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隐惜谷,百花争艳,蜂蝶乱舞,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气息。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坐落着三间小屋和一个整齐的小院。院落之前,一条小溪缓缓流过。这小屋和这院落便是琅玕从小长大的地方了。当年文子琢和张青阳将琅玕抱回谷中,想着隐惜居太过狭小,便在此处修建了房屋和院落。
院落中到处是琅玕的玩具,有木制的小车,石制的小水磨,还有年年都要换个新样式的风筝和风车,都是张青阳为琅玕量身定做。不过院落中最特别的还是琅玕的小宠物——两条小蛇。因为它们一条是青色的,一条是花色的,所以琅玕给它们起名青青和花花。
文子琢并不是特别惧怕爬行类动物,但是如蛇这般滑溜溜的软体类的动物,如果能避免接触,她一定选择不接触为妙。偏她带回来的琅玕似乎对蛇有着天生的喜爱,不论是大蛇小蛇,只要是条蛇,都会让他兴奋不已。为了满足他对蛇的喜爱之情,文子琢也不得不允许他在院子中养了两条蛇做宠物。
或者因为蛇的习性确与琅玕有着相似之处吧,毕竟他们都是单独活动,少有玩伴的,也都喜欢冷静应对一切,所以他们才会将彼此视为朋友。惊蛰过后,琅玕养在大盒子里的青青和花花从冬眠中逐渐苏醒,开始大吃特吃。琅玕为了照顾这两个爱吃的朋友,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日,琅玕正为着两位吃货朋友的口粮忙碌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文子琢和张青阳离了他二人平日练剑之处,另觅他所。——因为张青阳无意间发现了谷中一处景色绝美之处,今日他便要带文子琢同往。
在一处由一株盘根错节的百年古树所遮掩的洞口,张青阳停下了脚步。文子琢见到这么不起眼的一个洞口,心中纳闷:“谷中山洞这么多,这个洞又有什么好稀奇的。门口还长了这么一株丑丑的古树,青阳的审美也是亟待提高啊!”不过她见张青阳兴致勃勃的,不好扫他的兴,只好装出一副比较感兴趣的样子,陪他进去。
进到洞中,文子琢才发现这山洞的妙处。原来这山洞不仅开阔,有一帘小小的瀑布和一湾潺潺的溪水流过,更神奇的是,这洞顶竟与外界相通,倒像是天井一般。温暖的阳光从上面直射下来,为洞中景物增添了一抹童话般的色彩。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在这隐秘的洞口之中,还有这样一方天地呢!文子琢觉得眼前之景宛若小巧的桃花源一般,呃,不对,洞中没有桃花,只有两株樱树,该是“樱花源”才对。
抬眼向上望去,紫色的藤萝布满洞中四壁,藤萝爬至洞顶,无所依附,便从洞顶垂落向下。经过多年的生长,垂落的藤萝枝条几乎又要触到洞中地面。密密挨挨的藤萝挂在洞中四周,就像是给这山洞搭起了一个紫色的帷帐。
“子琢,这里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真是太美了!”文子琢兴奋地拉住了张青阳的手,道:“青阳哥哥,以后你我便在这里练剑,如何?”
“你喜欢便好。只是此处还未得名,子琢可愿为它起名?”
文子琢再次环顾四周,沉吟半晌,道:“看这洞中,分明是一派世外之景。‘藤溪洞天、樱浔福地’,于它是再适合不过了。而这洞名,便叫作‘藤樱居’吧,青阳哥哥,你觉得呢?”
张青阳微微一笑,轻轻跃起,提剑在洞壁之上刻下“藤溪洞天,樱浔福地”几个字,其旁又刻下“藤樱居”之名。
文子琢见张青阳腾空之姿,轻盈飘逸,想着自己最近练剑日久,轻功也长进了不少,便有跃跃欲试之意。忽然看见洞顶紫藤之上落了一只黄雀,便道:“青阳哥哥,那里有一只黄雀,我去捉来给琅玕玩。”
张青阳看了那只黄雀的位置,道:“那里太高了,你还是……”还没等他说完,文子琢已经飞身而起。以张青阳的判断,文子琢想要以轻功跃至黄雀所在的高度,实在是有点勉强,所以他在下面看着,心中很是紧张。没想到文子琢在半空中又借了紫藤之力,竟然轻松地抵达洞顶黄雀之处,张青阳倒是很意外。
文子琢眼看就要捉到黄雀,心中格外欢喜,谁知就在她伸手要碰到黄雀之时,黄雀突然飞走。文子琢也想随之转向,脚下却已踩空,便从洞顶处悬空摔落。
张青阳在下面看得真切,在文子琢摔落的刹那,吓得失掉了魂,急忙飞身托住了落在空中的文子琢,将其揽在怀中,与之一同轻轻落地。
文子琢面有愧色,对张青阳道:“我是不是太笨了?辜负了你和师父的期待。”
张青阳嗔怪道:“唉,你这么要强,可如何是好!”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或是刚刚文子琢自己也被吓到的缘故,她的心跳格外剧烈。张青阳望着受惊的她,闻着她的体香,听着她的呼吸,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冲动,只想将她揉碎在自己手心里,又想将其放入自己的心房中,还想像一个什么宠物一般,在她身边与她不停地亲昵。张青阳立于她的面前,却又觉得自己像是飞在空中。不独心在飞,连身体和灵魂都一齐飘向天空,绕在她的身边。
张青阳将手中的紫藤花温柔地戴在她的头上。文子琢惊讶道:“咦?你是什么时候摘的花?是刚刚在空中接住我的时候吗?我都没有看到啊,你真是太神了!”
文子琢清脆悦耳的声音宛若天籁,张青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他吻向文子琢,有些放肆又不失克制,似要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唇吻之间。
文子琢为张青阳猝不及防的冲动所感,紧张地不能自已。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又慢慢地有些眷恋于这种冲动,逐渐在其中平复下来,恍如徜徉于温热的泉水之中,轻松且舒适。
过了很久,张青阳才从自己的冲动中走了出来。
“子琢,嫁给我吧,好吗?”
文子琢先是惊讶,后是欢喜,之后兴奋地点点头,双手抱了张青阳,有些羞涩地把头埋进了张青阳的胸前。
那只黄雀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张青阳的身后,好奇地瞅着两人。
张青阳爱抚着文子琢发丝,后背,腰身,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幸福的。
“子琢,你喜欢我吻你吗?”
“喜欢。”
“可是为什么每次吻你,都觉得你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难啊,人家记不住嘛。”
“哦,原来是我吻得太少的缘故啊,看来以后要勤加练习。”
“嗯嗯,我也努力。”
琅玕最近对于自己两个朋友的行为很是不解。特别是今天,青青和花花也太活跃了些,三番五次地从它们的大盒子房间中逃出,琅玕便只好三番五次地又把它们捉回了大盒子房间。最后,他实在是对这两个不听话的朋友无计可施,只好关上了大盒子房门,将它们锁住了事。
不过,让人不解的还不止是他的两个宠物朋友,在琅玕看来,娘亲和爹爹这几日的行为也让他很是困惑。以前,娘亲都是和他一起睡的,这几日,娘亲却总是在他睡着之后就悄悄溜走了。有好几次他半夜醒来,都找不到娘亲的身影。今天亦是如此,明明昨晚娘亲是搂着他一起睡的,今早醒来,却看见娘亲从爹爹的房间出来。琅玕忍不住在想:“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加上他对于两个宠物朋友的烦恼,琅玕就更提不起精神了。
文子琢和张青阳照例要去藤樱居练剑了。文子琢临行前,抱了抱琅玕,吻了他的额头,嘱咐他在家中自己玩耍,之后便与张青阳携手离开。
琅玕看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又望望身边被他锁起来的宠物朋友,叹了口气,觉得很是无聊。
文子琢和张青阳边走边聊。
“你有没有发现琅玕最近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
“嗯?他小小年纪,哪有什么心事!不过,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有点。”
“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带他出谷玩一玩?我们天天忙于练剑,他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在谷中玩耍太无趣了?”
“我在想,他是不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以至于忽略了他,所以才不开心啊。”
“啊?不会吧!不可能!再说我哪有忽略他!”
张青阳不语,心中想到文子琢如今也会有冷落琅玕,全身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倒有些得意。文子琢见他面露喜色,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脸上不禁泛起含羞之意,看看藤樱居已到,文子琢便停了下来,拔剑道:“若真是因你忽略了我家儿子,那我岂不是要为琅玕讨回公道!”
张青阳从容接招,对文子琢所讨伐的理由感到哭笑不得,不过文子琢近日于合璧剑法颇有进益,也让他很是满意。
转眼间,两人已拆过上百招。这时,只见张青阳一招“雁落长空”,文子琢略躲得慢了些,腰间衣带已被华阳剑剑锋划破,上衣顿时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衣。文子琢轻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外衣裹紧。张青阳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容满面。文子琢见了,小嘴撅了撅,心中有了主意。只见她“哎呀”一声,故意摔倒在地,天宁剑也被她摔出了手去。
张青阳原本看她无事,不知为何她却突然倒地,张青阳便慌了神,连忙上前扶她起来。谁知文子琢拽了张青阳的手,却出其不意地将他拽倒,按在地上。另一只手顺便将他腰间衣带解了下来,笑眯眯地对张青阳低声道:“只有我解了衣衫,这不公平!”
张青阳这才明白,原来文子琢是在与自己玩耍,心中顿感甜蜜。可是,文子琢只顾着要解开张青阳的衣带,却忘了自己的衣襟还开着,任由挺拔的前胸透过薄薄的内衣露了出来。张青阳有些看得呆了,回过神,再望望文子琢光洁的脸庞,心中好笑。他侧过身,一手撑了脑袋,面朝文子琢,笑道:“你知不知道如此冒犯自己的夫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文子琢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似比张青阳的还要凌乱。她跪于张青阳身侧,撇了要将张青阳按在身下的念头,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护住了自己的前胸。这时,张青阳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身下铺满了飘落的樱花,他就仿佛躺在了一席樱花毯上,颇为惬意。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文子琢在其中读出了无限的爱意和期待,就像是自己的身体也随着那样的呼吸,那样的韵律在跳动一般。
不知何时,文子琢光洁的脸上如樱花一般带上了一丝红晕。她不由地用手拂向张青阳的额头,再从他的额头拂过脸颊,道:“是吗?那,越危险越好啊!”
张青阳握住她拂过脸颊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说道:“你的喜好还真是别致。”
“青阳,我爱你!”文子琢忍不住将自己红润的双唇送到了张青阳的唇边。张青阳会心地接过她的吻,在她的唇边稍作停留,又缓缓地滑向她的颈项与耳垂间。
文子琢身体发出的幽香越发浓郁,这香气仿佛要布满整个天地一般。她与他,便一齐融化在这体香与花香充盈的世界。
就在两人心动之际,忽然,身下的土地猛然间晃动起来。山间倾泻而出的小瀑布陡然间消失了踪迹,地上的溪流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隐没了行迹。一条新的沟壑出现在洞中地面上,沟壑之下,深不见底。两人身旁的两株樱树枝叶摇摆,落英满地,根系裸露。
只一瞬间,山摇水动,风云突变。文子琢还没有反应过来,张青阳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便迅速系上了文子琢的衣带,用尽全力将她推出,送出了洞口。待文子琢在外面站定,一扭头,正看到张青阳刚要站起身,却被一块大石砸中,落入洞中的那条沟壑之中。紧接着,伴着隆隆轰鸣之声,洞口已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堵死。
“青阳!”文子琢焦灼地想要去靠近洞口,搬开巨石,却被地面的震动摇晃到站立不稳,跌落在地。过了好一会儿,地震活动消歇,一切复归平静。文子琢站起身,发疯一般冲到洞口,绝望地推着巨石。巨石却纹丝未动。
文子琢无助地站在洞口巨石之前,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一刻钟前,她还在洞中与夫君嬉笑玩闹,她的唇边还依稀留有张青阳的气息。如今,他在危急之中救了她,自己却被困在洞中,生死未卜,而她,站在洞外,欲救所爱却束手无策。
两日后,文子琢才从巨石之间勉强挖出了一道缝隙。这两日间,她在洞外一直呼唤着张青阳的名字,却一直没有收到洞中的任何回答。这让她愈发感到不安。等她从这缝隙中穿入洞中,再见洞中之景,不禁骇然。那时她明明见到张青阳落入洞中沟壑之中的,再看洞中,哪里还有什么沟壑。原先所见沟壑之处,早已重新化作平地,只有一些乱石堆积在洞中地面之上。
樱树已枯,树下张青阳与之嬉闹之处,只剩一块掌门玉珩和一条腰间衣带。
文子琢颓然于地,手握衣带,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