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盗书
上官天衡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对云清兮的思念,下床来,开门出去,他绕过巡逻的守卫,又悄悄潜伏在药庐近处,观察着三星堡众人的去向。没一会儿,就见钟二城向守卫说,请黑护法来议事。上官天衡猜测着,他是要让黑无常帮忙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来血浴。果不其然,黑无常到来后,钟二城闭口不提参透回生令的事情,只说希望可以找一处僻静的洞穴用来炼药。黑无常也不多问,便让教众带钟二城去栖霞峰寻找合适的洞穴。上官天衡暗道,小爷的计策还真是有用,对付敌人,就得投其所好。他悄悄挨近药庐,窥伺着吕上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命柳三娘去准备血浴用的器物,待柳三娘离去后,便从衣袖中拿出《华佗医经》,走到几案旁,在几案中心敲了三下,一处暗格便应声出现。他将《华佗医经》轻轻放了进去,然后脱下身上的锦袍,换了一套灰白布衣,开始打坐。没过一会儿,钟二城便回来了,二人商议,明早日出后动身去洞中行事。
上官天衡心中一乐,道,那就明早,小爷我再来取书,然后转身离开。回房间的路上,他看到赵成事在拉着几个敬鬼教守卫赌钱,他心中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二师父如此爱护自己,可自己却没像儿子一样照顾过他,好不容易相聚了,自己都没时间陪他老人家,实在是该打。于是,赶紧凑了过去,靠着走江湖时从赌坊学的手段,替二师父把输的钱都赢了回来。看着赵成事眉开眼笑的样子,上官天衡猛然间想到明日吕上人用血浴得不到回生令的秘密,又丢失《华佗医经》,必然会猜到是自己所为,不知自己离开后,他会不会跟二师父为难。二师父纵然武功绝顶,也不一定能躲过三星堡的毒害。上官天衡心中有些担忧,便问赵成事:“二师父,若是我做了不利于老蛇怪的事情,他是否会为难您呢?”赵成事满不在乎地说:“不会,老蛇怪虽然心狠手辣,但还不算无情,他心中是有你大师父的,看在你大师父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动我。”看着徒弟一脸忧愁的样子,赵成事又道:“昨日不是都跟你说了,出了事,二师父扛着。我可是大名鼎鼎、威震天下的’笑面狂’,三星堡那点儿微末道行也能奈何得了我?”上官天衡点点头,心中舒服了好多。赵成事道:“好了,别难受了,整得都不像我’笑面狂’的徒弟了。走,到外面去,为师来看看你的功夫生疏了没。”上官天衡道:“当然没有,在春江镇我还跟千老黑打了一场呢。”
两人说着话,离开地下洞府,一路飞缘走壁,来到一处山顶。上官天衡刚刚站定,赵成事两枚铜钱朝他面门打来,他赶紧侧身闪避。赵成事精研“雨打新荷”多年,未等上官天衡落地,又是一枚铜钱迅速打出,好在上官天衡天资聪颖,所学甚广,侧身闪避之时,也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来向笑面狂打出,两枚铜钱相撞,声音响亮却也很是悦耳。赵成事见了上官天衡这一招,脸上露出微笑,道:“好徒儿,不错!”上官天衡道:“都是师父教得好。”赵成事说着话手中已多了五枚铜钱,然后以“大笑神功”的深厚内力将这五枚铜钱同时甩出,这是他新近练出的招式,还未来得及教给上官天衡。上官天衡未见过这招,却也并不惊慌,同样以“大笑神功”的内力,将地上的落叶尽数激起,一片片落叶在空中形成一堵绿墙,将奋力冲来的铜钱挡了下来。师徒俩在这山顶来来回回拆了十几招,直打得山间沙石飞扬,飞禽走兽上下窜动才停下来。赵成事见徒儿功课不曾荒废,临阵对敌也没半分焦躁,心中很是满意,又将自己新创的招式也都教给了他。
两人下山时已是傍晚,吃晚饭后,又一起在敬鬼教内戏耍教众取乐,玩儿到半夜才休息。
次日一早,上官天衡收拾好行装,先到上官鹏英所在的后山小院拜了三拜,又折回洞府,到赵成事的房门前拜了三拜,并将一个盒子放在门口,那是他打算送给大师父的寿礼。两位前辈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身影,心中虽然不舍,但也欣慰。接着上官天衡便到药庐外面去等。待吕上人等人离开后,他悄悄潜入药庐内,照着吕上人昨日的样子,在几案中心敲了三下,暗格出来,取出《华佗医经》。惊喜之余,突觉侧面一道黑影袭来,他赶紧跃开。那黑影倏忽间又直冲上来,上官天衡抄起木架子上的药瓶就打了出去。黑影闪避得更是巧妙,这黑影乃是吕上人养大的巨蟒,经过长期训练后,竟可以看家。上官天衡笑道:“老蛇怪的宝贝儿子,真是忠心!不过小爷我在你手中吃过亏,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说完,从腰间扯下一个小麻袋,向空中一抛,药庐内登时黄粉遍布,气味刺鼻。那蟒蛇身上闻到这味道,赶紧逃窜,原来上官天衡为防不测,小麻袋内装了一斤重的雄黄粉。蟒蛇逃窜得猛了,撞倒了放着各类药石的木架子,又撞倒了照明用的灯盏,药庐内顿时火光冲天。上官天衡笑道:“老蛇怪呀老蛇怪,这可不关我的事。”刚想离开,又见地上一些笼子在不停晃动,上官天衡知道这些都是三星堡从各处抓来的珍禽异兽,便将笼子一一打开,道:“你等皆山川养育,身有灵性,不该遭此横祸。”那些活物,脱了禁锢,匆匆而去。敬鬼教的教众见药庐起火,纷纷来救,上官天衡乘着混乱走出洞府。
下了天柱山,他乘上快马,向大路而来。仍旧烟云缭绕、生机盎然的天柱山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上官天衡心情舒畅,想着:以后再也不必来这外明里暗的地方了,过去十年一年虽之一次,也是让他厌恶。他和清兮分别已经半月有余,这半月多的时间,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了。楚飞儿曾告诉过他,有人见到云清兮出现在青龙门,所以他要先到扬州去,等清兮原谅自己后,再陪她去岳州。
骏马离开舒州后,天开始下雨,上官天衡此时只想着和云清兮见面,星夜兼程,风雨不歇。行了两日多,快要到庐州了,上官天衡饥肠辘辘,看着天色已晚,马儿也是疲惫不堪,便到路边一家客栈吃饭,并嘱咐店小二给马儿喂食。正吃着饭,听见旁边座位几个大汉在说话,其中一人道:“伍神医就快配出招魂丹了,现在就缺一味乌风蛇的蛇蜕了。”又有人道:“听说,这乌风蛇只在岳州城外的沅水河畔和附近森林里出现过。”刚刚那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四门和敬鬼教的人都要赶往岳州呢。”有人接着道:“朱雀门秦门主的爱女幼年受过重伤,就等着招魂丹来复原呢,所以朱雀门发了悬赏令,有能找到乌风蛇或者蛇蜕的,赏百金,赠良田千亩。”上官天衡听着这些人的话,心中疑惑:招魂丹是有命堂的疗伤灵药,这伍神医是何许人也呀,也能配成招魂丹。但他急着去找云清兮,也没再多想。
吃完饭后,上官天衡到后院牵了马准备离开,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也要安置马儿,这人向店小二道:“给我这马儿喂上好的草料,然后准备两桌饭菜,一会儿我的朋友们就都到了。”上官天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忙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道:“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少年正是慕容祥。上官天衡见到表哥,心下开心,想着,一定可以从表哥口中得知清兮的消息。可是,慕容祥神情异样,似乎有些生气。上官天衡赶紧上前,道:“表哥,我想问你,清兮现在怎样了?”慕容祥压着怒火,道:“你还敢问清兮妹妹的事情?”这话虽让上官天衡一头雾水,但他也感觉到清兮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难不成上次她重伤离开,剧毒发作,已经……已经……他不敢再往下想。这时,上官天风也牵着马过来了,一看见上官天衡,很惊喜地喊道:“天衡哥哥,你也在这里?”然后眼睛一转,马上道:“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天阳哥哥和其他师兄弟们马上就过来了。”慕容祥一听,有些紧张,道:“小风,在这里拦一下。”说完,赶紧拉了上官天衡离开。没一会儿,上官天阳跟着师兄弟们过来了。上官天阳看不见慕容祥,便问:“表哥去哪里了?”上官天风回道:“表哥……表哥先去前面探路了。”上官天阳也没多想,就和众人一起到客栈吃饭了。
这一边,慕容祥拉着上官天衡远离了客栈,来到一处离亭。上官天衡焦急地问道:“表哥,清兮到底怎样了?她不是被你们救回青龙门了吗?”慕容祥道:“若是没回青龙门该多好。”上官天衡听着糊涂,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祥道:“我问你,你是骗了清兮妹妹,又对她始乱终弃?”上官天衡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我对清兮一心一意,没有半分虚情,如若此话有假,我愿遭天打雷劈。”慕容祥听了,怒气消了些,坐到石凳上,道:“你把清兮妹妹害惨了。那日大雨,我和清晖在春江镇外找你,却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清兮。带回青龙门后,云师叔和清晖花了两天给她扎针服药,才救回来。清晖告诉我,清兮原来早已中了冰蛊曼陀罗。”说到这里,他也极为难受。他忍住伤心,接着道:“回青龙门之前,朱雀门的秦门主把长年给自己家女儿看病的大夫请了过来。一开始,大家也没太当回事。后来,那大夫解了舅母身上的毒,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那大夫告诉舅舅,说是舅母根本没中什么毒,只是单纯的内伤,之所以一直浑身无力,乃是有人熬药时,加大了药的剂量。青龙门的仆人说,药一直都是云师叔亲自煎熬的,他们从未插手过。四门的人知道这事后,一致要求云师叔做出解释。云师叔在青龙门的守正堂上大义凛然,不仅承认了这件事情,还责骂四门的人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不敢跟敬鬼教和三星堡对抗,自己这样做是因为侄女身中剧毒,想用青龙门夫人中毒的事情,迫使大家赶紧攻上敬鬼教,铲除三星堡,取回本门的医药宝典《华佗医经》。结果,可想而知。”
上官天衡接口道:“四门的人历来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再加上云大叔戳中了他们的弱点,他们一定反唇相讥,不会轻易罢休。”慕容祥道:“正如你所说,四门的人要对云师叔一家不利,舅舅念在我父母的情分上,再加上云师叔并未害人,便决定放师叔一家人离开。我们那时也才知道,那个从朱雀门来的大夫伍威雄当年曾和我父亲他们一起在神医门学艺。可是……”
上官天衡道:“可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伍威雄应该有别的目的吧?”慕容祥道:“之前你救我和天阳,帮着送回来一粒招魂丹,云师叔拿到后,没有给舅母服下,想着日后在需要的时候再用。那伍威雄向舅舅言明,自己的诊金就是那一粒招魂丹。舅舅觉得也合理,便要云师叔交出来。云师叔坚决不肯,并说道伍威雄没有半点医家的慈悲心肠,只是一个追逐名利的伪君子。可大家已经没人相信云师叔了。这时,清兮出来告诉云师叔,一颗招魂丹救不回她的性命,她只想和家人过最后的日子,云师叔这才把药交了出来。舅舅正要安排他们离开,秦门主又站出来,道,云师叔和清晖师弟可以走,但清兮决不能走。”
上官天衡一惊,道:“他们为难清兮了,是因为我吗?”慕容祥道:“和你有关,也有别的事情。”上官天衡想着四门的人一向自私,不知他们会怎样对待清兮。一想到清兮被所有人围着指指点点,他的心里比被渡血时毒物啮咬还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