里公子在此,我还能做什么呢?只是放了这对父子,无异于放虎归山,上官盟主,还要三思呀!”
上官天衡心如明镜,听了这句话,放开云清兮,道:“项护法,你这借刀杀人的计策可真不光彩呀,上官盟主,您乃群龙之首,可不能上了这小人的当。”他这一说,上官鹏程等不少人立即都明白项玄天真正的意图了。
项玄天眼见上官天衡说出了他的诡计,嘲讽道:“百里公子生在青龙门,不知今日为何要做敬鬼教的走狗呀?”他这“走狗”二字刚出口,眼前银光一闪,脸上就有了一条细细的伤口。原来云清兮见他出言侮辱上官天衡,心中不满,向着他脸上甩出一根银针。
众人见云清兮出手如此之快,都不由得惊了一下。旁边的上官天衡看云清兮身手比以前更敏捷,又在众人面前护着自己,心中一乐,恭维道:“师妹,你的功夫快要赶上为兄了。”云清兮道:“哪有?不过比以前强了些。”上官天衡小声地逗她道:“那咱们回去比一比吧,你赢了,我就把自己献给你。”云清兮看他又说这些无礼的话,道:“再说胡话,小心我再扎你。”
上官天衡刚要继续和云清兮说话,那边上官鹏程开口道:“项护法,我看今日你就罢手吧,百里公子在这里,你的胜算确实不大。”项玄天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今日不仅目的没有达到,还被一个姑娘伤了脸面,心里着实气不过,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道一句:“告辞!”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底气充沛、力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厉声道:“项玄天,休得离开!”话音落地,一个穿着白衣斗篷的长者倏忽而至。他将斗篷上的帽子除下,露出一张皱纹满布的脸庞来。众人看到这张脸,小声嘀咕道:“这不是青龙门的管家吴二常吗?之前在扬州,咱们见过的。”上官鹏程也是满腹疑虑,吴管家在家中十二年,他从不知道这人还会功夫,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人隐藏在自己家中多年,却偏偏选在此时露出面目来,看来是敌非友。上官天衡十年前离家,对吴管家,也还有些印象,脱口喊出:“吴管家。”
项玄天听到人群的议论,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却不知他为何不让自己离开,只能问道:“这位兄台,可是有何指教?”吴管家哼笑一声,道:“兄台?你我之间不是兄弟吗?”项玄天一脸疑惑,暗道,这厮何许人也,怎的说我和他是兄弟?
上官鹏程也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潜藏在我青龙门,有何企图?”吴管家道:“那你们就好好看看我是何人。”说着,他面对着项玄天,将脸上的一层假面皮撕了下来,道:“认出来了吗?”项玄天大惊失色,而他身旁的阎罗王和几个坛主,当即跪下来叩首,道:“白护法,您……您还活着?”
这位青龙门的吴管家竟然是十二年前被青龙门和玄武门联合绞杀的白有常,他慢慢转过身来,上官鹏程、冷向善等人见了这张面孔,也是惊恐,果真是敬鬼教的四大护法之一白有常。上官天衡没有见过白有常,不过看着众人的反应,也知道是真的。
白有常道:“十二年前,我带自己的妻儿回亳州老家探亲,刚到家中,就遭到了青龙门和玄武门的围杀,我一家老小七条人命,手无寸铁,从未作恶,尽被你们屠杀。上官门主、冷门主,是这样吧?”冷向善道:“没错,你这魔教护法,我们四门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你的家人自然也不是好人,这陈年旧帐,怎么你现在才想起来要算么?”白有常道:“账自然是要算的,不过得算清楚了。十二年前,我被你们逼得跳下悬崖,侥幸捡回一条命。伤好之后,我绞尽脑汁,混进了青龙门,要找上官门主寻仇。有一天晚上,我准备好要行动了,却听见上官门主和自己的兄弟在一块儿说,要查一查是何人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你们的。”
上官鹏程道:“不错,十二年前,我青龙门的确是收到了一封不明书信,内容也确实是关于白护法你的行踪的。不过,我也一直没有查到这是何人所为。”
上官天衡听着他们的对话,顺便观看着周围人的脸色,他看到项玄天面无血色,神情不安,就知道书信之事是他所为。
白有常接着道:“我当时心中一惊,瞬间想到,我回家是化妆易容过的,若无人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绝无可能来得那么快。敬鬼教内知道我要回家的不过夫人,三位护法,还有几个关系亲密的阎罗王,泄密之人会是谁呢?”
众人听到此处,眼睛都看向了项玄天和在场的两个阎罗王。白有常接着道:“为了查出究竟是谁要杀我灭口或者借杀我对敬鬼教不利,我决定留在青龙门,等待着这个人和上官门主第二次联系。可十二年来,这人竟没再出过手。直到前些日子上官门主要率门人来攻打敬鬼教,我实在按捺不住报仇的心情,露出了马脚,被一个人发现了身份。这人说,你为什么要一直在青龙门守株待兔?当年杀我全家时,玄武门也到了,说明他们也收到了书信。你武功高强,那人定然是怕一个门派杀你不得,所以才又给青龙门写了书信。那泄密之人,说不定一直在和玄武门来往着。”这话一出,众人都直盯住了项玄天一人。大家都知道,当初项玄天率领人马离开敬鬼教,是玄武门的冷向善在天义盟中极力陈说项玄天改邪归正的志向,并用项上人头为他做保。而且项玄天带走的敬鬼教教众,以前都是白有常的下属。上官天衡却在想,这青龙门内发现白护法身份的,不知是何人?
项玄天此时已经从惊恐中走出,做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他从做敬鬼教坛主起,就觊觎教主之位。只是他在教中惯会阿谀奉承,并不受教众爱戴。为了尽快发展自己的力量,他选择靠近白有常,和其结为异性兄弟,想着通过除掉白有常,来获取他在教中的力量。他本想在神魔之约前,率领这些教众杀掉上官鹏玉、千泽厚、黑无常等人,登上教主宝座,再借冷向善在武林中的威望和四门搞好关系,成为一方霸主。可无奈的是,这些教众虽然对上官鹏玉、千泽厚平日狠辣的行事作风心有怨恨,却并不想跟着他叛教。项玄天也只能诓骗教众说,自己也并不想叛教,只是受够了夫人和少主的苛待,才要离开的,等日后到了岭南一带,定然要重新建立敬鬼教,这些教众才同意跟着他一同离开。
白有常停了停,继续说:“等上官门主率门人离开扬州后,我也动身去往玄武门,想要赶紧查明真相。路上,听说了敬鬼教分裂之事,但我怕自己冤枉了人,仍然去了玄武门。到玄武门之时,冷门主也已经率门人离开了,可凑巧,为您出谋划策的军师晚行了一步,他叫什么来着?赛诸葛还是活诸葛?我把他放在炉火上烤了半个时辰,他就全说了。”
众人听到这里,也都猜出了大概。白有常十二年前的灭门祸事也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