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和湛若水弃走官道,改走山林小道,一路打听一路往西走。不几日,走出了武夷山,来到江西境内。江西有史以来都是贫瘠之地,近些年来,匪患猖獗,弄得民不聊生。官道尚且杂草丛生,山林小道基本就无人问津,到处都是杂树横长,已经没有道路的样子了。王阳明两人为了避开追杀,牵着马,翻山越岭、持剑砍道,渐渐的进入深山,迷了路;不辨东南西北。两人不断的跃上树梢观看,四周都是绵绵群山,看不到边,山林间也无村落,连问路的人都没有,无奈两人继续前行,天色渐暗。
夜间,两人来到一相对平坦处,砍了一些树木柴火,生起篝火。
王阳明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道:“要是此次赴任能有生还,我们就辞去官职,来到这僻静的山林过着隐居的生活,白天砍柴、练剑,晚上饮酒、作诗,无拘无束,无烦无恼。”
“要是真有那一天,朝廷可能会委任更加重要的职务,以你的性格怕是放不下哦。”湛若水道。
“你看那满天的星斗,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朝代如何更替,那满天星斗依旧闪烁;这个天下不管少了谁,天黑依然出星星,天亮依然出太阳。”王阳明感慨道。
“哈哈哈,守仁,你早有这觉悟就好了,你以前非要立志成圣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非要考取功名;以后你要是真退隐,我定当陪你,你知道的,我是最不喜欢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了。”湛若水笑道。
王阳明突然听到远处有潺潺的水声,惊奇道:“若水,听,有水声。”
湛若水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道:“真有水声,太好了,说明有小溪,明日天亮我们只要沿着溪流一直往下走,就定能走出大山。”
“是的”王阳明回道。
次日一早,王阳明和湛若水朝着水声的方向找过去,果然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流两边都是茂密的灌木,两人沿着溪流往下走,渐渐的水流越来越大,小河边上也隐隐的显现一条有人走过的痕迹小道;湛若水甚是高兴,上马飞奔,两人一前一后驰骋了一段路,来到一山隘处。
“过了这山隘应该就有会村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州县,到时候我们找户人家问问。”湛若水道。
“是呀,不要是往回走就行,不然我们这几天的辛苦就白费了。”王阳明道。
突然,山隘两边的林中窜出一群人,有四五十人之多;穿着粗犷,手拿武器,为首的那个骑着一高头大马,手持朴刀,高大雄壮。
“大清早的,我当是什么好生意,原来是两名书生。”为首的有些失望的道。
王阳明本是心里一惊,以为又是刘瑾派来的杀手,一看他们的穿着和为首的说话,断定应该是遇到了土匪。王阳明也不想多惹是非,上前客气的道:“大王,我俩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落榜后回乡途中迷路了,路过贵宝地,还望大王通融通融。”
匪首看了看王阳明和湛若水道:“我看你俩也算是有文化的人,既然落榜了,本大王正好差个文书,你俩就留下给本大王做个文书吧。当官有什么好的,规矩那么多,朝廷又那么腐败,看看本大王,自由自在,方圆几十里都是老子说了算,在本大王下面,你俩也算是个官了,但比朝廷的官要轻松多了。”
王阳明心想这土匪也并非那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么,但也不想与他们动手,他们要是能够放行就算了,于是又道:“大王,小人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妻儿,家里可还等着小人回去呢。”
“没想到你还挺有孝心的,看在你俩是书生又孝顺的份上,留下马匹、配剑和银两,你们走吧。”匪首淡淡的道。只见两名土匪走上来牵马和拿东西。
“哧”的一下,湛若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大王让你们留下东西走,还不走,不想活了?”走过来的土匪道。
“我是不想活了,只怕不是被杀死的,而是笑死的。”湛若水回道。
“狂妄书生,竟敢取笑本大王。”匪首大声喝斥道。
“盗贼我见多了,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斯文,这么懂道理的,我看你们不应该做盗贼,应该去教书才对。”湛若水道。
“大胆,本大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土匪。”说着飞身持朴刀杀向湛若水。
另外一些土匪马上上前,冲杀向王阳明,王阳明见他们都是一些壮实的民众。蛮力倒是有一些,但没有专门练过武,于是并不拔剑,连剑戴鞘“啪啪啪”的,一下子打倒四五名土匪。顿时,其他的土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湛若水这边倒是遇到了对手,匪首的朴刀足有三四十斤重,但匪首耍的满天飞舞,毫不费力。湛若水长剑抵挡,轻飘游走;片刻间,两人已经拆了四五十招。
匪首的朴刀刚猛、霸道,但耗元气,两人又斗了几十招,匪首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嘘嘘;湛若水的长剑,轻巧、灵活,游走在大刀的挥舞间,时间一长越发的游刃有余了。百余招后,突然,湛若水连攻数招,长剑一挑,打掉匪首的朴刀,飞身出腿,把匪首踹出数丈倒地。
“原来是老子看走了眼,两位看似书生,实则都是高手,今日落你们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匪首抚着胸口道。
“我看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有如此身手,为何要做盗贼呢。”王阳明上前扶起匪首。
“在下叶芳,原本为赣南吉安县的捕头,因看不惯知县的儿子在当地作威作福,一次知县儿子在欺负民女的时候,打伤了知县儿子,被通缉后逃出,来到此地占山为王。”匪首道。
“原来也是正义之士,我看你的兄弟,也都是淳朴之人,不如就此散了,不要再做盗贼了。”王阳明道。
“我的兄弟原本也都是当地村民,因官府苛政,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跟着我落草的,我等多年来也只是劫财,并不杀人。”叶芳道。
“原来如此。”王阳明看着面前的土匪,衣衫褴褛,若有所思。
“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叶芳抱拳道。
“在下王守仁,原为兵部主事,因得罪刘瑾被贬到贵州龙场,我俩因弃走官道,迷路了才来到此处,多有打搅。”王阳明道。
“原来是王大人,此地我熟,到我山寨饮几杯,我送两位出山。”叶芳道。
“多谢了。”王阳明和湛若水在山中走了几日,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确实有些疲累,就欣然答应了,几人来到叶芳的山寨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叶芳带着王阳明和湛若水出了大山,来到江边的码头,抱拳道:“王大人,沿此江而下,可以穿越崇山峻岭直到鄱阳湖,到了鄱阳湖后上岸向西走陆路很快就可以进入湘界了。”
“多谢叶兄指路,守仁有个请求,不知叶兄可否应允?”王阳明道。
“王大人请吩咐,只要叶芳能力所及,无不照办。”叶芳回道。
“我看叶兄以及众兄弟们都是纯朴、厚道的义士,占山为王并非长久之计,不如让兄弟们回家归田吧。”王阳明道。
“大人所言甚是,我等以后就在山里开荒屯田,自给自足,再也不做拦路抢劫之事。”叶芳回道。
“多谢叶兄,后会有期!”王阳明和湛若水转身上船道别。
“王大人,官场险恶,多多保重。”叶芳在岸上挥手送别两人道。
叶芳送走王阳明后,听从了王阳明的劝导,改过自新,带着兄弟们在山中开荒屯田,自给自足,虽然辛苦一点,但没有官府的欺压,日子过的好不自在;后来王阳明被封为南赣巡抚负责剿匪后,带着兄弟们加入了王阳明的军队,在剿匪和平宁王之乱中立下了功劳;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