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黑夜斗战
月亮渐渐从东方升起来了,黑色在慢慢蔓延到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青龙门的侠义堂内,灯火通明,江湖各门派相聚一室,众人都异常兴奋,大家相识的便同坐一桌,举杯畅饮。
青龙门这次作为主人,上下都忙坏了。上官天阳由于母亲的提点,想着自己要立足于江湖,必须懂得结交这群草莽英雄。于是,不停地向人敬酒。慕容祥不喜欢这种喧闹,但受命于舅舅,也只能在堂上与人寒暄,还好有云清晖陪在旁边。
大堂之上异常热闹,划拳行酒令,话家常,各人都在纵情享受。
忽然,白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门主,不好了,神灵院的机关活动了,有贼人闯入。”
这一句话可真是晴天霹雳,大家都惊出一身冷汗。孙大方将手中的酒盅一下捏了个粉碎:“魔教真是太猖狂了,咱们岂能任人宰割?”
众人道:“走,一块儿去看看,抓到这魔教妖徒,把他大卸八块儿。”
可是上官鹏程却不紧不慢:“众位不必焦急。老白,来了几人?”
“透过窗子看身影,应当只有一人。”白管家回话。
大家都觉得奇怪,神灵院乃是安置镇门之宝的地方,如今有人闯入,且不说是不是敬鬼教或者三星堡的人,就算是一般的小毛贼,身为门主,也应该尽快赶过去呀。可是,上官门主怎的如此镇定呀?
白虎山庄的薛五行急了:“上官兄弟,咱们不该马上赶过去吗?”
慕容祥回答:“诸位毋需着急。神灵院所布下的机关可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了的。”
宾客之中有人小声议论:“有这么厉害?”
上官鹏程安抚众人:“上一次,黑面阎罗和三星堡来鄙门想盗回生令,内人受了伤,我又双拳难敌四手,都是祥儿和阳儿布下的这道阵法才使这群人无功而返。”其实这道阵法从设计到布置基本都是由慕容祥来完成,上官阳只是随便搭个手。慕容祥知道舅舅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得赞誉,也不在意什么。
孙大方半信半疑:“如此说来,此阵果真有如此大的威力。”
上官鹏程也不解释:“威力如何?大家随我一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于是,众人跟着上官鹏程一块儿进了神灵院。但见院子一周,树立着八个铁人,刀剑散落了一地。正面的屋子里,一个身影正在格挡各个方位而来的暗器。
薛五行看了,细品一番:“原来这阵法是以刀剑布成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各以铁人戍守,一旦有敌人来到,只要不按预设的路线行走,就会触动与铁人相连的机关,阵法随之启动,铁人将提前放在体内的刀剑喷将出来。”
上官天阳想着多交一些江湖朋友,听着薛五行简短几言道破了这机关布置时的规则,恭维道:“前辈好眼力。”
薛五行微微一笑。
人群中有人问:“那要是贼人以轻功从房顶进入呢?”
薛五行“哼”了一声:“你倒试试在扎着铁钉的渔网上站一站。”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整个院子包括屋顶都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罩着,而每个网眼的接连处都扎着一枚铁钉。敌人若想要进入院子,只能打到门口的守卫才行。而一旦进来了,就真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慕容祥眉头紧锁,向上官鹏程言说:“此人好俊的身手,不仅冲破了第一道关卡,在第二道内竟也坚持了这么久。恐怕这阵法……”
上官鹏程抬了下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心里却在想,黑面阎罗都不曾冲破第一道防线,这贼人究竟会是谁,竟然比位同副教主的黑面阎罗都要厉害。看来魔教近几年又招揽了不少江湖高人。不过,就算此阵被破,这人又如何逃得过天下各派众多高手呢?
众人听完薛五行的叙述,早已觉得这阵法根本就是一种暗器和兵器极为密集的机关。但要想从此间逃出,一定要有比暗器飞来时更快的速度和持续耐久的内力支撑。而今晚闯青龙门的黑衣人能坚持这么久,功夫之高也属武林少见。
大家就这样面对着屋子、身影和急速的暗器,各自心中想法不一。约摸半个时辰,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叫喊,刀剑落地,和着桌椅掀翻的声音,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已经怀抱一只半尺方正的金盒子破窗而出。显然此人为了冲出机关,内力着实损耗不好。右手紧握着一把长剑,撑在地上,左膝单跪着,喘着气,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了下来,右肩处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
上官鹏程不失长者风范,问道:“尊驾是何人?为何来盗我镇门的回生令?”
那黑衣人抬起头来,笑了一笑:“还不是因为你们没有能力守它,我才要来盗走。”
大家一听,竟是个少年的声音,都是一惊。这人的笑声中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心,而且竟真的满是玩笑之意。
薛五行一向依附青龙门,此时急欲表示决心,大声回道:“无稽之谈,小子,快快束手就擒,把你的来路招出来,别等你薛爷爷动手。”
上官鹏程也说:“年轻人,我瞧你的武功不像是邪魔外道,你且先把回生令还与我,咱们再说后话。”
“武功没有正邪之分,关键是用武功的人是善是恶。”这少年顺着话说道。
薛五行向上官鹏程说:“上官兄弟,别跟他啰嗦了,我看他一定是敬鬼教请来的帮手,咱们当先拿下他,再细细拷问。”说着,就要动手。
上官鹏程拉住了他:“薛兄弟,不急。”又向着黑衣人:“小兄弟,敝人一向佩服少年英雄……”
那少年抢过他的话,道:“青龙门的门主和我这种江湖败类称兄道弟,可真是天下奇闻呀。不过,还是算了,晚辈人小,承受不起。”
上官鹏程原本还想夸奖他一番,再劝他改邪归正,为己所用,却不料他讲出这些话来拒绝他的好意,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倏忽间,从身旁上官天阳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指那少年。
上官天阳心下一惊,暗道,想不到父亲的剑法已到如此修为,我可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了。
上官鹏程的长剑虽快,那黑衣少年的功力也不容小觑。只见他也是瞬间起身,举起手中的长剑格开了上官鹏程的第一式“孤烟直上”。
上官鹏程毕竟为一方门主,见这少年轻轻格开自己的第一式,心里也不着慌,反身一招“画饼充饥”,长剑连画出几个圆圈,剑光闪烁,使人看不清来势。没想到这少年的剑法更是怪异,身子向后一撤,随即剑随手转,轻轻往前递送。只听一声尖锐的刺耳之音,原来是两把剑剑尖相抵。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深厚的内力,一加劲儿,都恐被各自的内力震伤了,即刻一跃退开了。
虽然两人才拆了两招,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这是一场难得一见的较量。云清晖向身边的慕容祥说:“令舅的青龙剑法果真是天下一绝呀。”
“那是自然,可这少年……”
云清晖接过他的话:“剑法怪异,却又精妙到了极致。”
慕容祥始终盯着正在打斗的身影,回答:“不仅如此,还有……”
“还有什么?”
慕容祥摇了摇头:“还不确定。”云清晖见师兄如此回答,也不再追问。
人群中有人问:“这少年使的是什么剑法?”
“撒钱龟”孙大方表情凝重:“‘天下第一剑’百里无人的‘随心剑法’。”
秦素清也早已看了出来:“这百里无人果真不愧‘天下第一剑’的称谓,每一剑都是随心所欲,随心而指,但每一剑使出来都能拒人于百里之外。”
上官天阳问:“百里无人是哪位江湖前辈?怎的我们都不曾听说过这一剑法呢?”
“此人亦正亦邪,二十年前以一把青铜玄铁剑打遍天下众位好手,江湖四门的好手都在他手中吃过亏,你父亲自不会跟你讲这些有辱门风的事。况且,百里无人这么多年来都不在江湖上行走了,我们都还想着,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谁知道今日夜闯青龙门的竟是他的后人。”
上官天阳知道秦素清一直因为夫君和女儿的事情记恨着姑姑,连带着也有气于青龙门,虽然不喜欢她说话的刻薄语气,但毕竟是长辈,也就忍下了,笑着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
秦素清听了,也不搭理他。众人听了这话,这才明白,上官鹏盛如今一招一式似乎都以致命的方式打出,肯定也看破了这少年乃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如果能够打败这少年,当年败在百里无人手中的屈辱自也能洗去一些。否则,青龙门可又要丢面子了。
这边上官鹏盛和黑衣少年又已经较量了十几招。虽然青龙剑法快、准,一招一式都携带着刚猛的力量,但这少年每次轻轻挥剑,草草一击,似乎就能化解强大的攻势。倘若这少年没有经过先前的阵法受了伤,左手又不用护着一个金盒子,那么输赢真是未知呀。
眼见上官鹏程招招紧逼,那少年肩上的伤口不停地滴血,只能一步步向后退。
突然,只听得“咣当”一声,原来是那少年的长剑被上官鹏程挑落了,胳膊上也遭了一剑,只能靠在院子回廊里的柱子上喘息。
上官鹏程则稳稳地站在了一个铁人旁边,可他并不罢止,一手握着剑,一手猛地用力将那铁人推向少年。
这少年眼见铁人就要撞过来,吸了口气,跃向一旁。可是就在此时,上官鹏程竟然已奔到他身边,化掌为爪,来抓装着回生令的金盒子。少年侧身闪避,冷不防上官鹏程紧随着他,再次探手抓出,竟把那少年脸上的面具抓了下来。
随即一张豪爽真挚的脸庞清楚地显露在月光之下。
慕容祥与上官鹏盛几乎同时破口而出,“表弟”、“衡儿”。青龙门的弟子也有些人失声道:“二师兄”,但一看见上官天阳怨恨的眼光,都止住了。只上官天风心道,原来是天衡哥,他被堂伯赶出去时,我才六岁,都快记不清他的容貌了。
秦素清听见这些人如此称呼那少年,哈哈一笑,嘲讽道:“原来是被赶出去的长子回来报仇了。”
慕容祥冷冷地回了一句:“秦门主慎言。”
秦素清瞪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心里却乐得看他们父子相争。
众人听了这些话,都猛然醒悟,这夜闯青龙门的黑衣少年竟是上官鹏程的长子上官天衡。人群中有人道,据说他在九年前的神魔之约时勾结魔教,暗害自己的二娘和兄弟,已经被逐出家门,除去宗籍了。众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