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祺落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会这么巧地遇到琅玕,又会这么如愿与之同行。
这一路上,上官祺落的兴奋劲头儿不要太明显,以至于哥哥上官玉烛都要暗自叹气女孩大了终究是嫁人的。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之前他不还在为上官祺落的终身大事发愁,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吗?这会儿她自己有了主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虽然道理是这样的,上官玉烛心里却总感觉不是滋味,总觉得妹妹若是真从家里嫁出去,自己就像要失了明珠般心痛。胡思乱想了一番,上官玉烛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担忧得有些早了,或许妹妹只是情窦初开,何至于就牵扯到要嫁人的地步。
琅玕对上官祺落的心思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能确认,也没有自信到可以确认。
这一日,路过一个小镇,三人刚入一处饭馆进行休息,便发现饭馆内的食客议论纷纷,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上官祺落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向一位客人小心打探。
这位客人瞅了瞅上官祺落,道:“几位是外地人吧!本地刚刚发生一件耸人听闻的血案,镇中大户羽氏一族昨日被人灭门了。一夜之间,全族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幸免啊!”
“哦,那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上官祺落现出同情的神态。
“怪就怪在这羽氏一族也算是武林中人,其中不乏身手超绝者,可是昨日这灭族一事竟发生得毫无声息,周围的邻居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羽府里的人竟一个也未能逃出。还是今早有送菜的去敲门才发现了这桩血案。如今已经报官,不过这官差怕是要几天后才能到啊!”
“还有如此诡异之事啊!”上官祺落啧声言道,表示深切忧虑,“莫不是有仇家寻仇?”
这时,另一位客人凑了过来,说道:“我听说这羽执早年间是江湖中的厉害人物,后来厌倦了武林纷争才隐居在此地,平日他与本地人没什么交往,连同府中下人都深居简出,少有出门。我们本地人也不知道羽府中的情况。不过,近日我倒是隐约听说羽执手中握有一张地图,这地图中藏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怕是这图引来了杀身之祸吧!”说到这儿,那客人又故作深沉道:“不知道这地图是否被人抢了去,我估摸着现在谁若是手中有图,便是凶手无疑了。”
“嗯,仁兄分析得有理。”上官祺落由衷地对两位客人赞叹了一番,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向琅玕和上官玉烛详细说明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我在想,他们说的这地图,该不会就是我复制的这张图吧!”上官祺落非常不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日从树林中一高一矮两名剑客的对话中,上官祺落得知了这地图来自羽府,可他们三人并不知羽府所在,也没想过要寻到羽府,今日却歪打正着地遇见,又听到这桩祸事。也对,《文蹈千秋剑法》于当年便是武林中人觊觎之物,如今江湖再次传出这样的消息,可不是要令心怀叵测的各方势力垂涎一番。
但,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不如去一探究竟。
羽府坐落在镇子东面。因为发生了命案,路人纷纷绕行,其府前宽阔的大路之上,一丝人气都没有,只有几只乌鸦盘旋在羽府四周,凄厉的叫声衬得羽府越发阴森。
琅玕和上官兄妹推门进入羽府,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里除了传闻中送菜的报案人进来过,就再也没有人敢推门而入了。
院子里,前厅中,到处都是尸首。
上官玉烛查看了这些尸体的伤痕,均是一剑封喉,受害者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身上也再找不到第二处伤口。这样整齐的剑法,显然是一人所为,而这样的伤口,足以显示出杀手武功奇绝,便是连他也做不到这样的身手。
若是要灭族,诚然他也是办得到的,可是如此干净利落的剑法,上官玉烛看了,甚至觉得这杀手是把这样一场灭族行动当成了一场艺术化的游戏,想到这儿,他也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凶手到底是谁呢?
上官玉烛觉得自己也算是在武林的闯荡中小有经验,对武林各门各派高手的名字、招式也略通一二,但是这样的场面到底是谁人所为,他竟无所头绪。
若说阴狠,云间派的辛夷近几年倒是当得起这个名头,可是地图她已到手,没有必要再行灭族之事。再说她的个性也不像变态到这个地步——不过上官玉烛只与她有过一次交手,她的个性是什么,又如何说得准呢!
上官祺落拿出手帕,系在脸上,掩了口鼻,站在琅玕身边,被眼前的惨状吓得不轻。琅玕稍微动一动,她便紧跟着挪动,一步不敢离开。琅玕怕她吓坏了,便站到一处略显干净的处所,与府中的尸体尽量拉开距离。
这时,一声微弱的哭泣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姑娘跪在两具尸首面前正在伤心地哭着。
看到琅玕三人的出现,她被吓得缩作一团,惊恐道:“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
上官玉烛首先上前查看,轻声说道:“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进来查探。”说着便要上前安抚这位姑娘,谁知这姑娘竟紧张地昏了过去。
去刳(kū)心洞的路上偶遇灭门惨案,而这被灭一门,还是他们手中所握地图的主人,实在是让人意外。
等到琅玕三人将这姑娘带回客栈,姑娘醒来,三人才得以知晓真相。原来这姑娘是羽执的女儿,名作羽昙。
“那我以后唤你昙儿可好?”上官祺落听到羽昙的名字,立时给她起了一个昵称。羽昙轻轻地点了点头。
“昙儿姑娘,这是我哥上官玉烛,他是琅玕,我叫上官祺落,你叫我落落就可以了。”
“落落姑娘,谢谢你们救了我。”
“昙儿姑娘,你家中是如何遭遇这样的惨案的?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当时看到父亲遇害,我晕了过去,早上醒来,家中却已是这般情形。”羽昙仿佛又想到了昨夜的情景,不住地抽泣。
上官祺落拿出刳心洞的图,问道:“你可认得此图?”
羽昙仔细辨别一番,略带不解,道:“这图,与我家世代保管的一张图上所画极为相似,可是,却又并非我家原图。”
“嗯,这图确是我依了另一张图临摹而成。不知昙儿姑娘可知这图上所画刳心洞因何藏有《文蹈千秋剑法》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也是偶然间听父亲提起过,说是此图关系着一桩秘密。前些时,这图似乎被人偷走了,父亲为了追回此图,费了不少心神。”昙儿欲言又止,道:“你们,知道这图的下落?”
上官祺落摇了摇头,道:“原图在云间派辛夷手中,怕是很难拿回来了。”继而她又安慰道:“昙儿姑娘,你不用紧张,这张图我们也是偶然得见,并非有意要窥探贵府的秘密。”
“我们此行正是为这图中的刳心洞而来,既然这图中的秘密与羽府密切相关,昙儿姑娘不妨与我们三人同行,或者等到了刳心洞,便能解开贵府血案的因由。”上官玉烛瞧着羽昙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心疼。
羽昙沉思了一阵,道:“多谢众位搭救,如今,昙儿孤身一人,再无亲人。若是能依此图查出真相,找到真凶,昙儿求之不得。”
“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上官祺落拉着羽昙的手,向她保证。
琅玕也默许了羽昙与三人同行的决定,不过,比起羽昙一门惨案的真相,他更想知道羽昙一家为什么会和《文蹈千秋剑法》有所牵连。听羽昙所言,她对这其中的关联之处怕是不知,恐怕还是要等到了刳心洞才能获知真相。
几日后,羽昙在府衙前来追查凶案的官差那里说明了案情,便跟随琅玕三人一同出发去寻刳(kū)心洞。
羽昙不会武功,身子又柔弱,三人的行进速度不免慢了些。羽昙对此很是抱歉,便常常在赶路的途中想方设法弥补自己的歉意,要么是给大家变着法地做出各种各样丰盛的饭菜,要么是帮大家整理随身衣物。
有一次,上官玉烛发现自己的袖口破了个洞,第二日却又被人缝补好了,他便来到上官祺落的房间,道:“落落,没想到你还会缝衣服啊,哥真是没白疼你,谢了!”
上官祺落被他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问道:“什么衣服?谁缝的?我吗?哥,你可别搞笑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缝过衣服的?女红之类的,我最不喜欢了。”
“不是你,那是……”上官玉烛突然明白了,脸却不由地有些发热。
上官祺落看到他手中的衣服,恍然道:“啊!那肯定是昙儿姑娘缝的了。”看上官玉烛脸红,她不怀好意地笑道:“昙儿姑娘对你,很不错哦。”停了一下,又继续言道:“昙儿姑娘心灵手巧,如此能干,想必家务日常,也必然操持得井井有条,确实是个贤惠的姑娘啊。”这样说着,上官祺落还不忘紧紧地盯着上官玉烛的神色,但是她并没能如愿地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哥,你有福了。”
“乱说!”这下上官玉烛终于变了神情,急忙跑掉了。
之后的几日,上官玉烛想要对羽昙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可是看到羽昙那温润的脸,漆黑的瞳眸,就再也说不出话。
羽昙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旧一如既往地对大家很好,温柔地照顾着大家的起居。只是,那些细微的举动,哪怕只是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在上官玉烛眼中,都像是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他竟会对她如此在意,或者只是因为她为自己缝补了衣服之故?上官玉烛一向沉稳,如今却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心意了。
一日,临近中午,羽昙要做饭时,厨房没水了,琅玕便提了一只桶,道:“我去打水。”
过了一会儿,羽昙也提了一只桶去到琅玕打水的方向。
“咦?刚刚琅玕哥哥不是去打水了吗?”上官祺落不解道。
“大概是觉得一桶水不够吧。”上官玉烛分析道。
“那我也去打水,多打些水备着。”说完,上官祺落又提了一只桶出门。
溪边,琅玕打了水,正要回去,却见羽昙也跟了过来。琅玕便将她手中的水桶也打满了水,准备一起拎回。谁知他拎了水桶刚要往回走,羽昙却因脚下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在他身旁。琅玕急忙丢了手里的水桶,扶住了羽昙的腰。
羽昙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跌入琅玕怀中似的,婉转一笑,拉住琅玕的手臂,道:“谢谢琅玕哥哥。”她柔和的声音中似有许多甜蜜,头也不由地靠向琅玕胸前。
琅玕被羽昙的举动吓了一跳,无措间一抬头,却正瞧见远处上官祺落拎了水桶在看向这边。见了上官祺落,琅玕生怕误会,果断地把手从羽昙腰间抽出。羽昙身子失了平衡,跌进了溪水之中。
琅玕心中惦记上官祺落,重新拿起两个桶打了水,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想起跌落水中的羽昙,背对羽昙说道:“对不起。”可是他平静的声音中并无半分歉意。
羽昙坐在水中,心想:“什么情况?旁人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我这纱也太厚了!”
上官玉烛看到上官祺落很快又拎了一只空桶回来,觉得奇怪,再之后,琅玕拎了两桶水回来,也是一言不发。最后,羽昙浑身湿淋淋地回来,上官玉烛关切问道:“你落水了?怎么衣服都湿了。”
羽昙忧怨地答道:“没什么。”说完也便沉默,一言不发地去换衣服。
当日的午饭,几个人各怀心事,吃得格外安静。琅玕时不时瞅向上官祺落的方向。上官祺落吃得很快,随便扒拉几口就算吃完了。她要离席时,琅玕忍不住问道:“落落,你吃得太少了,吃饱了吗?”
“我看上去像是不知饥饱吗?”上官祺落显然对琅玕的关心很没好气,转身离开。琅玕不再言语。
这样的局面让上官玉烛感到无比尴尬,他是期待着琅玕和上官祺落之间走得近一些的,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事与愿违了。至于其中的因由,他还要继续琢磨一番。
只有羽昙在几人之中显得越发冷静。