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天义大会
上官天衡目及之处,尽是扛着武器的江湖人。格外显眼的则是侧面竖起的两面杏黄大旗,一面旗上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另一面上则绣的是“匡扶正义”。四门的门主在高台上坐着,正对着比武台,其余小门派和江湖人围坐在比武台的两侧。
没一会儿,只见秦素清站出来,手中拿着一卷布帛,朗声道:“诸位好汉,大驾光临岳州城,我朱雀门作为东道主,甚是荣幸。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一直是我辈习武之人的行事准则,然则自从敬鬼教崛起,神魔之约订立,江湖就风雨不断。敬鬼教草菅人命,为祸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可一人一派之力犹如草芥,微不足道,所以,我和青龙、白虎、玄武三位门主商议,决定建立天义盟替天行道、匡扶正义,铲除魔教,安定江湖。”下面众人立即附和道:“铲除魔教,安定江湖。”声音震天动地。
上官天衡听着,掏掏耳朵,道:“吓死小爷了,喊这么大声干嘛?比嗓子么?”
众人停下来后,秦素清道:“感谢众位英雄的支持厚爱,我手中的这卷天义盟约上已经有二十门派、一万余人的名号,我相信,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在今年的神魔之约中大败敬鬼教。可是,咱们这么多人,若是没有人领头筹谋,没有人发号施令,便会如一盘散沙,最终会被敬鬼教各个击破,成为阶下囚或刀下亡魂。所以,咱们一定要选出个得力的盟主出来,带着大家伙儿冲锋陷阵。”
台下众人听了,一阵喧哗,似乎在商量盟主人选。一人站起来,大声道:“这有什么可选的?武林中有这能力的自然是四位门主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一句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思,众人纷纷称道。
秦素清道:“承蒙各位厚爱,只是我一介女流,朱雀门又在前几日被敬鬼教重创,我是不成了。玄武门一向除暴安良,救人于危困,我提议由冷门主来担任盟主。”冷向善站出来道:“玄武门除暴安良,却有微薄功劳于江湖,但亦非我一人功劳。况且我常年深居简出,只钻研武学了,若论威望、才能,还是上官兄弟,最为合适呀!”这话说出来,也有人附和。
上官天衡在树上暗道,都说冷向善名善心不善,玄武门的侠义美名都是靠师弟孙大方领着徒弟们打出来的,这话应该不假。
上官鹏程站起来,本想推辞一番,只听人群中一人喊道:“上官门主和敬鬼教的教主夫人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呀,到时候能和咱们一起杀敌吗?”这话一说出,人群里登时分成了两派,有赞成的,也有反驳的。
上官天衡听见这话,道:“暗箭来了,玄武门和朱雀门唱的一出好戏呀!”
上官鹏程这半生江湖经历,早就可以处变不惊了,他微微一笑,向众人道:“诸位不必担忧,老夫自幼立志,以铲除魔教为己任,历次神魔之约也从未缺席,青龙门近年来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和敬鬼教但有交手,从不手软,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至于什么兄妹之情,鄙人认为,只要加入天义盟,人人都是我上官鹏程的手足,人人都是我青龙门的挚友。”这话说得正气凛然,直让在场所有人都欢呼不已。
薛五行也站出来道:“上官兄弟为人正直,行事光明,我相信,有他的带领,咱们一定能旗开得胜。”台下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上官天衡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自言自语道:“我就说不用我来吧,表哥还非拉我过来。看看,上官门主身经百战,对付这样的冷箭,这不小菜一碟吗?”话刚嘀咕完,耳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上官天衡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灰衣装束策马过来。上官天衡仔细来看,惊道:“大姑姑,大姑姑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刚想上前去拦住,只见上官鹏英轻功跃起,已经落到了高台前。上官天衡也赶紧从树上跳下,冲进人群,挤到前面。
上官鹏英在台前站定,众人一下安静下来,都不知怎么会有一个妇人突然床进来,明目张胆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人群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认出来,低声道:“这是上官鹏英,十八年前的武林第一侠女。”上官鹏程、薛五行、慕容祥等亦是惊讶,唯有冷向善和秦素清表情微有得意,似乎早已料到。
慕容祥“啊”了一声,从高台上奔下来,喊道:“母亲,母亲!”上官鹏英一见自己的儿子,立马惊喜地道:“祥儿,祥儿,快让母亲看看,你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呀?”慕容祥道:“我没事呀,我很好,没有生病。”上官鹏英满脸焦急,道:“我在敬鬼教明明听人说,你在岳州染了怪病,就快……”
上官鹏程初见上官鹏英到来,心中惊讶,待听她不住口地询问慕容祥的身体情况,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连忙上前道:“阿姐,你从敬鬼教逃出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祥儿,快和你母亲先回去,找伍神医看看你母亲可有受伤。”慕容祥听了,道:“母亲,走,咱们先回去。”
慕容祥刚要搀着母亲下台,秦素清突然拦住,道:“且慢,慕容夫人,妹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上官鹏英在敬鬼教听到教众私下谈论,说是慕容祥在岳州重病不起,命不久矣,这才匆匆赶来。可现在看到一个毫发无损的儿子,突然明白过来,定然是那些教众受人指使,故意诓骗自己来此的,看来自己在敬鬼教的事情瞒不住了,便道:“秦门主,请讲。”
秦素清道:“近来,江湖传言,上官姐姐并非是被黑面阎罗挟持到敬鬼教的,而是自愿去的。”上官鹏程一听,怒道:“秦门主慎言,在扬州城时,确实是敬鬼教挟持了外甥,逼迫家姐去的敬鬼教。”秦素清道:“是吗?看来这江湖传言果真是胡言乱语,那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便请慕容夫人自己说出是如何去的敬鬼教吧。”
上官天衡在人群中听着秦素清的话,暗道,大姑姑必然不会撒谎,这可如何是好?只怕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上官鹏程看着上官鹏英,道:“阿姐,你快告诉大家实情。”其实,实情他早已猜到,只是心中仍然强烈地期盼着长姐可以考虑到青龙门和自己的声誉。上官鹏英抬起头来,道:“不错,我是自愿去的敬鬼教。”此言一出,群雄中一阵骚乱。
秦门主道:“慕容夫人,你乃青龙门老门主的长女,又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侠女,不知你去敬鬼教要做什么?是刺探敌情还是伺机诛杀魔教首领?”上官鹏英道:“拜访故人。”这话令众人又一阵喧哗,上官鹏程更是面冷如冰,他已经猜到这是秦素清故意布的局,可是,群雄面前,自己又无计可施。
秦素清接着道:“只是拜访故人吗?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上官天衡听见“别的事情”,心中隐隐感到自己昨晚在天命堂药庐的猜测,可能是真的,大姑姑就是那个帮助敬鬼教配制招魂丹的人。
秦素清见上官鹏英不回答她的话,向冷向善道:“冷门主,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话多招人记恨,这别的事情还是你来开头吧。”
冷向善道:“前些日子,我在敬鬼教安排的密探传来消息,说敬鬼教之内有一妇人在配制招魂丹。信上描述的妇人与慕容夫人真是太像了。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秦素清道:“之前,从有命堂云神医那里得了一颗招魂丹,我们给了天命堂的伍神医,可伍神医把丹药来回研究,也没能参透药理,制出新的来。我家徒儿听有命堂的云家兄妹说,天下间只有有命堂的人,才能配制出招魂丹,旁人决计是配不出来的。”然后,她转向林若彤道:“徒儿,云家兄妹是这样说的吧?”
林若彤一听师父问自己,便傻了眼,她之前把这话说给师父听,是想让师父亲自去找云清晖和云清兮,求他二人为木芳晴配制招魂丹,借机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可没想到,今日这话竟成了师父为难上官鹏英的证据,心里着实伤心。可是她又畏惧师父的威严,只能支支吾吾道:“是……是这样说的。”
薛五行插口道:“冷大哥、秦妹子,配制招魂丹应该是会医术的人才做得到的事吧,我瞧慕容夫人不像懂医的。”秦素清道:“配药不同于疗伤解毒,有药方就成。慕容夫人可是有命堂大当家慕容南的夫人,知道招魂丹的配方应该不奇怪吧。”
冷向善此时故作君子,道:“兴许是我玄武门的密探认错人了吧,青龙门行事正直,上官门主又德高望重,是我等学习的楷模,慕容夫人怎么会助纣为虐呀?”
秦素清接着道:“虽是如此,可毕竟事关重大,不如,请上官姐姐以青龙门先祖的英魂和上官一族的百年清誉起誓,告诉大家,并未替敬鬼教配药。这样,必能制止谣言,还青龙门一个清白。”
上官天衡看着秦素清和冷向善得意的表情,愤恨不已,再看看大姑姑无动于衷的神色,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鹏英环视了一圈演武场,朗声道:“我上官鹏英敢作敢当,敬鬼教的招魂丹确实由我配制。此事与青龙门无关,与我儿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便请上官门主除我宗籍,逐我出门。”说着,在上官鹏程面前跪了下来。
上官鹏程虽然久经江湖,见惯了阴谋诡计,但冷向善和秦素清今天的谋划,还有长姐的作为,实在令他措手不及。可是,为了建立天义盟,为了完成铲除魔教的志向,他不断警示自己,保持清醒,决不能为了私情而令青龙门被天下人所不耻。上官天衡知道父亲是一个只讲声誉和自己志向的人,为了心中坚守的道义,他什么都可以牺牲。自己和小姑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今日怕是大姑姑也不会幸免。
只听上官鹏程大声道:“我青龙门自建立以来,行侠仗义,诛杀奸邪,从未失德。今有门人上官鹏英勾结魔教,为虎作伥,我身为一家之主,深感痛心,但江湖道义不可欺,从即刻起,上官鹏英不再是我青龙门人,更不再是我上官族人。日后再见,必绝不手软!”
慕容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局打击得既心痛又害怕。他了解四门对敬鬼教的仇恨,也深知舅舅的为人,他怕上官鹏程真的会像当日杀上官天衡一样,把剑指向母亲。所以,当听到上官鹏程“日后再见”的话时,赶忙将母亲扶起,想要快快离去。
岂知秦素清再道:“上官门主,莫不是今日心软下不去手了?诸位天义盟的好汉,你们说,勾结魔教,意图谋害天下英雄,该当如何?”众人皆道:“格杀勿论,格杀勿论!”台下也不知何人将一把长刀扔到了台上上官鹏程面前,道:“上官门主,大家伙儿敬仰你的为人,也视你为天义盟的中流砥柱,你要为我们做出表率呀!”台下其他人也随之附和着。
只见上官鹏程面无表情,慢慢地伸手拾起地上的长刀来,慕容祥忙哭着上前,跪下道:“舅舅,不要,我母亲只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绝没有害人之心,求你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不要动手。”上官鹏程向旁边弟子道:“把你们师兄带下去。”青龙门的弟子赶紧上台来,拉扯慕容祥。
上官天衡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一下跳到台上,迅速将拉扯慕容祥的青龙门弟子一掌震开,又以迅雷之势把慕容祥拉到了上官鹏英身边,道:“姑姑,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得离开。”
上官天衡虽然带着面具,可秦素清几度与他交手,怎能不识?秦素清想到他曾搭救女儿的事情,心道,我原本还想引你入正途,但小子你既然一心要向着魔教,就别怪我心狠。然后,向上官鹏程道:“上官门主,又来一个逆子,你一定不能手软呀!”说着,便仰天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