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小人阴谋
钟二城跌跌撞撞地进来,伏在赤金蛇和柳三娘的身体上痛苦不止,边哭边道:“大哥、三妹,咱们结义的时候说过,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可是女儿有事,做爹的总要救了她才行。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久等的。”上官天衡悲伤中听着这话,也不知何意。
药庐里的事情早有人禀报给了上官鹏玉和黑无常,但是上官鹏玉见失了强援,心里更是忧愁,黑无常命教众准备了棺椁来。第二天,金蛇夫人、赤金蛇、柳三娘入殓后,上官天衡和二师父、义父商量着,天义盟大队人马就在舒州城,此时要带这三副棺木出城,怕是会遭到拦阻。
三人正商量着办法时,楚飞儿在门外道:“表少爷,夫人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她见到自己爱慕的男子,心里很是欢喜,可敬鬼教如今的光景,让她的欢喜也没持续多久。上官天衡不好拒绝,便出去了。
路上,上官天衡问道:“飞儿,姑姑找我有什么事吗?”楚飞儿脸上尽是苦涩,道:“您知道少主和钟大姑娘成亲的事情吗?”上官天衡点点头。楚飞儿道:“前两日,少夫人离开敬鬼教,大家都说她是怕敬鬼教被攻破,要逃走的。可是少主不信,昨日项玄天那厮也不知怎的,抓到了少夫人,少主央求夫人想法救少夫人。”上官天衡听了,心里有些自责,暗道,当时若是和钟心爱一起上敬鬼教,她也就不会被项玄天抓住了。楚飞儿又道:“项玄天那该死的也不知何时就和玄武门的冷向善勾结在了一起,他抓了少夫人,为表诚心,又把少夫人交给了天义盟。”上官天衡看着楚飞儿提到“项玄天”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突然想到,大姑姑在敬鬼教配制招魂丹,知道的人定然寥寥无几,而且在敬鬼教内肯定都是有地位的,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冷向善怎么会知道?及至楚飞儿提到项玄天和冷向善勾结,才恍然明白过来,定然是项玄天透露出去的,不由得心生恨意。
走了几步路,便到了大堂。上官天衡还未进去,便听见上官鹏玉和表弟千泽厚在争吵,只听上官鹏玉怒道:“钟心爱她见敬鬼教身处险境,才要离开的,这样的女人,不顾丈夫生死,根本不值得去救。”千泽厚急道:“母亲,不是这样的,小爱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才离开敬鬼教的。”上官天衡进门,道:“她是到岳州去找我和二师父、义父,求我们来救你们的,回来的路上才被抓的。”
这话一出,千泽厚和上官鹏玉都是一惊。千泽厚忙道:“表哥,是真的么?”上官天衡点点头。他怕千泽厚冲动做事,所以没有提及钟心爱怀孕的事情。
上官鹏玉道:“既然她不是出逃,那就还是我的儿媳。只是该如何营救呢?衡儿,你有什么主意吗?”千泽厚也是心中焦急,纳身跪下,道:“表哥,以前表弟有诸多不是,求你原谅,只恳请你能施以援手,救回我夫人。”上官天衡忙扶起他,见他言辞恳切,眼中尽是担忧,知道他是真心爱着钟心爱的。一时,竟不由地想起了云清兮。他赶紧强迫自己从悲伤中回来。
其实,他心里并不想再涉足神魔之约的争斗,可是钟心爱被抓,千教主被悬挂于城楼上,黑面阎罗也不知怎样了,小姑姑和表弟这对孤儿寡母,如今已经无人可求了。上官天衡禁不住哀求,道:“吕堡主临死前,告诉了我回生令藏在什么地方,我们用回生令去换千教主和少夫人吧。”赤金蛇吕上人追随金蛇夫人而死,上官天衡对他已经没有恨意,所以开始称他为吕堡主。
千泽厚听了,很是欣喜,道:“我觉得可行。”上官鹏玉原本对回生令能够起死回生的秘密就半信半疑,听到赤金蛇自尽的死讯后,也确信了起死回生实属虚妄,向上官天衡和千泽厚点点头,示意他们,自己也同意。然后道:“我现在让人修书一封给天义盟,看他们的意思如何。”上官天衡道:“好,我先还要为大师父守灵,先去了。”
楚飞儿送上官天衡出了大堂,黑无常迎面走来,向楚飞儿道:“你去忙吧,我和表少爷说说话。”楚飞儿离去后,黑无常和上官天衡来到一处凉亭里,看着天柱山的云山雾海,心中都油然生起一种命运无常的感慨来。
上官天衡把用回生令换取千教主和钟心爱的事情说了,黑无常听了,喃喃自语道:“希望能成吧,天义盟这帮人都不是善者。”上官天衡问道:“副教主怎样了?”黑无常道:“毒血已经逼出,只是武功已废去大半,本来想让他离开敬鬼教去别的地方休养,但他坚持留下,就住在后山慕容夫人住过的小院里。”上官天衡道:“他对大姑姑真是一往情深,这么多年到大姑姑亡故,都没放下这段感情。”黑无常点点头,道:“慕容夫人亡故后,他一连几天在那小院里待着,不吃不喝,我这个老男人看了都心疼。还好,他的徒弟千奇明日夜照顾着。”
上官天衡原想过去看看黑面阎罗,但又想,他见到自己多半会想起大姑姑来,动情伤身,还是日后再去吧。
黑无常道:“敬鬼教突生变故,走到如此地步,真是天意么?”上官天衡道:“项玄天叛教,肯定不是一日之功,表弟幼时中毒,千伯伯曾遭暗算,我大姑姑帮助你们配制招魂丹的事情泄露,都和他脱不了关系。”黑无常陷入了沉思,缓了缓,道:“十年前,少主在教内突然中毒,夫人和副教主就知道身边有内奸,怀疑是我们四大护法中的项玄天或丁向诚,他二人都是聪慧机敏之人,只是项玄天更擅长掩藏锋芒,他发现自己受到怀疑后,立即请求外调,到外地去做事。丁向诚却自恃护法之尊,依旧我行我素。这种情况,夫人和副教主自然更相信项玄天,所以就把丁向诚调离了敬鬼教。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错了。所幸丁向诚人如其名,对我教始终忠心耿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仍然和大家站在了一起。只是大错终究无法挽回,项玄天先是趁夫人和副教主到岳州救慕容夫人时,偷偷潜入密室,掳走了沉睡的教主,又在天义盟集结舒州后,公然叛教。若老天垂怜,有朝一日,我必手刃了这奸诈小人。”
上官天衡道:“项玄天的确不简单,十多年的时间,竟然能掌控敬鬼教一半的人心,带走这么多教众。”
黑无常“哼”了一声,道:“人心才没向着他,离教的教众都是白老弟的部下,若白老弟还在,哪里有他翻身的机会?”上官天衡怪疑,道:“白老弟?说的可是十多年前被青龙门和玄武门联手除掉的护法白有常?”
黑无常点点头,道:“四大护法中以我为首,但我不过是占了年纪大的好处,若论威望和能力,还是白老弟呀。他待部下才是关怀备至,深得教众爱戴,四位护法中也属他和教主的关系最为密切。项玄天深知这一点,所以平日里格外注意和白老弟交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还和白老弟义结金兰,称兄道弟起来。那些离教的教众不过是看在他和白老弟的交情上,才愿意追随他的,但肯定不是真的忠于他。”
上官天衡道:“那这些教众定然不会归顺天义盟。”黑无常道:“当然不会,一来他们和四门的人宿怨颇深,二来项玄天才不愿居于人下。他不过是想借玄武门冷向善之手,建立自己的基业。那四个门主承诺他,只要胜了这次神魔之约,便让他带着教众到岭南一带去建立自己的门派。只要他们不再行凶为恶,自然不会跟他们为难。只是那四个门主也不傻,他们把项玄天和那些离教的教众夹在天义盟和敬鬼教的中间,如若敬鬼教有异动,便让项玄天带教众和我们先厮杀,他们再渔翁得利。”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这些教众也是厌倦了打打杀杀,他们原本对教主也是忠心的,只是教主十八年来活死人一般,震慑力渐去。而夫人和少主在教内又时常行事偏颇,不知教众冷暖,副教主更痴迷于武学,无心教内事务,才导致敬鬼教今日四分五裂。之前,慕容夫人配制了招魂丹,可夫人怕慕容夫人在药上动手脚,非要三星堡先验证丹药的疗效,延误了时机,以致今日祸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黯然神伤,道:“非是天意,乃人祸哉。”说完,神情更为忧伤。
二人说完话,各自回去。上官天衡仍旧到药庐里大师父的棺木前守灵,赵成事和百里无人因为金蛇夫人的离世,都喝了酒,在一旁昏睡着。上官天衡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大姑姑身死,云清兮坠崖,大师父故去,心痛异常,不由得连连落泪。
入夜后,他正在发呆,楚飞儿又来替上官鹏玉相请,说是天义盟回信已至,但要求少主千泽厚前去,只能带一名护卫。可是上官鹏玉哪里能舍得自己的儿子身入虎穴呢?
上官天衡按着赤金蛇的话,取出回生令,随着楚飞儿来到大堂,又听到小姑姑和表弟在争执。上官鹏玉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儿子去送回生令,千泽厚心中担忧钟心爱,也想亲自接回父亲,所以坚决要去。他二人争执不下,见上官天衡进来,忙问他有何对策。上官天衡想着,四门中确实颇多伪君子,独去表弟独去太危险,但是不去,钟心爱和千教主又无法救回,思索一番,道:“这样吧,我陪表弟前去。”
旁边的黑无常向上官鹏玉道:“表少爷武功盖世,有他护着少主,自然安全些,况且教主挂于城楼上于本教实是奇耻大辱,长此以往,必然人心涣散。”这几句话,直说到了上官鹏玉心里,她想起自己的丈夫,立即红了眼,只能道:“衡儿,那你随泽厚去吧,从前姑姑有诸多不是,你不要放在心上,万望护好你表弟。”上官天衡“嗯”了一声,告退回去。
他回到药庐,见二师父和义父在金蛇夫人棺木前说着往事,想着,此去天义盟,情况难料,总要有人带大师父的灵柩回南诏才行。所以,他瞒下了自己和千泽厚用回生令换人的事情,又往药庐里的酒坛里稍放了些迷药,想二师父和义父饮酒后多睡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