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放二人随张义胜到了幽州,被安排在城内驻军大营某传舍住下。张义胜则面见朱泚,将蓟州情形作以汇报,朱泚心领神会。张义胜退下后,朱滔蹑脚从帐后出来,悄声道:“大哥,你觉得朱希彩这人果真信得?他果真不会计较之前被刺杀一事?”
朱泚瞟了一眼朱滔道:“如今已骑虎难下,信得也要信,不可信也要信。果真要计较被刺杀之事,他直接将会晤之事告知了李怀仙,又何必派了信使前来?”
“大哥,不如我们试他一试?”
“这般折腾又是为何?试他,如何试探?万一弄巧成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朱滔环视房内再无他人,走近朱泚身边,贴耳叽里咕噜的一阵言语。朱泚听后有些犹豫,随后又点了点头。见大哥赞同,这朱滔立即着手安排起来。
这一日,郝天放与师父刘铁柱练习过分筋错骨缠龙手后,心想幽州城初来,且当下无事可做,决定去城中一番游玩。二人虽为神足暗使,既不需参与这卢龙军的日常操练和执勤任务,又鲜有机密传送,便觉光阴难耐。一晃半月有余,日日无趣得紧,二人遂告假出门。
幽州城战后重建,已显繁华之态。二人闲游,兴趣盎然,但见人群熙熙攘攘,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奇怪的是,经过之处的采买以及所用零嘴吃食,店家皆言勿需结账,刘铁柱贪图小利不以为然,郝天放却颇感奇怪,怀疑行迹已被人跟踪。几番追问之下,二人终于在一客栈见到了付账之人。那人身材魁梧,相貌粗旷,一看便知行伍出身。彼此见过,那人自称朱泚手下,姓霍名达,知二人出门,不甚放心,遂暗随而来。
刘铁柱毕竟久处江湖,直言道:“阁下有话尽管言说,何必绕这弯子?”
郝天放心中纳罕,却听霍达爽朗一笑,“刘信使果然爽快,霍某奉朱将军之命,有言转告而已。”
刘铁柱道:“既然如此,有张军使传命便是,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霍达笑笑道:“霍某一时好奇,才想看看二位在做什么?还请二位恕霍某唐突。幽州城繁华,比蓟州热闹许多,二位玩得可否开心?张军使有事在身,不能前来,霍某才奉命代为传话。二位若是信不过,回去一问便知。不过,来回定然耽搁时间,若是误了事情,可就不妥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这般行事,甚不靠谱,你们朱将军怎会派你前来?”郝天放疑惑地问。
霍达尴尬地笑笑。
刘铁柱心下明白,此人迟迟不露面,还不是在暗中观察?指不定心中藏着什么谋划呢?
霍达接着道:“中军都知副兵马使驻守蓟州,初为招兵买马以壮大我卢龙军实力。如今春去春又来,已经一年有余。虽说上次中军来幽州向节度使大人(李怀仙)做过汇报,但节度使大人还一直未曾亲去蓟州视察。朱将军得到消息,说不日即将前往。将军顾念中军,恐中军准备不足而受责罚,特命霍某转告二位。”
郝天放道:“军务信息传命于驿站信使即可,为何让我二人传此消息?”
霍达道:“二位身份特殊,劳烦二位自有玄机。无论中军准备如何,如果能投其所好,即便节度使大人有诸多不满意之处,也会不便再计较的。这样的话,驿使又如何传得?”
“这样讲来似乎有理,那么,又如何投其所好?”刘铁柱问道。
霍达笑了,“中军追随大人多年,自然是晓得的。二位信使可还有疑问?如果没有,即可动身。至于将军那里,霍某自会言明一切。”
二人相视无言,也感觉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便起身告辞。霍达拱拳一辑,遂也离开。郝天放二人原本出来游玩,不曾想,竟这样接到了第一个信息,也只得以完成使命为重,回蓟传信。
朱希彩闻听二人汇报,有点意外但又感觉在意料之中。一则藩帅派他驻扎蓟州,初也为战后重修兵甲,招兵买马,前来视察了解驻下各州军情,恰如他之前前往兴隆李皋处视察一样,实属正常;再则成德与魏博为冀州鏖战正酣,李怀仙作为藩镇之主,自然要未雨绸缪。
郝天放见朱中军深以为然,开口道:“朱将军还传命说,要中军投其所好,唯恐中军准备不足,惹得节度使大人不满。”
朱希彩笑了,“看来朱将军还真是为我朱某考虑周全。”话是这样说,他一面命二人下去休息,随时再待命,一面开始着手准备,以迎接藩帅的前来。所谓的准备,不过是加紧操练士兵,加强城防值守;另一方面,命人四下收罗城内年轻貌美女子。而这收纳美女,大概就是所谓的投其所好,供给于李怀仙的特殊礼物了。
然而,一切准备妥当,却迟迟不见有驿使传来藩帅欲往蓟州的消息。朱希彩略有失落,另一想却又高兴起来。值成德、魏博互斗之时,藩帅遍查辖内诸州却未来蓟州,并不是蓟州偏远难行,反而是说明藩帅相信蓟州可以独当一面,对其信任有加。这焉能不令人高兴?然而,可笑的是,朱希彩并未怀疑过消息的真假,更没料想到这会是朱滔兄弟对他的试探。
那郝天放二人传信毕,不久就又折返幽州,继续做起双方的秘密信使。
幽州城内,经略使朱泚探得朱希彩郑重其事地准备迎接李怀仙的消息,略为欣慰。兄弟二人虽然不多言语,但心下都已然明白。朱希彩暂时是可信的,结盟谋事仍可继续。至于李怀仙,确也对辖下诸州有过视察,而这恰好给朱滔用计试探提供了契机,以及不被怀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